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可见, 长贵是在怀疑温廷舜的背景与来历了。
他口中的旧朝,正是在数十年前倾覆亡殁的大晋,他怀疑温廷舜的身份, 与晋朝皇族余党休戚相关。
沸烫的火裹挟着深浓的烟尘, 席卷在了温廷舜的身后, 少时,身后传出了一阵墙倾戟摧的燃裂之响,熏鼻腥烈的炙烤气息,跌跌撞撞地弥散了在空气之中, 少年的薄唇抿起一丝极浅的弧度,长贵不是质疑他身份的第一人,此前, 初入鸢舍时, 阮掌舍阮渊陵亦是试探过他的身份,但他四两拨千斤般的否认了。
而今, 是由长贵问起了,温廷舜哂然道:“此些招数, 不过是在三舍苑里随手所学罢了。”
云淡风轻地说完,继而话锋一转,“您构陷我的身份,那我倒想寻您讨教一番, 您蛰伏这般多年, 论其目的,应当绝不是只为了扳倒温家,这般简单罢?”
长贵明显是个土生土长的汉人, 温廷舜在前一阵子,私下派遣甫桑查过长贵的玉牒与帐籍, 二十多年前熙宁帝薨逝,姜后开始清算阉党,长贵当时身为大内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先帝身边蓄养已久的一块磨刀石,姜后第一个要除掉的人便是他。
本来,长贵未能幸免于难,是温太师温青松与右相温善晋,二人主动出列,奏请圣裁,力排众议,护住了长贵的一条命,太师与右相乃是当朝重臣,有忠义之名节,受百官之拥戴,姜后自然而然要敬他们几分薄面,不敢再胁迫长贵的性命。那时候,随着先帝溘然长逝,阉党亦是随之倾覆,长贵不能再留在宫中,他一来为报救命之恩,二来为暂避风头,遂是来到崇国公府,成为温青松身边掌饬中馈的管事,且效忠于温家。
这是温廷舜所打听到的一些消息,但他总觉得有几处地方有一些古怪,他觉得,温青松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纯臣,纯臣与阉党两方的关系,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大内之中阉党这般多,他为何单独要保住长贵的性命?
莫非,长贵对于温青松而言,有着什么特殊的意涵?
并且,救下长贵也便罢了,还让此人在府内当管事。
一位先帝时期的掌印太监,栖住了在两朝纯臣的宅邸里,这是很诡异的事情,毕竟不论是熙宁帝,还是恩祐帝,都是非常忌讳相臣与阉党有所勾结的,若是被台谏官撞见,就必定会被参上一本。搁在以前,温廷舜年岁尚浅,还觉察不到这些细枝末节的矛盾,如今想来,倒是细思极恐。
长贵从温廷舜的口吻里品出了一丝端倪,冷然一笑,他没回答自己蛰伏于温家二十余年的目的,只是幽声反问道:“你是从何时开始,发觉了我身份不对劲?”
实质上,温廷舜自小到大,一直从未对长贵放松过警惕,畴昔如水,今次亦复如是。但真正教他发觉长贵身份的诡异之处,是从有一夜,在崇国公府里,他发现长贵蛰伏于药坊外围,窃听温善晋温廷安父女对话,从这一刻开始,他对长贵的身份有了一丝深刻的怀疑。
原来,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长贵缓缓地擦去了腕部的血渍,他慵然地瘫坐于火光之中,哪怕眉眼爬上了一些皱纹与风霜,仍旧是显现出了年轻时的秾纤面容,但因常年工于算计,他的眼神又是显得有几分阴鸷,尤其是那过分精明的鹰钩鼻,衬出了他的不太对付。
长贵对温廷舜漠冷地道:“你目下也知道我是谁的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方才中了计,跌入熊熊火海之中,万幸地是,他并无性命之忧,但不幸地是,他的一条腿被一块燃着了的枕木压折,情势是彼盈我竭,按温廷舜的武学造诣,现在要取他长贵的性命,是全然不费甚么气力的。
长贵是大金谍者,对生与死是没多大的执念,他行事败露,又落入了温廷舜的股掌之中,没了生念,只图一死,但温廷舜自然不会这般轻易地教他丢了性命,若是长贵死了,那么赵瓒之的计谋就会得逞,假令他争夺回了元祐三州,这势必对赵珩之的夺嫡之争大有不利。
总而言之,长贵罪大恶极,但目下的光景,尚还不是让他死的时刻。
温廷舜的掌心间,牵攥住了束带,趁着下一批火簇攻袭进来之前,一面速速将长贵从火海里拖了出来,一面足尖劲急地轻踮,借着院屋高脊之上的数片灰瓦,就势一跃,势若飞鸿片羽,伴随着阵阵热风,带着长贵飞上乌檐,朝着南偏门直扑而去。
长贵本欲趁其不备,偷袭温廷舜,但束在身上的那一根束带,仿佛如软剑一般,是颇具灵性的,竟是封锁住了他的内力,教他无计可施!
