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谭, 不要跟他走。”

谢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神情狼狈,带着一丝祈求和恐惧。

他怕她走了, 再也不见了。

谭谭对他没有多大的感觉, 她对薛晓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 该吃饭了。

她笑着说:“谢公子,你现在喜欢妖吗?”

俊秀中带着呆的书生,或者说这点呆只是他平日里示人的壳子,他看着谭谭,犹豫、祈求、犹豫,混乱,在谭谭失去耐心前, 他终于坚定地走过来。

“在下早已钟情谭谭姑娘, 不管谭谭姑娘是什么身份。”

有些人, 遇见既是幸事,求都求不来,何必拘泥于其他,遵从本心即可。

谢兴觉得自己明白得不晚。

山下的景色秀丽, 绿树, 竹林,马车,青石路, 天边是瑰丽的晚霞。

书童模样打扮的少女, 身上全无饰品, 衣服也素, 却无端有种难以直视的明艳, 脸颊两侧整齐的断发让她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娇俏。

一眼难忘,谢兴甚至觉得当初拒绝他的自己是昏了头了,如此绊人心的少女,无怪乎别人轻易为她沦陷。

薛晓站在一旁,看了看谭谭,又看看谢兴,他很不爽,这两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舍不得对谭谭发火,于是瞪着谢兴,牵紧了谭谭的手。

“谢星年,你是过来讨打的?当着我的面想挖我的人,你找死!”

谢兴并不理他,一双眼睛盯紧了谭谭,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谭谭还是那副样子,似笑非笑,眼神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冷漠。

她说:“谢公子,谭谭与你交集甚少,并无瓜葛,没道理为你留下。”

有夕阳,金黄色的暖光从云层上落下,天空中巨大的银白色蛇身闪过一瞬,谭谭看着谢兴,虽是笑着,却有些意兴阑珊。

饿太久了,饿过头了。

临了进食,她却不着急了。

今日今时今刻,谢兴觉得,这是他最放纵的时候。

“世人追名逐利,束缚于不必要的条条框框中,有道理没道理又如何?谢某一介俗人,只求姑娘留在身边……或者,天涯海角追随姑娘。”

薛晓在旁边呸了一身,他怒道:“谢星年,要点脸。”

都说了没交情还要赖着,谢星年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迫于生存而已,没什么要不要脸的,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爱她,这个人的爱还是香的,但是不是很纯粹,他知道腾蛇的事情,或许恐惧,听到谭谭可以保护薛晓,他觉得,他也可以被保护。

谭谭是妖,神秘,美丽,一张脸就足够别人对她要生要死了,但她现在不是很相信自己,自从被朱啸留在寒冰地狱里开始,还有前不久在成亲当日被抛下,她就不信任何人了。

爱不爱的,能吃上饭就行,其他的就别想了。

她挥了挥手,“谢公子,我是妖,非良善之辈,蛇妖吃人心,我也不遑多让,我喜欢别人为我心折,爱我没有自己,凡事以我为先,”

“当然,我只需要别人喜欢我,至于那人会怎样,我根本不会在乎。”

所以,不要妄想她的守护。

“你有多喜欢我呢?说出来。”看不见的妖气一点一点的从谭谭身上溢出,她嫣红的唇□□人极了,那些妖气缠绕住谢兴,霸道地汲取她所需的养分。

随着她的话,就在一瞬间,谢兴感觉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剥离,好像是极为痛苦的,可是他没明显的感受。

多喜欢你?真问到了这个问题,他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他自命清高,能追着她说一句不要走,能说只求留在她身边,天涯海角追随她,这不算吗?

还要说什么?他茫然了。

谭谭并非是一定要他说什么,只是这样说而已,给自己吃饭留点时间,她的妖气把想要的东西取了以后,她便毫不留情地转身。

“我们走吧。”

才转身,伫立在原地的谢兴不可置信地抬头,他发疯一般地冲过来,却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

一阵风吹过,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想大声嘶喊,想叫住谭谭,可是脖子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就是妖的手段吗?

他无力地瘫坐下来,风在这时停了,他赤红着眼看着谭谭和薛晓上了马车。

骏马嘶鸣,他们驾着车离去,薛晓沉默着回头看他,不是嘲笑,无端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他们都喜欢了这只妖。

薛晓一直知道,谭谭以爱为食,可是真的有以爱为食的妖吗?

等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挡着谢兴的气墙才突然没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四周空无一人,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天地间仿佛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阿弥陀佛。”

一片孤凉中,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声,悲悯平和,让人不由地平静了。

谢兴突然想不起来谭谭的模样了,也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那么浓烈的爱恨全在一瞬间平复下来。

不可思议。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看见一个风姿绝代的和尚。

是的,一个穿着袈裟,拿着佛珠,碧绿色的眼睛,眉心有一点朱砂,长相却明显不是凡人的和尚。

“阿弥陀佛,请问这位施主,沧州书院如何走?”

