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的沈家家丁赶紧起身,把满是灰尘的手蹭在裤子上,擦了两下。

奈何裤子上也都是泥水,根本没法把手擦干净,家丁伯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来。”

孟玄走过去接过了衣裳,家丁伯伯有些不好意思道:“龙姑娘,你看看,我这手也不干净,你这都是新衣服,让孟公子先拿着,我们干完活儿就换上。”

龙依依有些不好意思道:“委屈各位伯伯了,这些衣裳都是按照我家家丁的尺码做的,可能不太合身。”

一个热心的沈家家丁摆摆手,“说哪里的话,龙姑娘。”

“在这种时候有干净衣裳穿就不错了,那还有挑尺码的份儿,那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嘛。”

“就说是啊。”

龙依依笑道:“各位伯伯不介意就好。”

说着,她又从随身空间里面取出被褥,这些被褥的数量是足够的,甚至龙依依带的要更多。

他们家都是半大的孩子,如果要是一口气把这些棉花和布料都做成衣裳,孩子们长的快,可能穿不了多久这些衣裳就小了。

万一到了冬天,他们真的走投无路,那么这些穿小了衣裳没办法变大,岂不是挨冻了。

龙依依就干脆多做了好几床被褥,冬天盖着也暖和,要是真到了忍饥挨饿,寒冬腊月的也不至于先冻死。

“这里的被褥是足够的,大家都把这些分分吧。”

沈家的几个伯伯说道:“龙姑娘啊,你看。”

几个伯伯比了比自己身上的泥水。

“还是得麻烦你们帮我们把这些被褥铺好,不然我们这还没有换衣裳呢,去铺这些干净的棉被,该把它们都弄脏了。”

龙依依颔首笑道:“没问题。”

说完,她把自己随身空间里面的被褥分给了孟玄和小鱼儿,谢清辞他们。

他们身上没有沾泥水,还是干净的。

很快这些被褥都铺好了,下面是干净的木板,地下还压着茅草,这下晚上睡着了也不至于着凉。

在铺被褥的这个时候,林秀兰在厨房里面点燃了大锅。

灶台的温度让夜雨里的这个小屋子变得暖和起来。

龙依依看着这些伯伯满身满头的泥水也不是办法。

她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面放出来干净的水,在林秀兰点燃的大锅里面。

又放了许多水,在小木屋的大水缸里面。

“伯伯们,锅里有烧好的热水。”

“水缸里面有凉水,木盆我给你们放在这了,还有几条毛巾,你们洗一下脸上的泥水吧。”

几个沈家伯伯打了一辈子的仗,哪次不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露宿野外,喝泥水,吃生肉都是常有的事情,头一次有人把他们照顾的这么好,还有些不适应。

“还是龙姑娘心细啊。”

几个伯伯打趣道:“也不知道这么贤惠的姑娘以后能嫁到哪家去?”

几个人笑做了一团。

龙依依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有人突然出声,“哎,我记得老李,你家的儿子还没娶妻吧?”

被叫到的老李抬起头,“哎,我家那混小子可配不上咱们龙姑娘。”

说着,他笑了笑,眼神飘忽到了谢清辞的身上。

“这最般配的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几个人的眼神有意无意的都聚拢在了谢清辞的身上。

谢清辞抬起头看了龙依依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两人连忙错开了视线。

在大家看不到的角落里,谢清辞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

龙依依也背过了身,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漫无目的地整理自己手下一堆杂物。

几个上了年纪的伯伯一看这两个年轻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

几人相视一笑,有意无意地内涵着谢清辞。

“有些人啊,再不抓紧,这么好的姑娘家可就要嫁给别人了。”

“可不嘛。”

“我家就有个混小子,今年正是弱冠之年,要是能遇见龙姑娘这么好的姑娘,我可要准备十里红妆迎接她进门。”

众人笑作一团,“有些人可要抓紧了呀。”

林秀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嗔怒的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几个,不干活儿,就在这逗两个孩子。”

几个伯伯见人家姑娘亲娘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低头看着自己的活儿。

龙依依帮着把两个房间的被褥都铺好,转身去铺小房间的被褥。

谢清辞跟在龙依依的身旁,帮着她拿从随身空间里面释放出来的被褥。

两个人跪在木板上铺着被子,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处去。

龙依依仿佛触电般的把手收回,眼神瞬间躲闪开来。

谢清辞的手放在原处,那种冰凉的触感还没有散去,他的指尖却像是着了火一般。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深呼吸,把自己膝旁的被子铺好。

龙依依此刻还不知道,这时候小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她和谢清辞。

丽娘去厨房里面熬粥,林秀兰在厨房烧水。

龙依依把房间里的被子全都铺好以后,冷不丁的听见谢清辞在自己的身后道:“阿姐。”

“嗯?”

龙依依听着谢清辞叫自己,她整整怔怔回过头去。

“怎么了?”

谢清辞目光灼灼,清冷的眉目间是藏不住的热烈。

他从怀中拿出来一把用桃木精雕细琢的梳子,拢共不过半个巴掌大小,上面精致的雕刻很明显是谢清辞自己的手笔。

一朵朵梅花的造型立刻吸引住了龙依依的视线,在这里,梳子往往是一对寻常男女的定情信物。

“你愿意等我吗?”

“不用很久,只需要一年。”

谢清辞的语气里面带了些急迫与忐忑不安,诚然,龙依依知道谢清辞这个人从来都是沉稳镇定,没有让他慌张的时候。

哪怕是他们去凌城抢粮食,生死关头,谢清辞都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此刻,龙依依分明瞧见,谢清辞握着梳子的手是在发颤的。

骨节匀称的手指上还带着些淡红色的细小伤口。

龙依依看见伤口时愣了一瞬,谢清辞收回了一只手,心虚地解释道:“不是雕梳子弄的,是赶马车被缰绳磨的。”

龙依依再蠢,刀割的伤口和绳子磨出来的伤口,她还是可以分的清的。

她拿起了梳子仔细端详,看着谢清辞认真道:“我这个人对男女之事很认真。”

“你既然给了我这把梳子,就说明你的心意属于我。”

“如果我发现你对我有二心,我会彻底离开你,懂了吗?”