这个少年,究竟是个什么人?
不仅是轻功极好,软剑亦是使得极为利索飒爽,同他印象之中的,那位孱弱玉质的温家二少爷,有那么一丝出入。
方才他试探过他,问他是否与旧朝余孽有所勾连,他并未从正面作答,反而诘询起他成为大金谍者的目的与计策,可见温廷舜是擅于后发制人的,操作着整个话局,迫得长贵毫无转圜的余地,他浑身都是伤,根本不能挣扎分毫。
寒风吹得温廷舜衣角猎猎作响,俨似被海风拂扫得鼓胀的风帆,长贵死死盯着他片晌,道:“我听闻玄甲卫的首领滕氏,轻功名冠天下,其使用软剑时,亦是所向披靡,大晋倾覆以后,他在江湖失踪了十七年,不知温二少爷,您的年岁越可是有这般大了罢?”
温廷舜眸底倏然压下了一抹幽黯之色,他看了长贵一眼,“虽然不知您到底具体在说些什么,但大理寺的官兵很快就会到,届时将你押入了刑狱之后,不知你可还有闲情雅致,来询问我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听到温廷舜提及了大理寺,长贵勃然变色,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更准确而言,是他一直以为潜伏在酒场里的人,只有温廷安与温廷舜,除此之外别无他人,放眼酒场内外,层层设卡,暗哨众多,温廷舜纵然是要通风报信,也根本没这种机会。
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且外,假令到时候大理寺真的带兵包抄了酒场,首当其冲地便是媵王,赵瓒之私自冶炼火械的筹谋,必定会败露。
恩祐帝会严惩这位殿下,但是不会拿完颜宗武如何。要知道,完颜宗武若是在大邺的疆土里出了什么事,以金禧帝好战的德行,一定会出兵犯禁。大邺的朝堂之上,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明显是无暇抽空去迎接外敌,值此节骨眼儿上,战事是能免则免。
不过,一定会将其遣送回金国,一旦遣送回金国,必将会打草惊蛇,惊动统摄东阁的九殿下完颜宗策,完颜宗策在那个时候,也自然会知晓完颜宗武寻大邺采买火械的计策。
火械是完颜宗武对付完颜宗策的一大筹码,若是错失了此一筹码,完颜宗武在夺嫡之争之中,怕是再难争取到时运与良机。
温廷舜余光瞥了长贵一眼,从他阴晴不定的面容之中,可以明显观察到一丝端倪,温廷舜削薄的唇,轻抿起了一丝隐微的笑弧,月色投照了下来,刚好悉数掩饰住了他面容上的神态。
方才,不过是虚晃了一招罢了,但长贵似乎是自乱了阵脚。
长贵思绪千回百转,思及了什么,幡然醒悟,脸色慢慢变得铁青:“难不成,除了大少爷,你们还有其他的同党?”
温廷舜不置可否,月华犹似银霜一般,映照着他冷白的面容,洗去铅华与脂粉之后,他面容完全褪去了秋笙所带有的柔媚与妩美,眉眸冷淡且矜贵,他的嗓音紧劲且锋利,在长夜里擦出了那么一星凉冽的雪光:“等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他在檐上走了几个凌厉的起落,最后在落在了南偏门的幽谧甬道之中,温廷安正好在此处候着,听着了动静,便知他们来了,不过,她很快留意到了长贵的腿伤,上前对温廷舜道:“他这情状是?”
温廷舜半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地将软剑收回了袖裾之中,声线冷静温沉:“他的腿方才被楹柱压着,折了膝骨,我验察过了,除了骨折,皮肤有些烧伤,到了隧洞底下,好生疗养一番,应无性命之忧。”
温廷安了然,视线落回了温廷舜身上,口吻情不自禁地温和了一些:“那你呢?可要紧?”
