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再无关。◎
等待轮椅的过程, 尚禧暖因被黎锡然公主抱着,引得不少下机乘客的注目。
两人都是招桃花的长相, 特别尚禧暖还生着病, 面容苍白之下尤显犹怜。
黎锡然常年运动健身,又有白人血统,宽肩骨架就更显健壮。
尚禧暖全然被他抱在怀中时, 纤瘦的她便与之形成了强烈的体型差。
又因停机坪空**,微风无物可挡, 风吹拂着她长裙摆, 若隐若现的一双纤细匀称小腿, 正被环在黎锡然青筋虬结的臂弯之内。
迎着目光,黎锡然原本攥拳的手, 直接张开将裙摆整个拢入掌心。
连带着尚禧暖,都整个贴在他胸膛之上。
隔着夏日单薄的衣料,黎锡然身上的雪松草药香全然肆意萦绕着她, 而他胸膛滚烫又强有力的心跳, 都在叫嚣着炽灼的缱绻。
年轻的小情侣路过他们时,能听到女孩子羡慕地撒娇。
“你看人家男朋友,好浪漫。”
“那是他女朋友生病了,所以才抱着的。”
“我说的是, 人家的公主抱特别有安全感。”
“晚上我就去健身, 争取早日让你实现不带腿出门。”
尚禧暖阖上眼, 眼不见心不烦。
黎锡然倒一点不谦虚, 还主动对她说道:“有人很是羡慕我们。”
大小姐冷哼,脑海里立刻浮现一句经典台词, “是吗?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我正在享受着福气。”
尚禧暖气的欲言又止, 心想自己从前一定是迷了眼, 才会喜欢连自己梗都接不住的人。
看到乔曦推来轮椅,就急忙挣扎,“放我下去吧。”
大小姐耐心告罄,半秒钟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这时头等舱特定的摆渡车已经抵达,直接将几人送达指定地点,他们租的商务车就等在此。
行李托运拿齐后,正式准备出发。
黎锡然常年出差,一只特小号随行箱即可走天下。见几人不带他,拦了辆可以进沙漠的出租车选择跟随。
“小伙子,一看你就准备不充分。”司机是个沧桑的中年大叔,热络和黎锡然搭话,“你这一次的出租费都能抵住人家全程的租车费了。”
“不碍事。”黎锡然浅笑,视线紧紧盯着前面的商务车尾。
“是不是把媳妇儿惹生气了,人家不带你?”司机侧目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
“所以这不是赶紧追过去道歉。”黎锡然长叹一口气。
“不过刚看到你媳妇儿瞪你那一眼,就能感觉这丫头脾气不小,看模样年龄也比你小不少吧。”旅游城市,司机见的游客多了,也格外自来熟。
“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全家的掌上明珠。”黎锡然眉目含笑,单是提起尚禧暖就满眼的宠溺,“不怪她发脾气,这次是我的错。”
太自信,总以为所有事都可以尽自己把控。
但人生瞬息万变,她又是全沪上最鲜活的姑娘。
“小伙子呀!”司机大叔语重心长道:“一般冷战中的情侣来我们沙漠,或者去雪山高原之类的地方旅游,多数都带着忘掉一个人的决心。”
“大叔每年都见。你可千万抓住时机,不然人家姑娘回去了,可就真的不要你了。”
黎锡然郑重点头,“谢谢您,我一定会的。”
大叔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层层叠起,脸上写满了憨厚,常年开出租的手粗糙黝黑。
边拿烟给他,“抽一根吧,路程远着呢。”
黎锡然婉拒,“她不喜欢烟味。”
司机大叔笑着,连自己嘴里的烟也丢了,“行嘞!抓紧了,我最爱帮年轻人追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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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尚禧暖身体,商务车车速并不快。
所以乔曦几次回头,都能看到黎锡然的车跟在后面。
“暖暖,舅舅跟在我们后面。”
尚禧暖连头也没回,只抓着裙摆冷冰冰说了句“阴魂不散。”
乔曦拍了拍她后背安抚,“跟来就让他跟来嘛。我们这里就两个爷们儿,还都是大少爷。舅舅来了,还能帮着喻少爷和江老板干活。”
“你舅舅才是最大的少爷好不好。”黎氏董事办,百名员工专负责他一人。黎家单负责为他打扫卫生的阿姨就有四五人,各系名厨更是排班上班。
再看他那双手,那张脸,就连头发丝都写满了矜贵。
“非也非也。”乔曦神叨叨说不,“我舅舅小时候其实可惨了。”
黎锡然十岁那年,黎谦昀车祸死亡,安娅在陈韶怡手中消失不见。
他几乎承载了陈韶怡全部的恨。
丈夫数十年的背叛,他无疑是祸根般的存在。
所以在他正式接管黎氏前,都是被陈韶怡独自丢在宛宫一号居住的。
偌大一个庄园别墅,陈韶怡不给安排任何保姆和管家。
荒废的院子,秋日里草比人还高。
晚风一吹,飒飒作响,到处都像是诡影。
“舅舅不过就是韶怡外婆站稳黎氏的筹码罢了。他从小,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都会。我之前小公寓的灯坏了,都是舅舅直接给修好的。”
“有时候,他可能也不是故意不回应。只是太久的生活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给过他人生建议,他也从来都是一个人决断。”
尚禧暖本闭着眼歪头倚在靠背上,突然看向乔曦时,吓得她一哆嗦,“你干吗突然给我讲这些?”