龙依依不接受古代三妻四妾的思想,喜欢一个人,两个人之间怎么容得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谢清辞听了龙依依的话,他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喜欢的就是像他阿姐这般有胆识有智慧的女子。

有龙依依在眼前,旁的女子又怎么会入了他的眼。

“阿姐,我不会负你。”

龙依依看待感情之事一向心里纯粹,要么喜欢就在一起好好过一辈子,要么有了二心就好好分开,她不接受两个人因为各种原因捆绑在一起,在一起心里还隔应,分开了还舍不得。

恰好,谢清辞是一介正人君子,龙依依更是对谢清辞有自信。

她亲自选出来,赚钱养大的人,又怎么会是负心汉。

龙依依收好了梳子,林秀兰在厨房吆喝了一声。

“开饭啦!”

谢清辞笑笑,或许是他和龙依依的关系开始变得不一般了,从始至终,一向板着脸的谢清辞,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阿娘,我来帮你。”

谢清辞把龙依依从随身空间里面拿出来的碗筷摆在桌子上,挨个碗里面盛上热粥。

龙依依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面又拿出来了她之前腌制好的泡菜。

有辣白菜,还有泡椒莲藕等。

往年这些沈家伯伯们,有饭吃,能吃饱就行。

随着龙依依把整个家搬到了隔壁,隔三差五的就做好吃的,他们的胃口也被养叼了。

往年看见白米粥,都觉得是不错的饭了。

现在看见了竟然觉得有些寡淡无味。

“要是能涮火锅就好了。”其中一人摇摇头,认命地举起碗喝起粥来。

红油的鲜香麻辣哪是这清粥小菜能比的。

龙依依笑笑,“伯伯,你先尝尝我做的泡菜啊。”

“这些小菜的味道也不一般。”

龙依依又拿出了一个瓦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泡菜,萝卜辣椒,豇豆,什么都有。

最后一个瓦罐,里面装的是豆腐乳。

龙依依用筷子夹出来了一块,放在小碟子上。

“这是什么?”

看着红红的一块,谁也没敢吃。

“这是我做的豆腐乳,大家快尝尝。”

一听是龙依依做的新东西,大家迫不及待,一人夹上一点点。

有些咸,有些香,难以描述的味道,是他们活了四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尝过的味道。

“很神奇。”

不等豆腐乳被大家分完,几个人尝起了泡菜。

有些辣的味道,让这些老伯伯们,一人多喝了一碗粥。

这和他们从前吃的没什么味道的酱腌菜一点也不一样。

“怎么样?”

“还不错吧?”

龙依依笑着问。

众人对此赞不绝口。

一锅的热粥很快就被大家分个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留。

“大家都吃饱了吗?”

“要是没吃饱,我再做点什么?”

众人连连摆手,“这小菜也太下饭了。”

“我们都吃撑了。”

林秀兰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几个家丁赶紧拦住了林秀兰。

“林夫人,还是我们来吧。”

“这多不好意思,我们刚才干活儿让你们熬粥也就算了,这我们都吃完了怎么还能让你来刷碗呢。”

众人七手八脚把林秀兰推进了屋子里面休息,几个大汉在厨房里面刷碗筷刷的叮当响。

刷干净以后,这小厨房也没有地方放,龙依依又把这些收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面。

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是按照男女分的三个房间。

谢清辞理应和龙依依他们分开。

小时候在一个柴房里面住已经是不方便了,现在孩子大了分开实属正常。

除了老五,小鱼儿和老四都被谢清辞和孟玄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走的时候,谢清辞站在门边,对着龙依依和林秀兰道:“阿娘,阿姐,我就睡在你们门外的旁边,有什么事儿叫我一声就好。”

“嗯。折腾了一天,龙依依也累了。

这时候她躺在地上,两只眼睛困的直打架,已经昏昏欲睡了。

谢清辞看她这样子也没再多说,反正林秀兰也听见了他的话。

“知道了,清辞,你也快点休息吧。都带着我们奔波一路了。”

谢清辞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快睡实了的龙依依,把门关上。

大雨下了一整夜,木屋的地基建的比较高,地势也高,就算下了再大的雨都不会积水,而是顺着泥泞的山路混成一条河流,向着山下流淌过去。

大雨下了一整夜,就连木屋里地上铺着的茅草都有些潮湿了。

就在这样的雨夜里面,被洪水逼得不得不就近爬上山的不止他们两家人,还有走投无路误入荒野里面的战俘。

“老爷,我们还是快点向着山上走吧,这山洪越来越大,迟早要把我们冲下去的。”

宁老爷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说道。

他们一行人马站在山洪里面,泥水已经到了小腿。

再不快点上山,去到水少的上面路段,这些泥水夹杂着碎石,枯枝,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把他们这些人冲散,冲到山下去了。

这山路湿滑,根本也站不住人,不是靠着手扶着周围的树,根本爬不到这么高。

宁老爷咬牙切齿,眼中被恨意填满,此时此刻他恨极了沈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死去的沈将军竟然能死而复生还出现了平叛的战场上。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短短的三天就被朝廷这些酒囊饭袋拿下?

他心中有不甘,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活下去。

“走!”

“今晚之前,必须爬上山去。”

宁老爷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山去。

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住,递来一个脏兮兮的馍。

“老爷,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好有力气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