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锦本是满心期待,听到裴宴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微微拧起眉来。

“先去看看。”

二人来到了宋渊下榻的房间,搜查的禁军离开后,他就从藏身地出来了。

比起昨天晚上衣衫褴褛的模样,现在的他俨然经过了一番梳洗,连乱糟糟的头发都理顺了,规整地束在了头顶。

只不过发色枯黄干躁,昭示了他这段时间过得确实不怎么好。

他身上的伤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有些没能得到及时处理的,已经化为一道道狰狞的疤痕,盘踞在他身上。

胳膊,下巴,都有,这些疤痕让他高大的身形多出了几分不好惹的匪气。

意识到自己的样貌许是会吓到人,所以他在脸上戴了个面具,遮住了刀疤纵横的脸。

赵洛锦站在屋门口,少见地有点紧张。

昨天晚上院子里的光线过于昏暗,再加上始终没有看到他的正脸,赵洛锦也敢肯定,里面的人百分之百就是赵爹。

她眼睛里有忐忑,但更多的却是好奇跟亲近。

自打赵爹离开淮阳村以来,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过他一面了。

但念及旧时的记忆,赵爹对她的宠爱,依然历历在目,他每回去镇上,都会给她带喜欢的糖人,还会抱着她举高高,给她折风车。

赵爹还在淮阳村时,老宅院子种的都是她喜欢的小花花,为此,赵爹背地里没少挨赵老太的骂。

老宅还有个秋千架子,每每花开的时候,娘会在屋檐底下缝衣服,含笑看着赵爹推她晃秋千,赵砚川则臭着一张脸,背地里偷偷薅赵爹给她种的小花花。

结果自然是被赵爹气得追着他打。

记忆虽然久远,但回忆起来仍然让人觉得温馨。

赵洛锦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最近有关于过往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

不同于刚刚继承原身记忆那会儿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现在她更像是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情一般,喜怒哀乐都感同身受。

回过神来,赵洛锦没再犹豫,敲响了房门,是不是赵爹,她总得亲自确认过才是。

娘等了那么久,无论如何她总要把他带回虎头寨去的。

敲门声响起之后,不足片刻,宋渊就把门给打开了,他率先看到的是裴宴,随后才注意到他身侧的小姑娘。

目光莫名就是一顿。

却发现那小姑娘看了他好半晌,也不说话,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

触及到她水润润的眼睛,宋渊瞬间绷直了背,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还好,还在。

不是被他的脸吓到,难不成是他看起来太凶了?

这样想着,宋渊不由微微收敛了一些外放的气势。

他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正要伸出手比划些什么,安抚一下小姑娘的情绪,却见她毫无预兆地朝他冲过来,扑进了他怀里。

清甜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哽咽,“爹爹。”

宋渊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若说刚刚他因为赵洛锦刻意修饰过的容貌没有认出她来,那么这一声爹爹,却是打开了他记忆的阀门。

记忆里,也只有一个小姑娘,才会这么依赖地喊他爹。

身体还在定住,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习惯性地举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这下意识的举动,让赵洛锦眼眶更红了几分,他是爹,他就是赵爹!不会出错的!

裴宴站在门口,看到赵洛锦在赵山面前极自然表露出的小女儿姿态,还有全心全意的依赖,心里像是被打翻了的陈年醋坛子。

阿锦什么时候这么依赖过一个人?

虽然知道赵山把阿锦拉扯大,在她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裴宴心中还是酸得直冒泡泡。

不过,他也没有打扰父女俩这一刻难得的相聚,只无声地走了出去,给他们一些空间。

“爹爹,我是锦儿啊,你都没有认出我。”赵洛锦顶着红红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控诉。

“我很想你,娘也是,还有弟弟。”

她知道娘在夜里经常会看着赵爹送的簪子发呆,也知道赵砚川会在看到跟赵爹形似的人时,满心期待地冲过去。

虽然不说,但对于赵爹的想念,都是实实在在的。

赵山没有说话,只是宽厚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是小时候那样。

赵洛锦的出现让他对陌生的环境少了许多戒备,他低垂着眉眼,看着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既有错过她这么多时光的酸涨,又有欣慰跟喜悦。

他拉开她的手掌,在她手心一笔一伐地写着:“爹爹也很想你们。”

赵洛锦想到他昨天晚上过于嘶哑的声音,心中一疼:“爹爹,你的嗓子……”

“不碍事。”

见他回避这个话题,赵洛锦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是赵如珠对不对?”

她之所以没处置赵如珠,等的就是一个答案。

赵山目露犹疑,他的嗓子确实是赵如珠伤的,但他不想让小锦儿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

他能看出来她变了许多,可终究还是那个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

赵洛锦不满地拽了拽他的袖子:“爹爹,你说实话,要是敢撒谎,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赵山在她的视线下败下阵来,在她的手掌心里写下一个字:“是。”

“哦。”赵洛锦握住了他粗糙的大手,笨拙地安抚道:“没关系的爹爹,我给你报仇。”

目光注意到他戴着面具的脸,她满是心疼:“爹爹,你脸是不是也受伤了?”

赵山略微闪躺地避开了眼睛,唯恐赵洛锦下一秒就要看他的脸。

他不想吓着了她,更不希望她担心。

赵洛锦软着声音,目带谴责:“爹爹,你不诚实。”

赵山只得默默低下头,乖乖拉住她的手在掌心里写:“是受伤了,很难看。”

“爹爹在我心里,怎么样都是英俊帅气的。”赵洛锦不赞同。

只是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这也是赵如珠干的?”她声音微冷。

赵山这次倒没有犹豫,在她手里写着:“不是。”

“那是谁?”

瞧见自家闺女板起来的脸色,颇有一种要把划他脸的人千刀万剐的架式,赵山不禁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