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媛和清淮郡主之间的比试又换了,换成去城门口支摊布施。

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后哈哈大笑,只以为这是女儿之间的打闹,便由她们去了。

扬城中的王公贵族们却是暗暗关注起了此事,见皇帝默许,也纷纷朝着城门口拉去自家准备的一点粮食。

只不过他们也都暗自算计,留了个心眼儿,将送去的粮食换成陈年旧粮。

这样既博了个好名声,又能获得皇家青睐,最后还能处理掉府中那些不能告知来历、堆积成山的粮食。

这简直是一箭三雕!

清淮郡主坐在城墙上,面前的案桌上摆着各种花果,镶金的名贵器皿中盛满了美酒佳肴。

手边的香炉升起了香烟,身后的丫鬟正在用罗娟做的香扇为她缓缓扇风。

“郡主,城西王家送来了三百石粮食、张家送来了二百五十石粮食,赵家送来了一百八十石粮食……”

她身后的女官拿着账本,一一对账道。

“好!”清淮郡主开心极了,没想到这些世家这么识相,“之后我要找皇帝舅舅好好地夸奖他们!”

她的摊位就在城墙根前,煮的是粒粒分明的大米饭,发的个个都是光洁饱满的白面馒头。

那些流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哪怕不是灾年,他们也极少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个个眼冒精光的上来强抢,甚至有的人嘴巴里面都塞不下了,肚皮胀得溜圆,脏兮兮的手里还在往蒸笼里面乱抓。

有的人抢到了,还没来得及往嘴巴里面塞,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一群大汉拳打脚踢,将粮食夺了去。

清淮郡主被这群人抢食的举动逗得咯咯直笑。

“真不愧是骨子里下贱的人,”她捂着唇,轻蔑地笑,“林展媛和我提出这项比试,我还当有多难呢。一点粮食而已,忠勇侯府就怕是把家底掏光了,也比不上吧。”

她身旁的侍女纷纷附和。

看着与自己的摊子相隔不过百米,林展媛支的摊子,清淮郡主的眼神轻蔑又嫉恨。

只要这次比试她赢了,她相信傅霁的目光绝对会注视到自己。

林展媛坐在摊子后,身旁站着两个侍女,还有傅霁派来保护她的阜平。

阜平拿着刀,整个人阴森森的,那些难民一看就不敢往这边走。

故而她的摊位前,流民寥寥无几。

林展媛拿着一本书翻看,百无聊赖。

“大姐姐,你能给我一碗粥吗?”弱弱的声音在从她面前响起。

林展媛抬头。

一个面黄肌瘦,身高还不到自己腰身的小萝卜头,站在煮粥的大锅面前,眼神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我娘亲就快要死了。”

林展媛示意紫涵给他盛碗粥,奇怪道:“如今城门这边多家都有布施,你娘为何还会饿死?”

小孩撇撇嘴,被泥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看不清表情。

“是那群坏叔叔!他们不仅要抢走娘亲讨来的食物,还要打娘亲。”

“每天晚上我都会听见娘亲在叫,在哭,那些坏人撕烂我娘的衣服。我去打那些坏人,可没一个人来帮我和我娘。”

林展媛一怔,用干净的帕子包了三个窝头,放在他脏兮兮的手心。

“偷偷拿去给你娘吃,别叫坏人看见了。”

小孩捧着热乎的粮食,嘴巴一撇,眼睛里就要冒出水光来。

他郑重其事地把布包的窝头揣进怀中,朝着林展媛磕了三个头,爬起来兔子一样蹿走了。

罗娟已经红了眼眶,她是忠勇侯府的家生子,一家都在侯府卖命,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

“我竟不知外面已经艰难到了这种地步,”紫涵以袖捂面,哽咽道,“要换做是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林展媛也是第一次直面灾荒带来的苦难。

她长舒一口气,心中下定决心般,朝阜平道:“劳烦阜将军向将军禀告一声,我需要三十人手,以及五顶大帐。”

“用以区分难民中的妇女与老人孩童,更方便安置救助他们。”

阜平先前受了傅霁命令,服从林展媛一切安排,此刻便领命去了。

林展媛站起身,她身边走了阜平,还有十五个扈从。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见林展媛朝着难民群走去,紫涵慌道。

“去看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林展媛头也不回,“此时人都被吸引到清淮郡主那里去了,我来看看剩下的有多少不能行动的人。”

“有病治病,死了埋坑,这么多人,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造成疫病。”

紫涵和螺娟担心林展媛安危,急忙跟上。

到了安置难民的地方,一股难言的恶臭扑面而来。

林展媛捂着鼻子几欲作呕,坚持要进去。

帐篷被人从外打开,暖气烘着恶臭袭来,到处都是排泄物,脏污一片。

帐篷的角落躺着几个看不出人形的人,蜷缩着身体,蓬头垢面。

女人双腿大开坐在帐篷边,衣不蔽体,双眼无神。

她身边的小孩饿得皮包骨头,手臂和膝盖往下的骨肉不翼而飞。

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让林展媛无端打了个寒战。

她坚持看完所有的帐篷,然后分出五个扈从来,让他们挨个去帐篷里面统计愿意分住的妇女和老人小孩。

等忙完一切,她又回到煮粥的摊子前,看见清淮郡主正带着人耀武扬威地等着自己。

“林展媛,你这次输定了!”清淮郡主得意扬扬,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林展媛的摊子。

“恐怕你这里今日没几个光顾吧?”

“哟哟哟,瞧你这煮的什么呀?这是人能吃饱的东西吗?”她捂着嘴,夸张至极,“今日我话撂这了,谁要是来这里讨食,以后就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一个白面馒头!”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有不少流民关注这边贵人情况,自然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

“自然!我们死也不去吃那的东西!”有人起哄道。

“又少又难吃,还填不饱肚子,我家猪都不兴吃哩!”有人昧着良心恭维。

“就是就是!”

……

听着流民们闹哄哄的话,清淮郡主得意极了。

林展媛始终神色淡然,甚至抿唇微笑。

“那我就代这些百姓感谢郡主的慷慨大义了!”

“郡主深明大义,想必宫内圣上听闻,也要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