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
“老太太。”
顾瑀脸上带出了明显的不耐烦,挑眉看着顾老太轻飘飘地说:“她既然是嫁了我,那就是我的人,我想给什么就给什么,想带着她去何处那就去何处,这都是我的事儿,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也没人能管得着。”
“要是没别的事儿,你要不还是带着这些人早些回去的好,毕竟你老人家也知道的,我这人性子属实是不太好,要是一会儿犯了疯病做了什么不太客气的事儿,那可就怨不上我了。”
顾老太和黄婆子一行人是打定了主意来抓人的。
可人家夫妻俩都在这儿呢,就算是官老爷来了,那之前罗列出来的罪过也都站不住脚了。
顾老太心知今日这把算是彻底废了,死死地攥着掌心甩手就走。
黄婆子愣了愣落在了后头,不等她想出个话头跟自己的女婿套个近乎,结果就听到顾瑀冷冰冰地挤出了一个字:“滚!”
欺软怕硬的黄婆子从善如流地滚了。
不久前还人满为患的屋子瞬间空了下来,顾瑀也像是累了似的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苏锦抱着胳膊看看关上的大门再看看额角浸出了冷汗的顾瑀,挣扎许久后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是知道了这些人会来找我麻烦,特意来给我解围的?”
顾瑀单手撑着额角无声冷笑。
“不然我是出来赏月的?”
外头苍穹漆黑,夜黑风高没有月。
赏月显然是挤兑人的。
不过看在顾瑀帮自己解围的份上,苏锦大度的没跟他计较这点儿小心眼,拉了个凳子坐下后奇怪地说:“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也没人知道,这些人是咋知道我在这儿的?”
顾瑀冷着嗓说:“自己什么时候漏的尾巴自己心里没数?”
苏锦……
她心里那一丁点儿微弱的感激瞬间消失得**然无存,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瑀搓牙:“你是属刺猬的张嘴就扎人?”
“好好说话你会死?”
“我……”
顾瑀异色一刹,在苏锦仿佛能瞬间化刃的目光中随意伸手在自己的后背抹了一把,再把掌心摊开在苏锦眼前的时候,宽大的掌心中一片惊人的赤红。
而到了此刻苏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眼前的人两日前还是一个躺在**重伤濒死的病患,而这个病患刚才不仅爬了二楼的窗户,好像还硬抗了她用尽全力的一拳。
以她的劲儿,一拳砸下去,说不定是真的会死人的……
迟钝许久终于回魂儿的苏锦闻着空气中似乎越发浓郁的血腥味,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心虚之色,说话的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那个啥,你还好吧?”
“我刚才……刚才也不是故意要捶你一下,我就是……”
“死不了。”
顾瑀粗暴地掐断她的话,很没礼貌地说:“你的身契划了吗?”
苏锦板着脸摇头。
“干这活儿的师爷返乡了,过几日才回来。”
“那你不回家跑客栈里作甚?”
顾瑀有种想撬开苏锦脑袋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的冲动,忍住暴走的火气说:“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你……”
“我不能回去啊!”
苏锦憋屈地拍了一下桌子强调说:“大哥,我是被卖了的,被卖一次两次还不够,回去等着被卖第四次第五次?”
像是怕顾瑀不理解自己这话的意思,她反手一指关上的大门,带着浓浓的自嘲说:“刚才被你吼滚出去的那个胖婆娘认识吗?”
顾瑀莫名其妙地皱眉:“我为何要认识?”
苏锦忍着笑感慨:“不,你要认识,因为那是你的便宜丈母娘。”
这下无言以对的人顿时就变成了顾瑀。
四目相对一时寂静无言,苏锦在顾瑀难以言喻的表情中托着下巴叹气。
“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婆家老婆婆要弄死我,娘家继母要接着拿我出去论斤两贱卖,我肯定哪儿都不能去啊,这种情况我不住客栈住哪儿?”
说来还要感谢顾瑀给的银钱支持,否则就算来日生计不愁,可这一日两日大概只能是露宿街头。
苏锦没太把眼前的困境当回事儿,过往的苦难也不是亲身经历的感受不深,说起来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可顾瑀听完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无处可去,无枝可依,那种滋味大概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长久的沉默以后,苏锦差点就要打哈欠了,顾瑀突然说:“明日你跟着我回去。”
苏锦被睡意侵袭的双眼马上就笼上了清晰的狐疑。
“我跟你回去做什么?怎么,你后悔了?你……”
“你以为是什么?”
顾瑀没好气地抓起茶杯重重地磕在苏锦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先回去住着,等这几日过了去衙门划契,你什么时候找到自己的去处,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走,没人拦你。”
顾瑀说完这话就不吭声了,像是把选择权彻底交给了苏锦。
苏锦摩挲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发现这或许也是一个出路。
暂时在顾家安置下来,等摸清楚情况再想法子把所需硬件都配备齐全,准备充足了再走也挺好。
只是……
她满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顾瑀一圈,很是谨慎地说:“留下也不是不行,只是话先说好,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小媳妇儿。”
半天没反应的顾瑀撑开眼皮看了苏锦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几岁?”
苏锦警惕地说:“十六。”
顾瑀笑了,指着自己说:“那你知道我多大吗?”
“二十三。”
“小妮子,哥哥大你多着呢,只喜欢老的,对你这个小豆芽不感兴趣。”
顾瑀说得随意,甚至还有几分玩笑的意味。
可苏锦听了,只觉得饱受屈辱。
什么叫做小豆芽?
她对着水面看过了,哪怕是重返青春,但是她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坯子好吗!
气不过的苏锦倔强地歪过了脑袋无视碍眼的顾瑀,打开柜子抱出里头的棉被往地上一铺,自己席地躺下后脑勺冲着顾瑀硬邦邦地说:“有伤的自己去睡床,你这条小命捡回来可不容易,别把自己折腾过去了。”
顾瑀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苏锦损了元气需要恢复,顾瑀重伤未愈一觉难醒。
两人齐刷刷一觉睡到了正午,等从客栈出来时太阳都高高地挂在了头顶。
苏锦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荷包,再看看自己满是尘土脏污的衣裳,忍不住说:“要不先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哪儿?”
苏锦揪着自己的衣摆认真地说:“买衣服的地方。”
“这身衣裳再不换我就馊了大哥。”
也不知是被这声大哥叫得心情愉悦,还是确实是闻到了苏锦身上散发出的馊味儿,顾瑀最后还是领路带着苏锦去了布庄。
一刻钟后,心不在焉把玩着手中茶盏的顾瑀看到重新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涣散的眸光无声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