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高手过招(三)

洪志路本来也是一边听着陆政东的讲话冷眼旁观着,陆政东所讲的那些有问题的干部确实也是如此, 许多没有深厚背景的官员,大都有两张面孔,对上卑躬屈膝,送钱送物,奴颜媚骨;对老百姓和下级颐指气使,不可一世,捞钱过界,这种近乎病态的表现,其实是很常见的,可以称之为官场综合症,是现行官场秩序的必然产物。

不过洪志路在赞同陆政东的这些说法的同时也觉得陆政东是不能体会到普通出身官员的艰难,

像陆政东这样背景深厚的人或者所谓的太子们,有强大的政治资源为依托,什么都不用愁,在周书明这种事情上一向都是喜欢硬吃对手,简单直接,又非常霸道,既然周书明挡了陆政东的路,就想办法把对方扳倒,这在洪志路的仕途生涯中,亲身经历过。

何况陆政东不管怎么讲都是年轻,年轻也就意味着气盛,而且陆政东在贝湖确实也是在经济发展上也是干得风生水起干出了名堂,在省里的声望和威胁也越来越高,就更这个资本,想来也会不甘示弱。

周书明在陆政东的映衬下淡然无光,没有太多的退路,做出这种强力反击,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困兽犹斗。

但他还是觉得,这样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最好的,也违背了游戏规则。

但陆政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对于周书明的咄咄逼人,却是退了一步。而且退得很彻底。看来陆政东对于眼前所处的位置和力量对比是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这方面也比杨凌峰更是高出一个层次,看这情形周书明恐怕是很难再支撑很久了,恐怕周书明也只能见好就收将相和了……

而陆政东却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他自然也想将相和,但这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让周书明一拳打在棉花上,但陆政东清楚周书明能够如此,实际上周书明也有点破壶沉舟的意思,不会仅仅就这么罢手。而是还有后续动作,肯定是大动作,周书明会制造各种障碍,这样的局面一旦出现不但很可能形成省委省政府各吹各的号,各弹各的调,老死不相往来单打独斗的局面,更有可能出现他所推动的工作遇到极大的麻烦——毕竟周书明在贝湖也有些年头,提拔起来的地市主要领导也为数不少。

这种局面显然是陆政东所不愿意见到的,而陆政东最为担心的还是周书明在人事上的动作,以人事调整来巩固其权力。这才是周书明的最大杀手锏。

这次调整,很有可能是周书明在贝湖做的最后一次手术。周书明在贝湖工作这么多年,关系千丝万缕,有些关系当时就照顾了,该安排的安排,该调整的调整,有些关系以前货觉得时机不成熟,一直拖着未照顾。到了这时候,肯定不会再拖了,再拖就会失去机会,该作交代的,他必须作出交代,哪怕适当违犯一下原则,周书明这个时候也会干。

原则这东西,说它是方,它就是方,说它是圆,它当然会是圆。如此显赫的位子上干这么多年,周书明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和把握,不会输给别人,对原则的运用自然也比别人熟练。

周书明肯定不想等到最后一刻,这一点陆政东非常清楚,离开岗位的最后一刻突然调整下面班子,那到时候不是错误也是错误,在这方面必须要有超前意识。

当然,这样的调整列入调整名单的也不仅是他自己的关系,相当一部分,是其他副书记或者常委的,这就是是一大批人,是一种力量,

这样周书明将又会拉拢一大批人,体制中人,不论到哪一级,都不能被孤立,不能让人家觉得你不好说话,更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刀枪不入,那样,你的地位就很危险了。

官场有时候像交易,更多时候,却是在彼此维系,维系自己也维系别人,维系某个团体或者利益联盟,维系某种力量。要时刻记住这样一句话,圈子的力量有多大,你的力量就有多大。你在体制中绝不是一个人,而是力量伸出来的一根触角,庞大之树上吐出来的一根须。

官场斗争无外乎就是人和地盘的斗争,权力说到底就是反映在对人和事的控制上,这才是决定性的因素。如果周书明这样的目标达成等于是彻底夺走了他建立的根基,这个一旦失去,陆政东就等于空攥着两只拳头,想发力也发不出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孤立,自己的力量一天天分崩离析,投诚的投诚,叛离的叛离,自己这个省长,真就成光杆司令了。周书明哪天不高兴,将他逼出贝湖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就他现在在贝湖的实力而言,周书明想要放手而为也是难以行得通的,但他也不能不有所准备。

当然陆政东也不排除周书明这么一手是为了交换,是在谋求如果离开贝湖之后的安排,以这样的方式来赢得他所在系统的妥协。

或者这些想法周书明是兼而有之。

越是如此越是表现得沉静,低调。这似乎跟他的传奇色彩有点不相符,跟他以前的表现也不一致。一时间,人们充满了猜测,说各种话的都有。包括周书明,也感觉陆政东在下一着非常陌生的棋。

