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叶婉君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死死地看着说话的打手。

“你刚刚说什么?许志天是南峤县县令的上门女婿?!”

打手被叶婉君震惊的目光和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心头一跳,“您是?”

刚开始打手一直都以为,叶婉君和赵洛锦是山寨上的人。

毕竟她们并没有被绑着,而且此行他也没有听东家说过,除了许老太和许老二以外,还有其他的人要赎。

是以,见到叶婉君反应如此之大,才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叶婉君看到打手狐疑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志天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把她赎回去!

她想过许志天会在这件事上偏帮许老太,也想过他会因为她被绑上山寨的经历有所芥蒂,但从没想过他早就背弃了她,成了别人的上门女婿!

这简直比许志天不愿赎她回去还令她感到难以置信!

叶婉君踉跄了一下,心口仿佛堵了一口郁气,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婉姨!”

赵洛锦稳稳的把她扶住,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目中担忧。

“我没事。”

叶婉君借着赵洛锦的搀扶稳住了身体,余光看到许老太和许老二他们并不意外的样子,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说什么南峤县偏远,条件艰苦,不忍心我跟着去吃苦,我当初还真的就相信了,原来你们合着伙把我蒙在鼓里。”

“你们会在遇到匪贼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撇下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我抵达南峤县耽误你们的荣华富贵,是与不是?!”

以前的种种犹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无论是她以前想去南峤县探望,他们的极力劝阻,亦或是许老太明知道她不能生的情况下,仍然求神拜佛。

如今想来,她求的神拜的佛,根本就不是因为她!

叶婉君心凉了个透彻。

可笑她在安平镇为婆家没日没夜的操劳,她的夫君却已在他乡娶了新欢。

可笑她一心盼着与夫君重逢,结果到头来却发现盼来的是一个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

触及叶婉君失望又厌恨的目光,许志天这才站出来说了句话。

“婉娘,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也许并不公平,但你不能生养,总不能阻止我传宗接代吧?”

他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我就实话实说了,许家绝不会容忍一个被掳上土匪窝不清不白的女人继续做许家妇,休书我已经写好了,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许志天让打手将一纸休书送上。

叶婉君没动,只是冷笑道:“这封休书我不接,不是想继续当你们许家妇,我清清白白,是你这样肮脏的东西,配不上我叶婉君。”

“要休,也是我休你!”

许志天脸色铁青,“你不能为许家生儿育女,已经是失德了,我凭什么不能休了你。”

叶婉君脸色一白,如果一个女子嫁到夫家不能生养,那确实犯了七出之罪,夫家有资格休弃她。

被欺骗被休弃,叶婉君都能强撑体面,可这会儿却是红了眼眶。

她情绪不稳地质问道:“许志天!除了没有孩子,我到底哪一条对不起许家,要被你们如此糟践!”

“没有我爹当年的知遇之恩,没有我这些年苦苦支撑颜如玉,你能有今天吗?你凭什么!”

她气得声嘶力竭,头一次如此失态。

“婉姨,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赵洛锦看向许志天,冷冷一笑,“你真的确定是婉姨不能生育吗?”

之前给婉姨把脉的时候,她的身体可是没有问题的。

赵洛锦当着许志天的面接过,一点一点撕了个粉碎,她轻笑一声:“这封休书你还真的没有资格写。”

许志天变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她不能生,难道是我不成?”

“哼,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跟她成亲二十几年都没怀上过一个孩子,不是她的问题还是谁的问题!”

许老三也帮腔道,“我哥一离开她就有了孩子,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是她的问题吗?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们许家休了她,重新找一个能传宗接代的有错吗?!”

赵洛锦一开口,叶婉君就愣住了,她知道阿锦的性子,绝不会无端端说出这样的话。

要么就是她能治好她的不孕之症,要么就是她自己当年看大夫的时候,被误诊了。

正神思不蜀间,忽而又听赵洛锦笑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生出来的那个孩子,一定是你哥的呢?”

“你就不怀疑县令为什么放着大好的儿郎不要,看中你哥这样的货色吗?”

她看向许志天,见他脸色难看至极,继续火上浇油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当初成亲的时候过于仓促了吗?就不怀疑好好的一个县令千金,为什么能看上你吗?”

赵洛锦越说,许志天的脸色就越黑,他脸色越黑,赵洛锦就笑得越欢,“绿人者,人恒绿之,恭喜你喜当爹,帮别人养孩子的感觉不错吧?”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许志天嘴上说着不可能,脑子却控制不住地循着赵洛锦的话,探寻那些蛛丝马迹。

越是深想,他的脸就越绿。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俱是一脸懵逼。

啊这……

这这……

他们看向许志天的目光里都带了一丝同情,但想到他做的事情,这丝同情很快就泯灭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活该啊!

跟许志天一样脸绿的还有许老太,她成天求神拜佛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着抱孙子。

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子,还没抱到手上,现在告诉她,孙子其实是别人家的,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许老太只觉得荒谬极了。

此刻她被堵住了嘴巴,连想问一下许志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都开不了口。

只能在一边干瞪着眼。

叶婉君其实在看到许志天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就已经猜测到答案了。

她只想笑,也确确实实笑出了声,笑落了泪。

这些年她一直因为不能生育的事,情郁结于心,每每深夜都会因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也正是因此觉得亏欠了许志天,亏欠了许家,却原来,她一直都没有错!她不需要亏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