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子提着一个水桶放在院子里。

小李氏瞟了一眼，桶里是一些巴掌大的杂鱼。

赵婆子又往小李氏跟前提了两步，鱼腥味瞬间充斥在小李氏的鼻尖。

小李氏恶心的倒退了两步。

老王氏放下手里的杂草，从菜地里出来，挡在小李氏前面。

以往，赵婆子从来不登老张家的门，无论他们家是收购什么东西，都是张招娣背了来卖。

但张知和张招娣关系好，老张家人对赵婆子做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老王氏一直都是讲究一碗水端平的人，格外看不上赵婆子的做派。

老王氏瞥了一眼水桶里的杂鱼，缓缓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赵婆子指了指桶里的鱼，“我听招娣说，知了喜欢吃鱼，我弟弟网了一些，我就想着拿来给知了吃。”

老王氏假笑了一声，“那估计是你记错了，我家知了不爱吃鱼，这些你就拿回去给你家耀祖吃吧！”

张知确实不怎么爱吃鱼，一是觉得挑鱼刺麻烦，另一方面就是老张家人的厨艺实在是差，鱼怎么做都有一股子腥味。

所以，老张家人的餐桌上很少会出现鱼。

赵婆子像是看不到老王氏的拒绝一样，不依不饶的道：“这鱼特别补，粮娃媳妇不是在坐月子吗？熬汤来喝最是下奶。”

老王氏看着桶里的鱼，倒是新鲜，而且响水河上网的鱼能有这么大，应该是挑拣过的。

但知了说过，无功不受禄，老王氏可不敢要赵婆子的东西，摆了摆手道：“我给炖了黄豆猪蹄汤，粮娃媳妇奶够着嘞，不用你送，你拿回家吧。”

赵婆子只是犹豫了一下，把水桶直接提到了屋檐下面，见老王氏没有半分让她进去坐的意思，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老姐姐，我来是想给你说个事。”

果然，目的显露了。

老王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表情淡淡的，“说说看。”

赵婆子满脸笑容地道：“我这几天在村里走动，看见黄大郎一家上岸了，正忙着建房子了，我估摸着他们家没时间去河上收鸭蛋了，我弟弟也在响水河上当船夫，他认识的人更多，以后让我弟弟帮你收鸭蛋怎么样？”

老王氏直接摇头拒绝，“不行，我们家和黄大郎家约定过，河上收鸭蛋，我只认他家的。而且，黄大郎每两天就会去河上收一批鸭蛋送来，完全不耽误。”

其实，最开始，收购疍民鸭蛋的事情，谁送鸭蛋来，老张家是不管的。

但是，某一天，一家疍民大着胆子往老张家送鸭蛋，恰好遇到了张知。

更巧的是，前一天张知从县城回来，坐船时遇到了另一条船，她出来透透气的功夫，就看见一个汉子提着一个女婴的双腿，将婴儿的头按在水里。

那个小婴儿可能刚出生，皮肤又红又皱，刚开始还挥舞着小胳膊挣扎，慢慢地就没力气了。

张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大声阻止，并让黄大郎将船往过去靠。

但那个汉子依旧不撒手，眼见着孩子慢慢变紫，张知还是迟了一步，汉子突然撒手，小婴儿缓缓地沉到了水里。

对于张知的质问，那汉子只说了一句，“孩子是我生的，我不想让她活，她就活不了，你说说，她怎么不是个男孩呢？”

望着那汉子冷血疯狂的表情，张知倍感无力。

所以，那汉子送上门的鸭蛋，张知直接拒绝了。

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就演变成了老张家人不收疍民的鸭蛋。

黄大郎还以为老张家人信任他，专门让他做这门生意，他尤其感激，得知张知喜欢吃虾，只要捉到的虾攒够两斤就会立马送过来。

一直到现在，疍民们售卖鸭蛋，一直都找黄大郎。

赵婆子就猜到了老王氏会拒绝她，她有些恼怒，脸色就有些狰狞，“黄大郎算什么东西？一个外来户，你们不帮着族人，反而要去帮一个外族人。”

张知刚刚就已经回来了，站在赵婆子背后听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你弟弟也是外族人。”

赵婆子吓了一跳，将嘴里骂人的话咽下去，再次问道：“知了，我弟弟家收的鸭蛋比黄大郎家的便宜，怎么样？”

说完，她瞪了一眼后面的张招娣一眼，让她说句话。

张知依旧坚持，“不行。”

从来没见过赵婆子的娘家人来看她，现在有所求了反而上门了，可见人品不咋行，也不知道赵婆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赵婆子气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大声叫道：“知了，你一个小女娃在这插什么嘴？你以为你家做点小买卖就了不起了，呸，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天天就知道帮着那个外来户……”

眼见着赵婆子越骂越难听，张招娣赶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奶，你别闹了，咱回家吧？我挣钱给你花好不好？”

赵婆子急眼了，一把将张招娣推开，使得力气格外大，张招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知也急了，“把你的鱼拿走，我家不欢迎你。”

见张知在搀扶张招娣，赵婆子眼珠一转，阴恻恻地道：“知了，你要是不答应，我以后会可劲收拾招娣。”

张招娣也不知道摔在了哪里，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哆嗦地抓着张知的手，道：“不要答应她，就算你答应了，她也不会对我好。”还有，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反了天了？”赵婆子说着就要上前拧张招娣。

看着那恶狠狠的表情，这哪是亲孙女啊？明明是仇人。

张知大声质问，“这是你孙女啊，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大丫姐给家里做了多少活？你弟弟又给你做了什么？”

赵婆子见周围围了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她气得大声辩解，“我们家给她吃给她穿，让她干点活怎么了？女孩子都是赔钱货，我已经很仁慈了。”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恶意满满地追问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你要是不答应，我以后都不给张招娣饭吃，一天打她三顿，让她睡猪圈……”

赵婆子这话说得实在是恶毒，连围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望着她的目光蔑视厌恶。

赵婆子大概是不管不顾了，叉着腰指着周围的人准备开骂。

“够了！”一声威严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