两人之间穿过了微烫的风,潦烈的夜色之下,月色如织如绣,交织成了一块半透明的缎面,幽幽地横亘在他们之间,视域之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温实且暖溶的晖光,看彼此的眼神都带着一份温度。
温廷舜看了温廷安一眼,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他想说些什么话,但囿于长贵在场,一些私人的言语,最终被筛减成了两个最精简的字:“无碍。”
温廷安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尤其聚焦于是他执过软剑的手、手骨,以及他的身上各个要害处,确证了他并无甚么大碍以后,她心中一直吊着的一口气,适才缓缓地长吁了一下,“无碍便好。”
他们三人趁着钟伯清与云督头尚未赶来,朝着西苑里的采石场而去,许是在火场里待了些许时候,吸入了一些浓烟,在最初的光景里,温廷安是有些不太舒适的,喉头和肺部一直都有一种壅塞之感,好在温廷舜摸出了一块艾草玉膏,抹在一部分,匀涂在了她的鼻峰下方的肌肤,温廷安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清凉辛涩的气息,顺入了喉舌,一路呼啸,径直地灌入了脾腑,极大地简淡了呛鼻的烟气,这让温廷安舒适了不少。
在偕行的三人之中,温廷安的内功较为薄弱一些,受火情的影响也自然会比较大,温廷舜与长贵都是颇有身手的,强悍的内功自会庇护他们免受火场的侵袭,所以,他们二人身心状态没受太大的影响。
现下,他们要去采石场的隧洞底下,与魏耷他们会合。
因是秋笙叛逃,加之四夷馆走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采石场上戍守变得更为疏松,很多人都被调遣去了东苑把手重镇,温廷舜先是迅疾绕了一遭,在戍守之间的换班时辰发现了一丝破绽,趁着两方人马在瞭台之上交班之际,月色逐渐变得灰暗,他带着温廷安与长贵,借着掩护打瞭台之下疾然掠过,温廷舜问道:“是哪一座隧洞?”
温廷安是极有印象的,虽说采石场上隧洞众多,但魏耷掘通的那一座的隧洞与出事的隧洞相去不远,她眯了眯眼,扫视了一圈,望着了某处,眸心倏然一凝,指着西北方位的一处隧洞道:“是在那儿。”
这里很多劳役都说,生事的隧洞底下闹了鬼,一时之间,众人掘石时,都不敢往那隧洞周围凑去,人烟寥寥,反而赋予了他们可乘之机。
事不宜迟,温廷安等人迅速入了洞去,越往里走,洞壁夹侧流动着的气流愈是湿寒,空气亦愈是稀薄,温廷安行至于魏耷的碰面之地,不假思索地打了一个唿哨,过了好一会儿,尽处的昏暗里,慢慢行出一个带着血伤的少年,这人不是旁的,正是魏耷。
魏耷身上的血已经被粗略地拾掇干净了,吃了一些水和馍馍,面色也润了些许,整个人亦是有了一些精气神,见着温廷安与温廷舜来救他们,魏耷的容色上不由掀起了一丝波澜,“你们来了。”
魏耷留意到了二人之中多带了一个人,且觉察此人面相不善,心中顿生惕意,一举摸向了腰间佩刀,肃声问道:“此人是谁?”
温廷舜凝眸看了温廷安一眼,显然是想让她主动解释,温廷安悟过了意,默了一默,解释道:“他是长贵,完颜宗武麾下的一位金人谍者,在崇国公府里蛰伏了二十余年,手中掌舵着诸多温家秘闻,完颜宗武视之为筹码,与媵王换取火械,但媵王打算烧死他。”
“是完颜宗武安放于你们崇国公府的暗桩?”魏耷显得有些不可思议,面容也变得复杂起来,“居然蛰伏了二十余年,这个完颜宗武,虽说是个莽夫将军,但也玩得一手权谋。”
魏耷盯着长贵一眼,朝着他们二人问:“既然此人知晓这般多温府的事情,那更留不得了,为何你们还要保他?”
温廷安道:“事关媵王通敌叛国一事,长贵是对我们较有利的证据,但对媵王而言显然是不利的,因为他觊觎完颜宗武手上的元祐三州,如果长贵丢了性命,那么媵王便会得逞,他一旦得势,兵变之事便是指日而待,而这对东宫是不太有利的。故此,我们要保住长贵之性命,只有届时将其带回大理寺推鞫与勘案,才能将媵王贪墨敛财、私冶火器等事恶行逐一揭露开来。”
捋清了这一点,魏耷又听温廷舜道:“长兄说得在理,现在不宜任他自生自灭。”
魏耷警惕地盯了长贵一眼,尔后,带着三人去了隧洞最底下,打着火折子,火光朝着隧洞深处照去,近乎是一眼望不到头,它比温廷安所想象的要深,走了约莫半刻钟,才到了隧洞的最深处。
除了魏耷,温廷安最先看到的人是吕祖迁与杨淳,他们二人就是躺在一块窄仄的壁面之上,容色皆是苍白若纸,身上鳞伤遍布,庞礼臣正在照拂他们二人,此番见着温廷安来了,庞礼臣率先起身,沙哑的嗓音之中潜藏着一份揄扬:“温廷安,你们来了。”
温廷安『嗯』了一声,看着他们,关切地询问道:“你们现在情状如何?”
