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安闻言, 显著地怔愣了一下,一时语塞,晌久才道:“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叫, 『她和温廷舜何时能成?』
吕祖迁振振有词地说道:“温少卿, 你可别装傻了, 现在整座大理寺都知晓,你和温少将是一对了。”
早在半年前,温廷安就已然恢复了女子的身份,赵珩之也批准同意了『朝堂之上允用女官』这一条法令, 从那时起,温廷安是女官的消息,便是如一折泄了火的纸, 顷刻之间, 传遍了整一座大理寺。
起初,大理寺一众官吏颇为意外, 他们从未见过温廷安扮回女装的样子,争先恐后地想要看, 结果,被寺卿阮渊陵严厉地斥了回去,说今后,谁胆敢再开少卿的玩笑, 便会被严厉处置。
众人听得此令, 俱是战战兢兢,从今往后再不敢论及温廷安的玩笑。
虽然不能看温廷安扮回女子,但是, 众人还是对她的人生大事,感到好奇的。
想当年, 温廷安在殿试上夺得了头筹,被钦点为文科状元,官拜大理寺少卿,她便是成为了全京城的女郎最想嫁的人了。
毕竟,如此才学惊绝、风度翩翩的人,谁不会春心萌动呢?
可是,当温廷安恢复了女儿身的身份后,她的爱慕者竟是有增无减,诸多贵胄簪缨子弟,纷纷对她示好,若是崇国公府尚在的话,估摸着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去。
九斋人知晓,真正能够跟温廷安作一对的人,其实只有温廷舜。
不过,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温廷安与温廷舜关系并不敦睦,哪怕温家人曾经澄清过,两人之间并无亲缘关系。
关于温廷舜,很少人知晓他是晋朝太子,除了温家、帝君和大理寺的人。
这样的秘辛,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关于两人之间的牵绊和纠葛,从九斋时期就延续至今了。
两人都是非常低调的主儿,并未在真正意义上,公开过这一段关系。
所以,很多人是不知情的。
但是,吕祖迁、杨淳他们都是看在眼底的,崔元昭、魏耷、苏子衿他们虽然距离很远,但也并非不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吕祖迁和杨淳是最着急的,两人都快处了三两年,怎么一丝苗头都见不到。
今番,崔元昭与他交换生辰帖的时候,便是问起了温廷安与温廷舜之间的进展。
当时,吕祖迁踯躅了一番,说:“不知他们俩噢,感觉两人还没有那么快成家。”
崔元昭当时就闹起了脾气来,道:“如果温廷安没有嫁人,那么,我也必定是不会嫁的了。”
吕祖迁:“……”
两人虽然交换了生辰帖,也纳了吉,问了礼,但是,崔元昭骨子里也有执拗、倔强的一面。
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但凡说过了什么话,是不可能会收回去的。
吕祖迁很清楚崔元昭这一点。
这也是让他颇为惆怅的一点。
他总不能直接同温廷安说,催促她同温廷舜快些修成正果,唯有如此,他才能将崔元昭娶进门。
温廷舜身为宣武军少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得去漠北镇守边关,这一去,怕是要好几年。
最短的话,估计就是那么一年。
想着自己能娶崔元昭,最快也要一年以后。
甫思及此,吕祖迁的心中,便是升腾出了无限的郁卒。
不行,身为温廷安的同僚,并及族学时期的好友,他必须要给温廷安吹一吹风——
当下,只听吕祖迁恭敬地道:“少卿,您如今已然是立业的了,目下的情状之中,能不能考虑一番自己的人生大事?”
温廷安:“……”
她寥寥然地扬起了一侧眉心,能听出了一丝端倪,周廉替她问道:“你还管得真宽,方才不是聊你和崔姑娘的事,如今怎的扯上了温少卿?”
杨淳也往吕祖迁那儿,投向了一个困惑费解的眼神。
吕祖迁:“……”他真的好无辜啊!
其实,温廷安多少觉察出了一丝端倪,她狭了狭眸心,凝声说道:“是不是崔姑娘同你说了些什么?”
吕祖迁踯躅了好一番,适才涨红着面容,脸上露出了一丝憨居之色,将崔元昭的话辞言简意赅地转述给了温廷安听。
周廉和杨淳亦是在一旁听,当然,也就听了个大概。
听罢,两人俱是露出了一副匪夷所思之色。
齐齐望向了温廷安。
想要知晓她是怎么想的。
温廷安也没有料知到,真相会是这般,问:“崔姑娘真的同你这般说?”
吕祖迁满面愁容,道:“可不是?千真万确!”
