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一个隐藏在深山的村子,因为地理位置偏远、交通闭塞,而显得格外落后。

村间小路狭窄而泥泞,雨季时更是难以行走,深深浅浅的水洼和泥浆让人举步维艰,道路两旁,稀稀疏疏地种植着几棵老树,枝干扭曲,叶子稀疏,显得毫无生气,仿佛连它们也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贫瘠与荒凉。

房屋错落有致,却多是年久失修、土坯搭建的老屋,墙壁上布满了岁月的裂痕,仿佛每一道都记录着过往的风霜雨雪,屋顶覆盖着斑驳的瓦片,有的已经破碎,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景象。

老周家的老房子里,周老太正从灶上端稀饭。

她的身躯仿佛被岁月抽去了所有的丰盈与水分,只留下了一层紧贴着骨骼的薄皮,五官有些尖嘴猴腮,特别是一双细长的小眼睛,总是在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

周老太今年还不到七十岁,但那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苍老多了,其实她年轻时的身体挺健壮的,只不过为了一举得男,每次怀孕都特地请人看,只要说是女孩就不留,次数多了,底子就不那么好了。

好在她还是争气,最后生了周玉文,儿子还特别有出息,她都快骄傲死了!

“老头啊。”周老太把加了榨菜的稀饭放到周老头旁边的桌上,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想去城里看看儿子,我听村里人说了,那些城里小姐的脾气都不好,要是欺负咱家玉文可怎么办啊!”

她撇了撇嘴,模样看起来更加尖嘴猴腮了,眼神还有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而且我还听说了,那种城里小姐都不爱吃饭,一个个瘦巴巴的,打扮得跟个狐狸精一样,难看死了,这以后可怎么给我生个大孙子!”

“你就看儿子之前那个对象,妖妖艳艳的,我看着就恶心,连饭都吃不下去,可不能再找那样的!”

周老头正悠闲地坐在老旧的沙发上,臃肿苍老的身体几乎把沙发塞得满满的,粗糙发黄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卷烟,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点轻蔑的神色,高高在上地说道:“你说说你,就是小家子气!”

他吸了一口烟,有些嘚瑟地说道:“你没听玉文说吗?女的家里有钱,有身份,她爹还是当大老板的,肯定可以帮助咱们玉文啊!生孙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嘛!男人有了事业,还会缺给他生孩子的吗?那大孙子迟早都会有的!”

一听这话,周老太恍然大悟,激动地拍了拍手,有些崇拜又骄傲地说道:“老头子,你说得对啊!还是你看得明白,咱家儿子那么优秀,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到时候有的是女人想给他生孩子!”

“不过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周老头就着烟喝了一口稀饭,仰着下巴,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说道:“咱还是得去城里看看,把把关,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们老周家的儿媳妇的,我听说有的城里女人生活可乱了,咱得去看看儿子对象是不是个好女人。”

“没错没错。”周老头的话对周老太来说就像是圣旨一样,她三两口把稀饭吸溜完,着急忙慌地起身,打算先去把东西收拾好,盘算道:“好久没看见儿子了,他肯定想我做的酸榨菜了,给他带一瓶去,还有腌肉……”

周老太的声音渐渐远了,周老头则还坐在原地,跟甩手掌柜一样,一边抽烟,一边喝稀饭,悠闲极了。

*

周天,傍晚时分。

阳光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将繁华的城市披上了一袭璀璨的金纱,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在这无垠的光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一座座巨大的宝石,镶嵌在城市的天际线上,彼此映照,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街道上的车流不息,每一辆车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如同一条条金色的河流,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缓缓流淌。

周玉文提前在最贵的西餐厅订好了位置,换上自己最贵的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开车来到了餐厅外。

餐厅的位置是闹中取静,外观以温暖的米白色为主调,搭配着复古的木质装饰,显得格外温馨而又不失格调,门外几盆精心修剪的绿植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自然芬芳,为这钢筋水泥的丛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雅致。

周玉文一直觉得这里只有上等人才配来,他从山里来到川城上大学,第一次看到这种地方的时候,就产生了要成为其中一员的念头,像他们一样穿西装、打领带、吃牛排,举止优雅,做个真真正正的城市人。

他特地去网上查过了,肖家可不是一般有钱人,要是能娶了肖芊羽,成为肖家的乘龙快婿,那他可就是完全翻身了!

“阿姨,到了。”

周玉文理了理西装,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表现,满怀希望地拉开了车门。

只是脸上刚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就忽然听到了一声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听见的声音:“哎哟我的乖儿子!你果然在这里啊!”

周玉文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他还保持着开车门的动作,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见了正朝自己跑过来的周老头和周老太。

他们肩上扛着蛇皮袋,穿着不体面的旧衣服,头发花白,皮肤又粗糙又苍老,指甲里甚至还有常年累积的黑色污泥,一看就是常年与土地为伴的老农民。

在周玉文看来,自己的父母就像是两粒格格不入的、扎眼的黑色污点,落在这个环境高雅的西餐厅里,把他一瞬间打回了原形,他又从城市人变回了那个农村来的穷小子。

正当他发怔的时候,两个老人已经围了过来。

最后从车里下来的肖芊羽没听见周老太之前的话,有些疑惑地看着周玉文,问道:“文哥,这两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