听着了一阵槖槖靴声,吕祖迁与杨淳等人,俱是相继吃劲地撑身坐起,温廷安走近前去,被掩埋的四人当中,属吕祖迁与杨淳负伤最重,她验察了一番他们身上的伤口,虽说是匀抹过了治伤的膏药,但未能掩却身上狰狞的伤口,身上的青灰布衫之下,出现了皲裂之状,有几道血口子从后颈一路延伸至了腰胯处,因着衣衫料子的牵扯,血口子还压出了憷目的血痕,除了这几道情势较重的血痕,他们身上还有诸多的擦伤。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温廷安心间有一些抽疼,仿佛隧洞坍塌陷落时,她也被压在了下方一般。
温廷安问二人:“你们目下感觉如何?能起身行路吗?”按照约定好的时辰,待沈云升他们将账簿送入鸢舍,翌日,阮渊陵将会奏请圣裁,带兵包抄整座酒场,届时,就轮到他们逃离此处是非之地的时日了。
吕祖迁有较强的自尊心,不欲让温廷安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一面,他咬咬牙,一只手扶着湿冷的石壁,强撑着立了起来,“没事儿,我能走。”
杨淳亦是道:“幸亏有温兄方才提供的热食与药膏,我目下也恢复了不少。”他也堪堪起身,扶着石壁称身起了来。
温廷舜亟需要为长贵疗伤,他虽非太常寺的上舍生,但到底也是懂得一些岐黄之术的,整个过程,他做得行云流水,替长贵骨折的右腿正骨,替他止了血,给那被烧伤的皮肤清理了伤口,做完了这些,他便是慢条斯理地用余下的布料,擦拭着掌心间的血。
庞礼臣抱着臂膀,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廷舜一眼,又看向了温廷安,问道:“现在外边是什么情况?你们从东苑一路逃至此处,可是发生什么要事?”
温廷安道:“是这样,起初,温廷舜和我是兵分两路查线索,他在东苑主舵竞标会,盯着媵王与完颜宗武的一举一动,我负责去四夷馆,调查媵王通敌叛国的证据。”
温廷安将她在四夷馆的发现、被长贵追杀的遭际、馆内突然起火、温廷舜前来营救她等几桩事体,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遭,说完,众人俱是勃然变色。
他们在此处被困了三日两夜,消息到底是有些闭塞的,故此,听闻与媵王接洽的那位大人物,是金国的三殿下完颜宗武时,他们面上愕色难掩。
魏耷他们四人,于七日前,来此查探媵王通敌叛国的物证时,只是隐约觉察媵王大规模冶炼兵械,此举是有些诡谲,但想在继续查下去时,他们就被困囿于隧洞底下了,没料想到媵王大规模冶炼火械的真实目的,是要倒卖给敌国皇子,助其夺嫡,这委实是骇人听闻!
“啧,这个媵王,还真是头脑简单,”魏耷冷声道,“完颜宗武是金国常胜不败的战神,要夺嫡的话,凭他手中所握的兵权,难道还不容易么?为何要舍近求远地向媵王运入火械?倘若完颜宗武是想用火械来攻打大邺,那媵王便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了!”
“三王爷他不会这般做。”忽然之间,长贵寒声道,他话毕,又重申了一句,“以他的大将之风,根本不同于我们汉人,他不是会出尔反尔的小人。”
长贵被温廷舜的束带所深缚,内立与内功俱是遭缚,身躯丝毫动弹不得,但他还是能够出声说话的。
众人的视线一时聚焦在了他身上。
温廷安从他那一席话里嗅出了一丝端倪,试探性问道:“照你的意思,你笃定完颜宗武买进大量的火械,只是纯粹为了对付完颜宗策?或许,他对你有所隐瞒呢?”
长贵蔑冷地看着温廷安一眼:“少用挑拨离间之伎,这一招对我全无用处,三王爷对我有再造与救命之恩,我一生效忠于他,亦是唯一深信于他。”
温廷安凝了凝眉心:“二十年前,当你被姜太后围剿之时,是温老太爷救下了你,还在崇国公府内给你提供一处你栖身之所,这些恩泽,难道你忘了?”
孰料,长贵却是毛毵毵的冷笑了一声,笑色添了几些阴鸷,“二十多年前,在成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前,我是宣武军的一位校尉,曾奉先帝之命,随苏清秋镇远大将军出征金国,但那一回寡不敌众,我为救护苏将军,沦落为战俘。我在金国待了整整一年,一年后,我终于等来了来自大邺的议和使者,但那位使者没有将我带回大邺,并对先帝说,『教蛮夷练兵,以犯禁邺君』,先帝龙颜大怒,将我的母亲、族弟、妻儿伏诛。”
“后来,我才知晓,那位使者是□□的党羽,与温家关系甚善,也就是说,害我家破人亡的元凶,是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