温廷安陷入了一番沉思之中。
周廉在旁侧道:“可是的话,漠北战事告急,加之藩王起了贰心,欲行叛变之事,在短瞬的光景里,温廷舜定然是回不来的。”
杨淳低声补充道:“这是一场硬仗,没个一年半载,如何能回来?”
周廉稍稍捅了一捅杨淳的胳膊肘,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杨淳注意到了温廷安淡寂的容色,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妄自多言。
温廷安忖量了一会儿,道:“明朝,我去同崔姑娘说一下,她这般说话,确乎是顾虑到了我的感受,道对于吕家和崔家而言,倒是有一些意气用事了。”
吕祖迁听及此,如蒙大赦,但也不敢自己的情绪展露得太过于明显,当下抱拳恭首道:“多谢温兄!”
温廷安摇了摇首:“得了,看出吕兄恨娶心切了。”
被她这般一调侃,吕祖迁登时变得颇为不自在起来,平时惯有的伶牙俐齿,此一刻变得迟钝起来。
杨淳煞有介事地『喲』了一声,道:“吕寺丞怎的不说话了,莫不是真的恨娶心切了?”
吕祖迁心有不甘地反驳回去:“杨淳,你不是挺老实的人么,怎的今刻变得这般八卦了?”
杨淳默了好一会儿,适才道:“放眼九斋,情况僧多粥少,看得我都眼红了,我也很想过两人生活。”
众所周知,九斋就是一个九人集团。
温廷舜,吕祖迁,杨淳,沈云升,苏子衿,魏耷,庞礼臣。
男丁有七个。
但细数女丁,就只有俩。
温廷安与崔元昭。
目下,两个少女皆是名花有主,那就相当于有五个少年是落了单的。
先不论太常寺的沈云升、在冀州任职巡抚的魏耷,并及秉笔书记的苏子衿,还有在漠北担任督头的庞礼臣。
单论杨淳,他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同僚,一个接一个的,都有了隶属于自己的伴儿,他自己也看得心旌摇曳,很想要寻一个中意的人。
可是,一个中意的人,又岂能是那么好寻找的呢?
杨淳对此颇感迷惘,他想让大理寺的同僚们帮帮忙。
周廉抱臂道:“杨寺丞,你可别看着我,我也是孤家寡人,我自己也没有什么着落的。”
杨淳:“……”闻及此话,五脏庙焦灼欲焚。
杨淳又望向了吕祖迁,投向了求助的眼神,道:“此前,我觉得崔姑娘是对咱们的大理寺少卿有意,但目下的真实情状是,我没想到,竟然会被你这厮捷足先登。”
吕祖迁:???
吕祖迁一脸疑窦,说道:“杨寺丞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懂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杨淳静静地伫立于原地,迟疑了好一会儿,适才说道:“可是,当时在九斋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好像就是一起执行任务的罢?为何你和崔姑娘就能成?“
吕祖迁蹙了蹙眉,佯怒道:“杨寺丞,你是在咒我和崔姑娘不能成?”
杨淳忙不迭摆了摆手,他可太无辜了。
他解释道:“当时,你和崔姑娘,每逢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频生抵牾,我当时一直为你们之间关系提心吊胆来着,谁知道,这反而成为了你们在一起的纽带了。”
这番话,吕祖迁是爱听的,他的容色也好看了一些,道:“这件事,杨兄不妨去问一下温少卿罢,我感觉她更有经验。”
杨淳复又看向了温廷安。
温廷安当下忙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家国尚未统一,岂敢谈儿女情长?”
杨淳到嘴边的话,即刻咽了下去。
温廷安对吕祖迁道:“要成家了,固然是好事,但在大理寺的时候,可以收敛些,否则的话,让其他没有着落的人听着,多少也有些想法的。不过,摆席的时候,可以延请他们。”
吕祖迁点首如捣蒜。
这个话题,就暂先搁置在此。
议事毕,一夜打飞脚似的过去,翌日晨早,温廷安便是去了一趟关中女院。
特地去找了一下崔元昭。
这个时候,崔元昭刚好在习课,听着温廷安来,她喜出望外,颇为纳罕,当下提起裙裾去,跑去书院的戟门前。
“廷安,你来啦!——”
若是温廷安着一身官袍补子,崔元昭都不想顾及礼法,直截了当地拥抱上去了。
两人客套寒暄了一阵,崔元昭延请温廷安去近处的茶亭喝茶,茶过一巡,崔元昭这才问起,温廷安为何回来。
大理寺少卿日理万机,忙得很,若非要事,必然是不太可能会突然来女院寻她的。
温廷安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淡声说道:“我今次前来,是为着崔姑娘和吕兄二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