黎锡然虽然对外人疏淡一些,但对亲情关系特别看重。
乔曦又是黎家小辈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到大,几乎也是有求必应的。
乔曦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解释他为什么可以帮忙。”
尚禧暖眯着眼,咂了咂舌,“你这副表情,心虚得很。”
“你可是我的异父异母亲姐妹,我当然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这边啦!”
“逗你的!我困了,给我毯毯盖盖。”
乔曦脸上堆着笑,连忙给大小姐盖好毛毯,又贴心地将发热眼罩也给她戴上,“暖暖宝宝,安安!”
看到大家都各忙各的时,乔曦才拍了拍胸口。
平时的她,当然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亲姐妹这边。
但这次,舅舅给得实在太多了!!!
飞机之上,大家都睡着时。
她收到了黎锡然丢来的纸飞机,上面写着帮他哄好尚禧暖,就送她任何想要的东西。
乔曦回头,笑得不怀好意。
纸飞机上写道:澳村的私人海岛和游艇,谢谢舅舅!比心比心!
一分钟后,纸飞机飞了回来,告诉她:当然可以,他会贴心地送她去海岛喂鲨鱼。
乔曦当即就笑不出来了,再回头看老男人,只见他眼底的笑阴森恐怖,让她有种已经看到了澳大利亚鲨鱼群的错觉。
退而求其次地,从手机里翻出她亲爱的老爹拒绝的图片。
纸飞机:兰博基尼顶配的绿色牛牛!
贴心的外甥女怕舅舅买错车,花冤枉钱,还特地将照片放大,侧着身子举给他看。
回来的纸飞机告诉她:没问题!
海岛和游艇,退而求其次。
跑车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她一定不会忘了好姐妹。
乔曦看着尚禧暖的睡颜,在心里无声承诺:以后我的小兰牛副驾,一定贴上暖暖公主专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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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夕阳西斜,整个腾格里沙漠变幻成金色国度。
直到沙漠里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出现在浮光跃金的湖潭中,车队抵达了他们首站所在地——沙漠营地。
尚禧暖这次是被喻嘉樾抱下车的,等黎锡然过来时,她已经坐到了营地帐篷前的软椅上。
大小姐戴了顶比脸还大两圈的遮阳帽,视线焦点分毫都没施舍给黎锡然。
只是在被他挡住阳光时,不悦地咋舌。
黎锡然只笑了笑,将她的保温杯和药放到一旁的桌上,“水是烫的,你等我一会儿过来,给你晾凉。”
大小姐墨镜之下,漂亮的琥珀瞳都要翻上天了,心里阴阳怪气重复着他那句话。
她只是伤了一下,又不是直接瘫痪了,倒个水而已。
“啊!”她被烫了。
刚走一半的黎锡然,又折返回去。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拿着纸巾给她擦掌心,边用嘴吹了吹凉风,“烫疼了吗?”