陆政东这样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贝湖的情况太过复杂,尤其周书明对贝湖的影响依然很大,短期内要想消除这些影响,让贝湖吹满新风,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幻想终归是幻想,**也只能是**。一个政治家如果只靠幻想和**去做事,那是要犯大错误的。盲目出招,急于求成。让自己被动不说。弄不好会让整个工作被动。会陷入到僵局,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必须讲求策略,是的,策略。陆政东从没感受过,策略二字有如此重要。现在他是在逼迫着自己,放慢脚步,他要把一切先看清,先判断出大的方向。然后再在细小处着手。

必须要一步一步来,而且一定要注意动作的隐蔽性,隐蔽二字同样重要!他要在别人的步伐中找到改变局面的可能性,然后等时机成熟,再亮剑……

陆政东的分析确实是猜到了十之八九,周书明这一招险棋确实有不少考虑,也是为下一步作铺垫的。人一旦到达某一高峰,很有可能就滑坡了,周书明虽然未达到权力顶峰,但在贝湖他却攀上了塔顶。他知道。这个位子是不可能长久让你坐的,江山轮流坐。这是硬道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也是硬道理。

当再上不去的时候,山下就有人冲你招手了。每每想起这些,贝湖就会悲哀。但人必须有防患意识,虽然距离新一届省部级的大调整还有些时间,可目前中央对省部级班子调整力度大,变动频繁。

随着中*央大战略的调整,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也时时刻刻处在变化之中。周书明就听到很多不利消息。周书明已经不年轻了,年龄优势早已**然无存,只能算是吃老本的干部,是一步步苦出来干出来的,但人生总有谢幕的时候,因此他有他的想法,恋着位子不挪那不顶用,组织要求挪开时,就是再留恋也是没有用的,必须无条件挪开,这就是原则。

与其被动挪开,还不如早作打算,以积极的姿态迎接有可能出现的变局,这样做既能巩固他在贝湖的权力,又可以和陆政东所在的系统作为一种交换何乐而不为?

周书明对地位受到严重威胁不能对此毫无反应,该给陆政东脸色的时候,不妨也适当给一下。但周书明绝不想跟陆政东完全对立起来,那样不明智。

省委*书记跟省长说穿了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里面肯定有斗争,但更多的却是合作,是让步或者妥协,一切事物行进的过程都是在让步或妥协中迂回前行的过程,针锋相对只能导致分崩离析,两败俱伤,政治讲究艺术,打个嘴巴喂块糖是最最实用的艺术,用脚暗踢用手明拉是官场上最常见的合作方式。

当然有一点陆政东是没有想到的,那就是詹继东,自从发现自己的秘书梁先学和詹继东不正常的关系之后,他也对詹继东更为警惕,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或者叫小道消息,也暗中进行了一些了解,詹继东最近一段时期在京城太过活跃不说,还有一些不好的苗头,这让周书明更是提高了警惕,不能让詹继东牵连到他这是他的原则,所以该提醒一下詹继东让其悬崖勒马还是有必要的,但这件事做得不能太明显,也不要太急。

詹继东对于陆政东这一手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和常委会中的其他成员不同,他是希望周书明和陆政东能够发生冲突,越是激烈越好,也只有这样他在贝湖才会有一丝希望,哪怕这一丝希望是理论上的,也抵过一点希望都没有。

但陆政东这一手让他这样的想法落空了,良久,詹继东来到办公室窗前,目光失神地望着窗外。

秋季的贝湖仍然是一片炽热,窗外的天地看上去很辽阔,阳光很明媚,而詹继东的心却晴不起来,也不是阴着,心里就想塞满了东西。究竟塞着什么呢,一时半会还理不清。

大院里那几株高大的桂花树泛着油绿,花坛里各色的花正在盛开。院里有匆忙的脚步,有来来去去的车子。

詹继东盯住最大的那桂花树发了会呆,几天前他还在桂花下跟政研室几位干部聊过天,是在等车的工夫,那天好像没有杨志勇。奇怪,怎么能突然想到杨志勇呢?

最近他会无端地想到一些人,怪得很,想着想着就会让自己迷惑,失去判断力。也会想到一些事,很可怕的事。

眼下他和周书明关系又恢复了正常,陆政东表现也相当安静,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属于他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接下来的贝湖。再也不可能用那么大的胸怀包容他,自陆政东上任那一天,他便警告自己,从今天开始,要如履薄冰地过段日子,但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一个头,陆政东实在太难缠了,连周书明也很难摁住他。也就难怪他在安新的时候遭遇滑铁卢。

但这并不表明,贝湖班子就牢固可靠,不具备变的可能。可能是创造的,未来是筹划的,要在不变中寻找变的动因,要在不变中为将来的变打好基础。当然,就算贝湖变不了,那也没办法,好在他在京城那边还是有些眉目,没有哪个人会安于现状。在官场,安于现状就是退步。就是主动放弃机会。

官场最大的特色就是不停地跑,不停地动,动才有机会,动才有可能。也要寻找别的机会,从贝湖跳出去,跳到别的省,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体说来,他的努力是有效果的,但代价也是惨重的,有一次他从罗志林目光里发现了别的东西。后来他才明白,那东西叫不屑。

詹继东是不容许有人对他生出这样一种可怕东西的,在他怀里怎么能屈辱呢,那他成了什么?

