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酒下肚,她脑子里已经是晕乎乎的了,仿佛有一团浆糊在里面搅,眼前更是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然而她还定定地坐着,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动那么一下,就会随着那一阵阵眩晕扭成麻花。

她是土匪头子,她得时刻保持自己威严的形象。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念头太过强烈了,她还真的没有倒头就醉。

只是睁着飘忽的眼睛,看着重重叠叠的人影在她跟前晃悠,听到声音甭管别人对她说什么,都只是慢吞吞地回个嗯。

“寨主巾帼不让须眉,这醉清风是荆武镇有名的三杯倒,我当年喝的时候,两杯下肚就站不住了,您果真是女中豪杰!”

类似这样褒奖的话,翻译在赵洛锦耳里就是。

“寨主,叽里呱啦叽叽喳喳叽里咕噜……”

赵洛锦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几乎是鼻音哼出一个字,“嗯。”

说的啥呀?不知道。

他喊她寨主,应了总没错的。

她这一声耿直的嗯,让众人都愣了一下,毕竟正常人听到夸奖的话不应该都是先自谦两句的吗?

咋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不过他们寨主与众不同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寻常姑娘哪里会当土匪头子。

“寨主果然直爽,来,咱们继续干!今天晚上大家不醉不归!”

赵洛锦:“嗯。”

杨烈看了她一眼,“小乖?”

小乖?小乖是谁?

赵洛锦用迷糊的脑袋思了一小会,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小乖好像也是她。

于是慢吞吞地应了声:“嗯。”

她这会儿不止是耳朵红了,连脸上都因为醉意染上了两抹红霞,衬得一张本来就好看脸更是玉华流光,娇艳如三春桃李。

杨烈瞧着她潋滟迷离的水眸,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你喝醉了。”

赵洛锦努力睁了睁眼睛,对视回去,认真道:“没醉。”

她说完,就规规矩矩地坐着,也不出声,像个小木头人似的。

杨烈几人对视一眼,赵砚川凑上去,试探道:“阿锦,我是谁?”

“嗯。”

“我是不是你最英俊最潇洒最帅气最风流倜傥的弟弟?”

赵洛锦揣着手,目光放空,没搭理他。

赵砚川不死心又重复了一遍:“阿锦,我是不是你最英俊最潇洒最帅气最风流倜傥的弟弟?”

听到有人叫她,赵洛锦才有反应,“嗯。”

赵砚川笑,刚开始只是咧着嘴笑,后来没忍住单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地笑。

笑完了他才道:“你醉了。”

“没醉。”

“你醉了。”

“没醉!”

赵洛锦蹙着眉,气得抿着唇,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这人谁呀?好烦!

身为土匪头子三杯倒是能拿出来说的事吗?她不要面子的?

她睁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赵砚川,试图看清楚他是何模样,然而眼前像是有千千万万个人影在动。

她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杨远怎能错过如此良机,也跟着问道:“小锦儿,在四个师傅里面你是不是最喜欢二师傅?”

“嗯。”

杨远一乐,丝毫没有看到其他几个的死亡视线,紧接着道:“是不是二师傅最帅?”

没听到回答,这回他聪明地叫上了名字,“小锦儿,是不是二师傅最帅?”

赵洛锦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到了嗷的一声惨叫,她歪了歪头:“嗯?”

“大哥别打我,二哥你不厚道,老三老四你们别下黑手!”

杨远刚刚笑得有多开心这会儿就被揍得有多惨。

赵砚川笑得不行,转而却正经地朝赵洛锦道:“阿锦,你以后别在外面喝酒,听到了吗?”

“嗯。”

“真乖。”

赵洛锦最后是被赵疏影打横抱回去的,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她晕乎乎地抱住了赵疏影的脖子,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东倒西歪,一头栽下去。

那太丢脸了。

赵疏影抱着人,步子迈得极稳,很快就回到了屋子里,动作轻柔地把人放在床榻上。

“呆会儿晾凉了,给锦姐姐喂点解酒汤吧。”

听说赵洛锦喝醉之后宋云英就和赵绮丽去厨房里煮了解酒汤,知道她没吃饭,还温了些鸡汤。

赵绮丽将解酒汤从食盒里端出来,刚刚煮好的汤还很烫,她端到桌上放好,连忙用烫红的指头捏了捏耳朵。

“放着我来。”

赵绮丽忙让出位置,见赵疏影晾解酒汤了,就在榻边支着脑袋看已经闭上眼睛的赵洛锦。

她发丝如墨,眉眼精致,此刻没有练武时的英气飒然,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情,像极了落魄世家的娇软美人。

“锦姐姐长得真好看。”

这一路过来,赵绮丽就没见到过比她还要好看的人。

赵疏影将解酒汤放在凉水里晾凉,然后端了碗过来,听到赵绮丽的话,也微微勾起了唇。

她弯腰一手将人扶正,然后一勺一勺喂着赵洛锦喝完解酒汤,低垂的眼眸带着些许清冷,但动作却是无比的温柔耐心。

赵洛锦脑子昏昏沉沉的,喝完解酒汤就一头扎在了枕头里,宋云英将鸡汤端过来的时候,她还没醒。

无奈宋云英只能将鸡汤先放在一边,用赵疏影端来的温水替她擦了身体。

自然,也没忘了给她抹上香脂。

擦到手时,看着上面磨出来的茧子,还有细细小小的伤口,宋云英就忍不住心疼。

然而她知道,锦儿选的这条路注定是艰辛的,她能做的,就是不拖她的后腿,在她身后支持她。

“锦儿太累了,估摸着明天早上才会醒过来,那碗鸡汤还温着,阿影小丽,你们俩喝了吧。”

“喝完碗先放桌子上,明早我过来收,对了,睡觉前别忘了把香脂涂上。”

叮嘱完,宋云英替赵洛锦掖了掖被角,这才离开,她屋子在隔壁,走两步就到了。

赵绮丽打开香脂的盖子,浅淡好闻的香味扑鼻而来,不觉笑弯了眼睛。

“姐姐,舅母真好。”

从来有锦姐姐一份的东西,都没亏过她们的。

虽然她们并不介意,但这样的温暖却令人感动。

赵疏影没说话,但不难看出,向来萦绕着三分冷意的清丽脸庞,都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