外面的丫鬟小厮有的中了箭,身子一歪,连马车也牵不动。
龙依依和周家二夫人的马车受了惊吓,开始肆无忌惮地乱跑起来。
惊呆了随行的一干人等。
人群做鸟兽散去。
留在周家二夫人身边的只有几个贴身的丫鬟婆子,其他人早就跑的跑,散的散。
谢清辞在最后面,周家大公子马车的旁边。
这些蒙面人倒是没有来动周家大公子的。
不知道是周家大公子根本不是他们的目标,还是她们的目标只在于周家二夫人。
谢清辞来不及多想,如今龙依依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他随手牵过缰绳,翻身上马。
“哎哎哎!”
“你干什么?”
周欢扯着嗓子对着谢清辞喊道。
“你要干嘛去啊!”
谢清辞没有停,把他的声音抛在了耳后。
他一路策马到了龙依依的身边,龙依依就在马车的旁边,正试图努力去抓住缰绳,稳住马车。
每次快成功的时候都不小心被甩开。
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龙依依已经满头大汗了。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了强有力的臂膀,拉住了马车的缰绳。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几声嘶鸣,龙依依的马车停了下来。
谢清辞又策马扬鞭,稳住了周家二夫人的马车。
两辆马车聚在一起,周家二夫人手底下有几个能打的小厮。
正在和这群黑衣人缠斗着,地上已经是一片鲜血,不少丫鬟婆子都倒在了地上。
周家二夫人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护在身后,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局势,她沉声道:“你先走,他们是奔着我来的。”
周家二夫人的贴身丫鬟很明显被吓得不轻,脸上已经面无血色了。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挡在了周家二夫人的身前。
“不行。”
“夫人,你先走。”
龙依依紧紧皱着眉,山路的后面有更多的黑衣人追了过来。
他们直接忽略了后面周家大公子的马车,直奔他们而来。
看来这群人不是为了求财,只是单纯的想要周家二夫人的命。
周家二夫人不能死。
她死了,她和谢清辞也难辞其咎,搞不好会和她一起陪葬。
周家二夫人一旦出事,那他们辛辛苦苦调查到这里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龙依依心一横,她跳下马车,直接上了周家二夫人的马车,把两个女子往里面一塞。
赶着马车就走。
谢清辞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格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策马跟在马车的后面为他们断后。
这里的山路复杂,龙依依又不熟悉路,在山林里面走小路,东跑西窜,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就在又面对一个相似的岔路口,龙依依和谢清辞停了下来,不知道去往哪里的时候。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往东走。”
“嗯?”
龙依依猛然回头,只看周家二夫人把车帘掀起了一条缝。
“往东走。”
“前面三公里的地方会有一条小路,再向北走,过峡谷,有藏身之处。”
龙依依听着周家二夫人的话,不再犹豫,迟疑一秒钟,他们就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龙依依赶着马车没有半刻的停留,直奔周家二夫人说的地方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林已经变成了悬崖峭壁,龙依依在这种密林丛生的野外根本就找不到路。
“下马车吧。”
周家二夫人下了马车,“把马车放在这里,牵着马。”
“前面的路马车过不去了。”
“好。”
龙依依和谢清辞互相看了一眼。
“我在前面带路,你们两个跟着我。”
周家二夫人说道。
把马车留在这里很明显不是最合适的。
万一那些蒙面黑衣人跟着追过来看见了马车,大范围搜索后,发现了他们的去向,他们一样走不了。
龙依依在周家夫人钻进了山林后,悄悄把马车收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
周家不穷,甚至可以说,周家很有钱。
这马车造的也是比他们平时用的马车好多了。
这羊毛不薅白不薅。
龙依依把马车收好了才跟了上去。
谢清辞见龙依依跟了上来,他拉起了龙依依的手。
“收起来了?”
龙依依点头。
“我会把这好东西留给他们吗?”
两个人会心一笑。
四个人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到了一道天堑处。
两侧的山壁包围中,中间只能留一个人通过。
周家二夫人走在前面,他们紧随其后,但凡身材胖一点点,这山崖缝隙都进不去。
最窄的地方要一个人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在这个压抑感这么强的地方,龙依依跟着周家二夫人快递地前进,至少走了能有半个时辰。
直到眼前的路变得开阔起来,龙依依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这大山之后,视野就开阔起来了。
这里四面都是悬崖峭壁,里面有一个简易搭起来的小木屋。
“这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
苏妩以前也是一个大小姐怎么会住过这种地方,龙依依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或许是和那个穷书生一起住过的地方吧。
贴身丫鬟看起来也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她走到房子周围,拿着根木棍敲敲打打。
“夫人,这房子许多年没住过了,会不会有蛇虫鼠蚁。”
周家二夫人笑笑,她一个同样和家里人受过牢狱之灾的人,哪还会怕这些蛇虫鼠蚁?
“不妨事。”
“我们暂时在这里躲躲,等着外面没动静了,我们再出去。”
周家二夫人看了一眼龙依依和谢清辞。
“今晚就要委屈你们住在这了。”
龙依依摇摇头。
“不委屈。”
“我们从前一直跟着人牙子四处流浪,睡在外面是常有的事情。”
“把这里简单收拾收拾吧。”
周家二夫人挽起了宽大的衣袖,走进了木屋中,从仓库里拿出来了早就落灰的农具。
谢清辞接过来锄头。
“我来吧。”
他去清理房子里里外外的杂草,龙依依用毛巾就着溪水和周家二夫人还有她婢女擦拭里面的床和桌椅。
争取今晚有个能住的地方。
清洗闲置在厨房的碗筷,厨具。
周家二夫人去房子后面的田地里面查看,虽然这里的杂草早就淹没了膝盖,但是杂草下面,还是有很多可以吃的野菜。
这些都是当年她和穷书生住在这里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从山里挖来的,吃不完就栽在后院子里面的田地里。
她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没有木材烧火,用的就是木屋里面的旧书和竹简。
穷书生没有钱买书,所有的书都是他一笔一划抄写的,这些竹简也都是店里不要的。
有了纸,看书更方便,携带起来更轻便,谁还会买这种不便于携带的竹简?