如果不是气质很有神性,这幅长相…

太妖了。

浓墨重彩,昳丽非凡,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妖。

谢兴警惕了起来,悄无声息出现的和尚,长得还是这般模样,虽然以貌取人要不得,可这是一个妖魔横行的世界。

他说:“大师从何处来?为何要去沧州书院?”

和尚答道:“从空山寺来,受人之托,来此除妖。”

谢兴仔细观察了这个人,看他终是神性压住了相貌,眉宇间的悲天悯人不似作伪,况且这种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

谢兴警惕的心落回实处,不在怀疑,老老实实答道:“在下是沧州书院的学生,可为大师带路。”

……

无极看着满院的人。

说是人也不恰当,是满院的人修。

上清境,般若府,蓬莱,昆仑,点苍山,空山寺……大大小小的门派来了百十号人。

有人白发苍苍却依旧仙风道骨,有人拘谨,有人懒散,有人悲天悯人,有人面色惊惶,有人麻木已存死志。

和腾蛇这种大魔交手,胜算只有几成。

死亡,必然是要有的。

气氛是紧绷肃然的,书院上空搭了一个结界,结界之下,他们围着商讨如何对付腾蛇。

腾蛇游雾龙乘云,上古的神兽堕魔化妖,其实力自然是深不可测,不然也不会掌管第四魔界。

他们这聚在一起的后生小辈,虽不乏天之骄子及大能,却是没有多少胜算的。

无极手中拿着一坛酒,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他们讨论他也不参合,一个人在一旁,自成一道风景线。

区区一个腾蛇而已,人界差不多都要倾巢而出了,真是悲哀呢。

“无极施主有何高见?”

众人正讨论着,佛子珈明也没发表意见,撵着佛珠到无极身边,突然有此一问。

无极笑道:“何谈高见?只唯愿害人的妖魔受到应有的惩罚,镇压住腾蛇,让普通人少受一点苦,其他的没了。”

说了也像是没说,珈明便不再问了,这时般若府温锦上尊过来,宣布讨论的结果。

“用封魔阵,要麻烦无极真君和珈明大师与我正面去引战腾蛇,其他人聚灵摆阵。”

面对温锦这个长辈,无极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珈明虽与温锦同辈,但他才归位,心境还需磨合,这里自然是以温锦为首。

临了,温锦看着意气风发的道子,颇为艳羡,道子与他那长年闭关的徒弟齐名,却比那徒弟鲜活许多,徒弟秦惊鹊名声比他这个师傅还大,修为也早就超越他了,但是徒弟太冷了,缺少人的七情六欲,他这个师傅看着心累。

世间万物守恒,缺少七情六欲不是好事,希望徒弟这一次闭关能有所收获。

……

“腾蛇,你一出来就搞这么大动静,你就不怕……步我的后尘?”

丞霉立于云端之上,和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唠嗑。

那少年一身银白色的鳞片铠甲,头上有一把红色的迷你红缨枪做发簪,他周身弥漫着云雾,气质阴郁诡谲。

“步你的后尘?”少年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厌翡啊厌翡,不会有人步你的后尘,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被人界封印的垃圾货色,拿什么跟我比?”

“我就是把人族全都吃光了,我也不会有事。”

少年神色不屑,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就挺招人恨的,不过丞霉无所谓。

他耸耸肩,道:“我叫丞霉,一只倒霉鬼而已,我只是生怕你被捉住了,受苦不说,还给咱们魔界丢脸,人界这个弹丸之地,不值得两位魔尊受挫。”

“呵呵,”腾蛇嘲讽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听说你是栽在一个仙尊手里,你给我看看,下面这些人,哪一个是她?”

“她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啊,”丞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她现在可有趣了,很听话,正在一步一步地走着一个已经发生过的轮回。这个轮回,好像会求我,我就等着她来求我了……”

倒退的时光,截然不同的人生,她正在走着,他给她安排的路。

腾蛇很想给这只鬼来两个大嘴巴子,一天到晚净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厌翡,你的魔体没那么容易坏吧?你咋变成鬼的?”

“因为我把它送人了。”

送人了?身体还能送人?腾蛇不理解,不过厌翡不能以常理渡之,谁知道这变态会干嘛……

“送给睡了?我去给你抢回来,你这个样子挺晦气的…”

“都说是送人了还怎么抢,送给一位小仙尊了,等魔骨藏不住的时候,时机就成熟了。”

“什么时机成熟了?”

“不可说。”

腾蛇:“……”

魔界的一群变态中,属厌翡这狗东西心眼最多,他舍弃魔身修鬼道,把魔体都给了别人,总觉得他要搞什么大事。

毛骨悚然,以后离他远点,他腾蛇只是想来人界吃几个人而已,等偿够了味道后,再回魔界。

“这下面也只有那个和尚和道子的修为勉强够看,比之当年封印你的仙尊如何?”

“不如何,差远了,谁都比不上她。”

“好吧,”腾蛇像个孩子一样,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无所谓道:“不知道人修的心,好不好吃?”

作者有话说:

写得有点疲倦了,感觉表达不出自己想要的,我下本一定要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