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子可识得恒王?”

赵洛锦想着那一声小乖,指尖下意识地抚上了腕上带的叮当镯。

时至今日,她也只听过杨烈叔叔叫她小乖,仿佛那就是她的小名。

可她知道,杨烈叔叔不是送她叮当镯和平安锁的人。

她怀疑,那人是恒王,她的亲生父亲。

赵洛锦很想冲动地问上一句,他还活着吗,可若是问了,势必会引起裴宴的怀疑。

所以只能敛眸低首,喝了一口茶压下心间的蔓延的复杂情绪。

“自然,殿下乃先帝嫡子,自幼饱读诗书,才思敏捷,及七岁时被封为太子,虽年幼却能出口成章,与满朝文武对论。”

“他虽惊才艳艳,却并不恃才傲物,而是待人谦和,礼贤下士,胸怀更是坦**,因此,所受赞誉不知凡几。”

“年及束发,便敢直言直谏,冒着触怒先帝的风险,私自前往被瘟疫所困的广稷与浊临两城,把即将要被坑杀焚烧的两城百姓救于危亡之中。”

“当时,殿下在民间的威望,甚至比皇帝还高,只不过后来因逼宫造反,被罢黜太子之位贬为庶民,囚在了浮玉山中。”

裴宴不知何时已负手立于窗边,他举目看着屋外阴沉的天色,“倘若新帝即位的是殿下,我想,朝堂上下必然一派清明,大晋亦不会呈现出如此乱象。”

“他身为太子,只要维持住自己的地位和民心,便可继承大统,为何要逼宫?”赵洛锦不解。

“据说,是为了阻止先帝建造延天台。”

恒王逼宫之时,裴家已经退出了朝堂避世而居,是以对当时发生的事,并不清楚。

赵洛锦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她的身份,是赵爹和娘还有师傅们小心翼翼掩护着的,她不敢大意。

虽然赵洛锦已经极力克制了,可她低估了裴宴的敏锐。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恒王?”

赵洛锦面色不改:“我只是好奇,毕竟他是我爹娘和师傅们为之效命的人,而我们一家又因为他被那些人追杀了这么久,我总不能连他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吧?”

这个解释倒也合乎情理,裴宴并未怀疑,“恒王殿下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是我生平最为钦佩之人。”

他自小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听他手掌神威营,意气风发,纵马疾驰驱鞑虏,听他弯腰敬下臣,谦和有礼,五湖四海求贤才。

“裴家有诺,倘若殿下即位,必出世辅佐君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不过造化弄人,先帝废嫡立长,殿下一派身死的身死,逃亡的逃亡,倒戈的倒戈,再也难成气候。”

裴宴收起心中的惋惜,走回位置落座,替赵洛锦续了一杯茶,“咱们不说这个,之前的误会我还没向你解释清楚,请听我一言。”

赵洛锦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误会?”

看那茫然的样子便知,她已经将这件事忘到一边去了,裴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亏他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跟她解释铜板之事。

他从袖口将那一枚铜板拿了出来,推至赵洛锦面前,“凭此铜币可在同济银桩不限额取五次银钱。”

赵洛锦:……

认真的吗?

想到之前白玉瓶换成小瓷瓶的事,赵洛锦怎么都不相信裴宴变得如此大方了。

“如果你不信的话,把我领去钱桩也是一样的。”

都这样说了,那必然就是真的了。

赵洛锦把铜币一收,眉开眼笑道:“信,不就是一本书吗,我连夜就给你编……啊不,连夜就给你复制出来!”

“告辞!”

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风风火火就离开了学堂去编书了。

裴宴:……

倒也不用这样着急。

练了半宿武的赵砚川是午时才起床的,一想到昨天晚上裴宴打着指点的名义暗戳戳地报复他,赵砚川就咬牙切齿。

小白脸,给我等着!

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休想靠近阿锦半步!

此时此刻,他大概并不知道,裴宴已经在他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愉快地跟赵洛锦喝了一次茶。

赵砚川愤愤然地喝完了一碗粥,拿起一个烧饼,直咬得咯吱咯吱响,像是将之当成了裴宴一般。

“赵砚川,你在吗?”

突然,一道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一声熟悉的穿耳魔音,让赵砚川拿着烧饼的手猛地一抖,脸上对裴宴深深的怨念瞬间变成了对来人的惊恐。

他还没来得起身躲起来,一个身穿红衣扎着小辫,身材胖乎乎圆滚滚的姑娘就风似地卷了进来。

看到坐在桌边吃午饭的人,她小鹿般的眼睛一亮,笑出了两排小白牙。

“赵砚川,你今天没去打猎啊?太好了!正好疏影姐姐没空,你来陪我练武吧!”

赵砚川浑身上下,仍至头发丝都充满了抗拒,他下意识地就想出口拒绝。

却不防直接被一股大力强拽离开了位子,手里的烧饼都甩飞了。

看着自己被拽得松松垮垮的腰带,他立时面红耳赤外加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个死胖子!给我松手!松手!!松手啊!!!”

再不松手,他的腰带就要掉了!

腰带掉了没关系!他的清白不能掉啊啊啊!!!

西门娇哼哼:“我不,我松手你又跑了怎么办!”

她连头都没有回,是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冲上去无意间拽住的,是赵砚川摇摇欲坠的腰带。

此刻,她生怕好不容易逮住的鸭子飞了,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吭哧吭哧地埋头拽着他往前。

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都因为吃力涨红了。

赵砚川急了,忍无可忍咆哮出声:“你、给、我、松、手!”

非礼啊!

他的脸比西门娇的还红,红得几乎能滴血。

一双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腰带,瞪眼咬牙,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终于,在两人全力的拉锯之下,腰带不负众望地发出最后的悲鸣,撕拉一声断裂了。

是的,断了。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两声尖叫相继响起,赵砚川和西门娇都因为没能及时收回力道,一个向前猛扑一个向后仰躺,齐齐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