大小姐没好气,“你烫自己一下,就知道疼不疼了。”
然后便见黎锡然拿着剩下半杯水,往他的手背上尽数浇完,“是疼的。”
大小姐气得倒喘两口气,“黎锡然,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晃悠。”
本来骨头缝就疼,现在看到他,更是气得胸腔都是疼的。
可要是听到他没跟在身后,又会更生气。
大小姐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黎锡然气疯了,才导致神经有些不正常。
最最不正常的,莫过于乔曦给她讲黎锡然童年旧事时,她居然有一瞬间想换位思考。
“暖暖,这次我跟过来,就是想要道歉求和的。”
“黎董,你没工作吗?我们几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可是要在西北玩好久的,你最后哄不好,可别怨我耽误你工作。”
“暖暖这是关心我了?”黎锡然给她掖了掖毯子,“放心吧!黎氏有好几万名员工,我远程办公不会耽误工作进度的。”
“滚!”大小姐忍无可忍,咬着后槽牙气狠狠骂道。
看着炸毛的大小姐,黎锡然低笑一声起身,“好了。我去帮他们搬东西,准备晚饭。”
尚禧暖充耳不闻,只转过头看向远方。
谁知那人走之前,还揉了一把她脑袋。
“黎锡然,你再碰我头,我就让外公揍死你!”
大小姐气得脸颊都是红的,双手抱臂在胸前,腮帮子高高鼓起,活像只仓鼠。
黎锡然被骂的同时,还又不忘捏她一把脸颊。
炸了!炸了!
大小姐真的要炸了!
“我走,这次我真的走。”
乔曦叉着腰,和阮颂宜站在车前,“真是活见鬼,他居然还有这么贱的一面!”
阮颂宜干笑两声,“大小姐也是,以前说起来黎董,眼睛里恨不得冒星星。”
现在两人。
一个像呛口辣椒,一个像幼稚鬼。
“你舅今年真的32岁吗?”阮颂宜咂咂舌,“上次敢这么逗暖暖的,还是小学一年级的男同学。”
最后那人被尚澹摁在墙角捶了一顿,才承认自己不是想要欺负大小姐,只是觉得她漂亮,很喜欢她,想追求她。
乔曦看着朝他们走来的人,也干笑两声,“谅解一下,老男人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人影子都没。只是追女孩的招数土了些,幼稚了些,已经很不错了。”
起码,他没有变态。
“什么老男人?”走近的黎锡然听到后,问道。
“没有,我们在聊你们这个年龄段追女孩的招数。”
“怎么样,还行吗?”
“挺像出土文物的。”
“很经典?”
乔曦突然背过身子,啐了一口,“不愧是沙漠,‘土’真多。”
黎锡然用手挥了挥,“没文化,沙漠里都是沙子,哪来的土?”
乔曦和阮颂宜相视一笑,“是呀!还是舅舅你博学多才,我们先去陪暖暖了。”
伴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两人挤到了尚禧暖旁边的竹编凉席上。
三个姑娘坐在一起,营地服务人员先送来特色水果。
而另外三个男人,刚搬完行李,正在布置晚上的烧烤摊位和投影幕布。
几人边评价这里的瓜果就是比城市的甜,视线又不约而同地落在正帮江向琢搬木炭的黎锡然身上。
他已经脱了白色针织衫,单穿的短袖T恤袖口被他撩起卷在肩头。
露出了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的三角肌,包括臂上纹着的乌色羽翼。
从前他出现在几人面前,都是一身矜贵的商务精英穿搭。
高定的双排扣西装,搭配名贵手表和精致袖扣,从裤褶到皮鞋,无不散发着贵气。
如今正撩着衣摆擦汗的人,逆着光,若隐若现结实腹肌,竟多了几分少年气的荷尔蒙氛围。
特别肩臂处的纹身,痞气中不失内敛。在这漫漫黄沙的大漠,随着他手背沾染到颊侧的碳墨,属于成熟男人的野性,肆意张扬到藏不住。
“我的妈呀!”阮颂宜激动地撞了撞尚禧暖手臂,“你男人气质绝了,不愧是大小姐的眼光,就没看差过。”
尚禧暖戴着墨镜,连忙将视线收回来,还差点被保温杯盖里的水烫到嘴唇,“什么我男人,你别瞎说。”
一瞬的失神,大小姐安慰自己,每个女人都抵御不了美色、**罢了。
“哦!忘了,现在还不是。”阮颂宜又拍乔曦手臂,“你舅的气质,绝了。你还有舅舅吗?”
乔曦点头,“有!他每天穿法袍,拿个木槌,拿本书。”
阮颂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法师?”
“你是文盲吧!那叫法官!”
大小姐差点呛到,直捂着胸腔笑,“所以曦曦超怕她舅舅。”
“你们一家帅爆了!”相比起来,阮颂宜家里全是画家,从工笔,到油画,从东方到西方各个派系应有尽有,“闲云野鹤大少爷,红极一时大歌星,大银行家,大法官,大设计师,大老板。牛!”
