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日子又来了?”头发花白的老婆子问道。

“娘……”旁边的小媳妇脸色煞白,嘴唇嗫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算了,你别碰冷水了,去熬药吧,衣服我来洗。”老婆子满脸失望的摇头。

张知捧着小脸坐在台阶上发呆。

这样的对话每个月都能听到一次。

幺娘嫁进张家三年多了,还没有孩子。

村里各种闲言碎语不断,说什么的都有。

说幺娘是不下蛋的母鸡,说幺爹以后是要绝户的。

甚至有人说,张知是灾星,自从生了她家里就再没有孩子出生。

张知对此嗤之以鼻,“呵!一群聒噪的乌鸦!”

“啊?知了,你说什么?”

“幺娘,我没说什么。”张知摆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小媳妇奇怪地转头,将反复熬了无数次的药渣倒在大门外。

流言蜚语在村里蔓延,张老头夫妇都没当真,但没孩子这事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老婆子急的嘴上都长了燎泡。

去年,下定决心带去医馆给瞧瞧,抓了药一直吃着,也没见效果。

“知了,地上凉,你去屋里坐吧!”

“幺娘,我知道了。”张知乖乖应答,握住幺娘干瘦粗糙的手安慰道:“幺娘放宽心,弟弟很快就来了。”

幺娘转头擦了把眼泪,“要是有个你这么乖巧的闺女,我也知足了。”

“会的。”

中草药张知看不懂,从西医的角度分析,子宫发育不全、输卵管堵塞、内分泌紊乱,这些都是导致不孕不育的原因,但没有机器,她也不能确定。

没错,她是穿越的。

算上胎里的十个月,来到这个时代快六年了。

前世,她叫张知,二十岁的医学博士,中外最有前途的外科圣手。

在回乡探望奶奶的路上,被发疯的牛顶死了。

穿越,来的这般奇妙!

随着瓜熟蒂落,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着周围人包括她娘这个孕妇都干瘦干瘦的样子,耸然一惊,接生婆还没往她屁股上拍巴掌,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

重新学习这边的语言后,张知也没摸清楚所处的朝代,只知道这里是百步县小水村。

三面环山,有小泉水从山里流出来汇入村前的小河里而得名。

百年前,前朝衰败,各路英雄揭竿而起争霸天下,兵祸不断,横尸遍野,当时可以说是十室九空,张氏一族躲避战祸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幸亏新朝建立,百废待兴,鼓励农桑,轻徭役,少赋税,张氏一族才勉强在这里扎根下来。

老张家现在还未分家,三代同住。

一座坐北朝南的农家小院依山而建,农家人不讲究样式,一排六间房子将院子分为前后院,前院简单用篱笆围了,左边建了厨房,右边隔出一块菜地,后院连着山,左边建了猪圈、鸡圈和茅厕,右边挖了个蓄水池将小泉水引流下来。

当家人是张知的爷爷张智牛,现年四十三岁,是个精明睿智的大长辈。

奶奶王桂花,四十一岁,能干泼辣,家里家外一把抓,有些抠门,但是尽力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老两口育有三子。

大儿子张信山,娶妻李兰香育有一子,张大娃今年七岁。

二儿子张信水,也就是她爹,和她娘李菊香育有一子一女,张二娃今年六岁。

三儿子张信粮和妻子王萍,还未生育。

值得一提的是,她大娘李氏和娘亲小李氏是亲姐妹,可能是为了平衡妯娌间的关系,她奶老王氏特意为幺爹讨了娘家的侄女小王氏为妻。

作为目前最小的孩子,长辈们对她自然多了几分宠爱。

但依旧过着比前世更苦的苦日子。

她有想过改变什么吗?有的。

自从学会说话起,张知就学穿越女主说自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结果就是——

被她奶奶带到山上的道观去灌了一碗符水。

反复几次后,张知就老实了。

为此家里还损失了几篮子鸡蛋呢!

小说误人啊!

“一,二……八十七,八十八。”张知仔细的数完这两年来积攒的知了皮,幽幽的叹了口气。

都说穷人是看不起病的。

这话一点没错!

为了抓药,去年的晚稻大部分都卖了,如今不仅拿不出钱抓药,老张家就要断顿了。

赚钱依旧是目前最紧要的事。

“小知了,又在玩知了皮呢?”张信水的大嗓门将还有些愣怔的张知震得瞬间清醒,自己的小身板已经被高高的举起放在了脖子上。

“爹爹,你回来了?”张知惊喜的叫出声,奶声奶气地说:“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呀?小知了已经想你一下午了。”

“哈哈,爹爹去田里看水了,给你带了刺泡,吃完饭你和哥哥们分着吃好不好?”张信粮顶着张知在院子里飞了一圈。

院子里一阵嘻嘻哈哈。

“爷爷,大爹,幺爹,你们回来了。”张知见着一群人陆续进门,一一打过招呼。

张信山张信粮羡慕的看着他的弟弟(二哥),也想有个小闺女奶声奶气的和自己撒娇说想自己。

“吃饭喽~”

等众人洗干净身上的泥土就开饭了。

长桌上摆着一盆稀饭,一大盆水煮雍菜,每个人都有两个大碗,一个用来装菜,一个用来装饭。

没错,张家实行分餐制。

老王氏说,大家一窝蜂的去夹菜盛饭,争来抢去,不是这个少了,就是那个多了。

分好了饭菜,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公平。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爷爷、大爹、爹爹、幺爹四个主要劳动力的饭菜是最好的,粥是最浓稠的,孩子们是次一等的,女人们最差,将将能吃七分饱。

待张老头动了第一筷子,大家开始慢慢开动。

“娘,你自己吃,我胃口小。”张知摇着小脑袋,遮住碗口。

她娘又想把碗里的米粒往她碗里扒拉了,本来就稀的粥眼看着只剩下米汤了。

张知实在是不能接受,吃到肚子里能愧疚死,她娘每天干的活实在是多,又常年吃不饱,很影响寿命。

长辈们一副“这孩子好懂事”的欣慰眼神里,张知难得小脸一红,低头认真吃饭。

大量的糠里加了少量的米,喝着割喉咙。

但正在长身体的张大娃和张二娃吃的呼噜呼噜作响,连干两碗。

特别是张二娃,吃完以后又舔了一遍,保证碗里一点油星都见不着,连洗碗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