店里往外面扔,书生就在外面捡。
靠着捡这些竹简和抄的书,他年纪轻轻也是满腹的经纶。
天色已经暗了,龙依依见只有这些野菜,他们四个人是肯定吃不饱的。
她就从随身空间里面拿出了一些干粮。
一大袋子馍,还有几个烧饼,一罐肉酱,配着从田地里面挖出来的薤白,也算是丰盛的一顿。
周家二夫人和随身丫鬟很是好奇,看着龙依依这么单薄,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这么多吃的。
谢清辞在这时及时解释道:“中午走的太匆忙,我没来得及吃午饭,就把厨房里的这些馍馍都装了起来。”
“想着饿了的话路上吃,或者晚上自己在房间里面吃。”
“别浪费了这些馍馍。”
周家二夫人点点头,身边的贴身丫鬟表示理解。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吃惯例的饭菜是够吃了。
这些小厮吃惯例的饭菜总是不够吃,去厨房要一些已经没人吃的食物拿回来晚上充饥,这很正常。
“没想到,我平时贪吃,这时候竟然能救了我们一命。”
周家二夫人眼睛垂着,声音淡淡。
“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面躲上多长时间。”
“这些食物省着些吃吧。”
周家二夫人烧了一锅水,用随身的匕首切了野菜放进锅里。
又拿了两个馍馍,撕碎了放进了锅里,加了一勺的肉酱。
很快一锅糊糊汤就好了。
两个馍馍本来只够两个人吃,现在熬成了这么一大锅,他们四个人一顿喝完还能剩一点。
龙依依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
她和谢清辞没怎么吃。
因为她的随身空间里面的食物多了去了。
哪怕是一只鸡她也拿的出来的。
她根本不担心这几个人饿死在这里。
只是现在不清楚周家二夫人的情况,她不敢随便暴露身份。
喝完了一碗糊糊汤,周家二夫人又在桌子下面的地面挖挖挖,挖了半天,里面露出了一个坛子。
打开盖子,里面的酒香扑鼻而来。
热了酒,一个人端着一碗陈年烈酒,龙依依小抿了一口,酒香浓郁。
周家二夫人道:“这是我和从前那位故人一起酿的。”
她轻笑一声,“没想到到今天为止,走投无路之时,我竟然靠着那时候留下的东西能在这里苟且偷生。”
跳动的火光下,苏妩的眉眼低垂,她今年也不过三十,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
却经历了人间的大苦难。
她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了些醉意。
“你们不是人牙子卖过来的普通家丁吧?”
周家二夫人笑道。
龙依依和谢清辞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不用骗我。”
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丫鬟。
“看见了吗?”
“整个府上只有翠鸟于我是真心的,因着她是我儿时就跟在我身边的人。”
苏妩冷笑了一声。
“至于你们看到的那些人。”
“跑了的是大夫人身边派过来的,拼死拼活拦着那些歹徒的,是周太守身边的人。”
苏妩冷笑一声,“他还真怕我死了。”
龙依依试探地问,“那……那些黑衣人?”
苏妩冷笑一声,“自然是大夫人身边的。”
“她和我姨妈那一家人个个都巴不得我早点死。”
龙依依和谢清辞对视了一眼,眉心皱起,看起来这两姐妹的关系并不像外面讨论的那么平和啊。
周家二夫人只是扫了谢清辞和龙依依一眼,她就轻笑道:“你们是从京城过来的吧?”
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龙依依和谢清辞就都不屑于装了。
“是。”
“我们是奉朝廷的命令来查扬州水患的。”
“扬州水患……”
苏妩轻笑一声。
“你是说那个年年决堤的护城河吗?”
龙依依点点头。
苏妩无奈苦笑,“那我劝你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你们还年轻,这扬州城的水太深了,小心在这丢了性命。”
龙依依皱皱眉。
“怎么说?”
苏妩陷入回忆。
“我父亲曾经是扬州太守,他上任以后最想解决的事情就是这里年年都修不好的堤坝。”
“如今我们苏家落得个什么结果,我又是个什么结局,你们都看见了。”
龙依依沉默了。
“当年我父亲一心想修好堤坝,为这里的百姓谋福祉,甚至修堤坝的钱不够,有一半的钱都是我们苏家做的生意自己出的钱。”
“但是扬州城的水患久矣,养活了很多做木材,做船舶生意的商户,如果扬州城的堤坝修好了,那谁还会买船?修好了堤坝对于普通老百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是却坏了这些人的利益。”
“我们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和那些商户根本没得比,修建堤坝又几乎花光了我们全家的家底。”
苏妩这时候柳眉倒竖,一脸的怒容。
“这些商户为了他们的船舶的生意能做下去,就打起了堤坝的主意。”
苏妩的声音愈发狠了起来。
“包括我那狼心狗肺的表姐一家。”
龙依依和谢清辞互相看了一眼,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他们的探子给他们的三页纸,上面就写了周家都有什么生意。
确实大部分的船舶生意都在周家大夫人的名下,而苏妩的名下只有零星几家布匹,首饰铺子。
“他们不顾我们亲戚恩情,私自炸毁了堤坝,我爹已经修好的堤坝,早就上报给朝廷了,在此刻再次决堤,死了扬州城半数的人。”
“我全家也成了整个扬州城的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