乔曦点头,又拍了拍尚禧暖,“大小姐!”
尚禧暖放下杯盖,手一抽,将乔曦盘发的木簪拔了下来,“我记得,这根簪子,是我们家博物馆的。”
乔曦心虚夺过,“我怎么记得,说不定是你哪次顺手送我的。”
大小姐撩开墨镜,瞧着她盘发,“谁一顺手,顺一个亿呀?”
“他呀!”乔曦扬着眉,不甘示弱地指向正在生火的黎锡然。
看到黎锡然循声望过来,尚禧暖又立刻将墨镜戴了回去。
阮颂宜托腮,“喻公子一点机会也没了吗?”
大小姐装作没听到,继续在傍晚的夜色里吹保温杯的温水。
“你再喝一会儿,就饱了。”乔曦夺过杯子,将水果推到她面前,“吃点果果。”
这时,整个沙漠已夜幕笼罩,繁星满天。
露天幕布正放映着电影,烧烤摊也升起袅袅炊烟,
三个姑娘坐在凉席之上,抬头望天,低头看三个男人干活。
“幻想一下,这是几年之后。我们带着各自老公,环游世界。”阮颂宜是艺术生,典型的浪漫主义。
乔曦摇头,“这里,也就尚禧暖能幻想,我们也代入不了呀!”
被点名的大小姐,已经麻木了。
从她乘坐上飞机开始,仿佛已经被贴上了黎锡然老婆的标签。
现在阮颂宜和乔曦一唱一和,让他们更像是处于旅途闹别扭,冷战中的小夫妻。
“是呀!是呀!一会儿我老公送来吃的,你们可要多吃点!”
大约是沙漠地邪,说谁,谁到。
黎锡然正端着熬煮好的鱼汤过来,三人的话,也被他听了个全部。
“不生气了?”他先是绕到尚禧暖身边,将盛有鱼汤的砂锅放在桌子上,又拿起碗给三人盛好,“来,两位多吃点!”
阮颂宜和乔曦看着大小姐铁青的脸色,将这辈子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
“想笑话我就笑出来,憋坏了,我可不负责。”尚禧暖面无表情,直接无视身旁的男人,还皱了皱眉,“汗臭味太大了,能不能给我换个位置。”
说谁的,谁心里清楚。
黎锡然盖好汤盖,识相离开。
“对不起暖暖。第一次见你在我舅舅面前这么硬气,我舅舅还如此卑微,场面难得。”
“以前黎董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精英感,现在的黎董,全是可怜巴巴求老婆原谅的人夫感。我都要拍案叫绝了!”
“...”大小姐这次端起碗,也不说话了。
两人见到她变了脸色,也不再闹了。
“生气了?”
尚禧暖忍着泛红的眼眶,泪珠还是一颗一颗往鱼汤里砸。
“对不起,暖暖。我们不说了。”
大小姐吸着鼻子,委屈到哽咽,“明明就是他有错在先,凭什么他稍微一哄我,全天下都觉得我该原谅他。”
“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不知道沪上那些帖子都是怎么说我的。说我不要脸倒贴就算了,还骂外公只会赚钱,不会教养小孩,养出一个又一个脑残,恋爱脑。骂我妈妈傻,骂我舅舅蠢,骂我舅妈伪善,表哥装。”
“这一切,都因为我年少不懂事时喜欢了黎锡然一阵。”
尚禧暖捂住心口,哭得泣不成声,“我等了四年 ,换不回一个答复。”
“现在这场暗恋游戏,我不想玩了。就让我按下暂停键,都不要提了。”
乔曦紧咬唇角,给她擦着眼泪,“好!我们就开开心心地玩,以后谁也不提了。”
“对对对!暖暖开心最重要!”阮颂宜拍抚着她后背,阻止了前来的喻嘉樾和江向琢。
而站在烧烤炉旁的黎锡然,就看着痛哭到失声的她。
一向叱咤商界的金融大佬,第一次既无助又不知所措。
他想去安抚,却发现唯一的话是承诺不再爱了。
可他说不出来,也做不到不爱她。
不知过了多久,尚禧暖终于平复住了心情。
也不再喝鱼汤,就坐在轮椅上仰头看星星。
苍白虚弱的人,长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雾。
她想回忆一下这几年的孤注一掷,才发现怎么想也想不到。
就像神经系统知道那会刺痛到她的心,所以自动开启了防御系统。
这时,营地的老板过来,问谁是黎锡然。
“我是。”
“烟花我们已经布置好了,这个是燃放遥控器。”
阮颂宜和乔曦下意识对视一眼,谁也没敢在她面前提。
而尚禧暖就低着头看手机,尚遵正在询问她在沙漠吃得好不好,习不习惯,需不需要第二天派人接她回沪上。
【银碗盛雪:外公放心,我在这里很好。我们在烧烤呢,还有露天电影。】
【外公:那外公就放心了。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和外公联系,我一直拿着手机等宝贝的信息哈!】
大小姐笑了笑,回了句晚安。
再抬头,她对着茫茫大漠长喘一口气。
她尚禧暖,有外公疼,有舅舅舅妈爱。
全家都宠着她,身边一群朋友哄她开心。
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珍惜自己的人如此难受。
他要示好,跟来道歉。
那也是应该的,她不需要去体谅他的心情,他的苦衷。
“暖暖?”乔曦试探开口,“舅...某人要放烟花,你要是觉得吵,我们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我们本来就是游客。花了钱,为什么要因为别人惩罚自己回帐篷,错失如此美好的夜景。”
阮颂宜附和道:“就是。我们还没有拍漂亮的照片发朋友圈呢!”
大小姐已经笑起来,“哎呀!我今天没化妆,明天化了妆再拍照。你和曦曦去拍吧!”
“那我和曦曦去拍了?”
“去吧去吧!”
这时,沙丘对面突然传出一声礼花的鸣叫,继而金色的满天星花球燃至夜空,将整个沙漠的夜照亮起来。
随着另一种烟花的层层攀爬,绚烂多彩的如深海蜉蝣至沙漠的千万只水母,轻盈梦幻地挂满整个天幕。
最后,是千万道如流星雨一般的烟花,如银河坠梦。
突如其来的绝美景象,吸引了营地所有游客前去拍照。
尚禧暖坐在轮椅上,只看到一个身影逆着璀璨的光,径直朝她走来。
她身边空无一人,手搭在腿上,随着那人越走越近,紧张地抓紧了盖在腿上的毛毯,掌心之内,都是指甲嵌入的痛感。
黎锡然在距离她一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她手,“放松,抓破是很疼的。”
他手背上重新缠了纱布,但因为在沙漠里,总免不了沾上泥。
而从前矜贵儒气的男人,如今满身的尘与土。
连看向她的神情,都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惊动落在花枝上的蝴蝶。
“你该吃药了,我就是过来给你装杯水。”
尚禧暖松了松抓着毛毯的手,点头道:“哦。”
算是,应允了他上前一步。
“只有这一个,你想玩吗?”黎锡然扬了扬手里的物品,是一支仙女棒。
这时沙丘前的烟花还在燃放,她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
但因为轮椅在沙漠里并不好走,所以才坐在这里看别人玩。
大小姐咬唇,她想玩,但是下不来面子说。
黎锡然也没再等她回答玩不玩,直接点燃那根仙女棒,递了过去,“拿着吧。”
仙女棒的光亮并不强,但足够将他的五官轮廓加深。
那双好看的眼眸,从前她渴望里面填满爱意,如今却害怕里面填满爱意。
她错开视线,避离他手指,只接过仙女棒。
她一言未发,他也只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去装热水。
脚步错过的时间里,他们一个装作在认真看烟花,一个偷偷转身,举起手机为她拍了张漂亮的照片。
等黎锡然回来时,她手里的仙女棒已经燃放结束,只剩下一支黑黢黢的小棍。
看到他脚尖出现在木质台阶上,那根小棍也应声落地。
“可惜老板说只剩下这一支了,你喜欢的话,回沪...”
“我不喜欢。”
她快速将话打断,黎锡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拧开保温杯盖,为她晾凉水。
尚禧暖拼命地想要忽略他在身边,就抬眸去看依旧在燃放的烟花。
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冤大头又花了多少钱。
“吃药吧。”
吃完药的功夫,眼前炫目的烟花也落下了帷幕。
天际再次回归繁星满天,人群也逐渐开始散去。
他们四人也拍够照片回来了,正给她看各自在烟花前拍的视频。
大小姐眼中是说不出的艳羡,“真好看。”
“我们准备再去那个湖边拍些夜景,回来咱们就唱歌!”
“那你们注意安全!”
“黎董,一起?”江向琢叫道。
“不了,我陪着她。”
尚禧暖这次脸上连变化的情绪也没有,只继续捧着空瓶盖。
“还要再喝点水吗?”
“不用。”
从前两人单独相处,都是她时时黏在他身边,如今倒写满了尴尬。
“我刚刚给你拍了张拿仙女棒的照片,要发给你吗?”
“不用,你删了吧。”
她已经将他的全部联系方式都尽数删除拉黑,就是想擅自发给她,都没有机会。
黎锡然也不再继续搭话,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直等到四人再次回来,开始布置露天KTV。
营地给他们单独送来特调鸡尾酒,看几人惊喜的样子,应该又是黎锡然搞的。
也是难得他一个公司大老板,鞍前马后为他们营造气氛。
“感谢黎董的酒!”江向琢号称酒吧小王子,最会热场,“以前都是我请别人喝酒,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酒喝。”
“黎董,第一首歌,我一定给你!”
黎锡然也不谦虚退让,直接上前接过话筒。
他身上好像具有十分包容的气质,和怎样的人群在一起,就能快速融入怎样的氛围。
阮颂宜低声凑到乔曦耳边,“我以前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黎锡然在一起玩。”
他那样的人,似乎就只该在金融新闻,财经周报抑或是商业精英谈判峰会上出现。
乔曦也压低声音回,“爱让人,甘愿折腰称臣。”
当《情非得已》的前奏一响起,除去喻嘉樾,其余三人都退到尚禧暖身后,悄悄朝着黎锡然竖大拇指。
欢快的歌曲风格与节奏,从黎锡然口中唱出,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嗓音低沉,带了些哑腔,气息又沉又稳。每句歌词从胸腔发出,就显得更加温柔。
他唱:“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
像是在回应,初见时,不单只有尚禧暖心中泛起涟漪。
纵使成熟稳重如他,也会情非得已。
而整首歌高.潮时的变奏,黎锡然向前迈了一步,就站在与她平行的直线上。
他那双含着琉璃般的眸子,在漫天星空的映衬下,眼底是汹涌流淌的爱意。
就直勾勾地,与她四目相对,唱道:“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尚禧暖难得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就平静地感受着他此刻眼神中的深情款款。
这歌选得应景,像告白,像解释。
像是将从前所有的情非得已,都通过一首歌的歌词,全部唱给她听。
尚禧暖抿唇,对着他粲然一笑,“江老板,给我话筒。”
不是会唱歌吗?
不是会借歌抒情吗?
她也会。
“完了,大小姐唱《小半》。”
轻柔舒缓的吉他伴奏,短平快地直接进入到歌词部分。
就像她迫不及待诉述的心情,“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地暗自喜欢,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尚禧暖的声音又轻又柔,几句歌词就像是对黎锡然的温柔控诉。
而这些都是她刚开始认识他时会做的事。甚至有些习惯,时至今日,还常有发生。
会忍不住地去看他,听到他的名字,心脏都是雀跃的。
“低头呢喃,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空空留遗憾多难堪,又为难。释然,慵懒,尽欢,时间风干后你我再无关。”
情绪正浓郁时,尚禧暖抬手,按下了音乐暂停键。
而这首歌的歌词基本就是她这些年的暗恋心境——久而不得。
她喜欢,接近,揣测,害羞,偏执。
然后心冷,放手。
她看向黎锡然的眼神,坚定又哀伤。
仿佛带着必然的决心,将这些年所有的爱意,都剖开**。
埋怨也好,控诉也罢。
此刻都化作释然一笑,她重复歌词道。
“时间风干后,你我再无关。”
唱完最后一句,她将话筒丢在桌上。
说了句“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后,便控制着电动轮椅离开。
谁知这时,黎锡然直接迈大步朝她走去。
男人手臂肌肉伴随着血管虬结而起,牢牢握住了轮椅后面的推把。
感受到阻力,尚禧暖回头,“黎锡然,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而再看黎锡然,他整个眼眶都是通红的。
就居高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逐字逐句回:“对!我没有听懂!”
下一刻,黎锡然直接将她从轮椅上抱起。
阔步流星的,朝着他的帐篷走去。
感受到强大气场的侵略,尚禧暖整个背脊都挺直了,怒目圆睁地,骂道:“你干什么!”
黎锡然脚步不停,眸底是熊燃的火光。
连就声音,都压抑着低沉翻腾的危险气息,“我们两个单独,安静的。你来讲讲,那些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