人是不能失去权力的,特别是对权力操控惯了的人,一旦大权旁落,不但会失去方向,而且会失尽做人的乐趣。詹继东从罗志林身上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借此提醒自己,好好把握吧,千万不可被权力抛弃。

但他并没有就此对罗志林怎么样,不但不能怎么样,还要抓紧,最近一段时间,为了调动的事情,常常闹得他睡不着觉,他的失眠症又犯了,很痛苦。有谁能想到,堂堂副书记,会让一掮客折腾得睡不着觉呢。詹继东还真就让折腾上了,但折腾上了事一回事,罗志林这条线他必须要进一步抓牢。

但罗志林也不是一个善茬,利用他这样的关系也在贝湖干了不少事情,这个必须要能够盖得住脚才行,对于罗志林的这些动作他必须也要一个确切的掌握,央林芝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实际上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也就是上次央林芝在京城过生日的时候,平常要么是詹继东和罗志林,要么是央林芝和罗志林,要么就是詹继东和央林芝,这次三个人坐在一起总是有些微妙,罗志林多少有些意外,也显得很不自然,好像他跟央林芝那些秘密,让詹继东发现了似的。央林芝也是,局促极了,一双眼睛忽而扑闪在詹继东脸上,忽而又滑落到罗志林这边,本来挺大方一个人,今天居然有点放不开。

央林芝发现詹继东额头上有了汗珠儿,走过去将空调稍稍调了调,用手试了一下风,然后缓缓转过身子。詹继东望住央林芝妙曼的身子,心里暗暗发出一片叹,多好的女人啊……

在央林芝面前,詹继东真是有遗憾的。这个女人曾点燃过他的**,也确实让他尝到过人生奢侈的东西。叫不叫爱他说不清,但是,央林芝给他的,是别的女人永远不可能给的。

詹继东爱用“尤物”两个字来形容女人,但他没敢把这两个字用在央林芝身上,怎么说呢,他觉得这两个字用来形容央林芝太俗了,对不住央林芝的绝代风华,也对不住给他的那些感动还有疯狂。

詹继东认为,这辈子最不该睡的女人,就是央林芝,堕落啊,多数时候,他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可另一个心里又认为,这辈子睡得最值的女人,也是央林芝。

而现在他想让央林芝进一步套紧罗志林,罗志林有罗志林的优势,他有他的优势,只要央林芝在贝湖一天,那么他的作用就比罗志林大,这一点詹继东很是笃定。

央林芝心里也默然,只从她想清楚之后,她跟詹继东之间,似乎就有些不合拍了,这件事更让她掂清了自己的分量,而罗志林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远比詹继东更清楚,罗志林搞的那些事情,随时随刻都可能有风暴,一旦揭开,怕是……

自己原本跟詹继东这样的男人是有距离的,不在一个平台上,那么,以前种种幻觉就成了妄想。

妄想对女人来说是可怕的,央林芝悲哀地发现,自己就是一件被利用的工具,对她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成为被人家利用的工具岂止是可怕,简直能把她自尊心毁掉。央林芝感觉自己真是死过一回了,天下男人永远懂不了女人,当女人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就是豁出去了,可詹继东这样大权在握的轻轻一挥手,就能将那扇窗关闭,或者潇洒一转身,就能全身而退,安全上岸,可是她一个小女人哪能行?

她是想下船,但上船容易下船难,或者讲詹继东根本就没下船的机会,罗志林也不会让她下船,央林芝甩甩头发,强作镇定地抬起头,到了这时候,她只有义无反顾往前走,詹继东不会让她有退路可走,而罗志林也不是个善茬,与魔鬼打交道,而且是两个,夹在这两个魔鬼之间周旋,这无疑使一件很是艰难的事情,一旦得罪任何一方,她的结局就不会好,这样的想法每跳出一次,黑暗就压她一次,喘不过气来。她清楚那黑暗来自何处,其实就来詹继东还有罗志林,她太知道罗志林做了什么,工程项目,人事等等都有插手,而且插手很深,里面任何一件事翻腾出来,就是浪,恶浪,就能淹没掉很多人,更能让贝湖政坛发生一场超级大震**,那溅起的一点点浪花会把她淹死。

央林芝怕。

没有人不怕。不怕是因为你做得没过,还在尺度范围内,也就是说没突破底线。当你做得过了,大大地超过了那个度,怕就跟定了你。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詹继东安排,詹继东说什么,她都要服从,以这样的方式换取早点调离贝湖……

央林芝正想着,詹继东发话了,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沉重,也带着几分苍凉。他说:

“志林啊,今天叫你来,就一件事,眼下林芝这边稍稍能挤出点时间,有关贝湖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瞒她,有什么说什么,哪怕多大困难,也告诉她,要跟她交底,这样我才知道怎么操作。”

罗志林起先有些装糊涂,眼神一惊一乍,好像还在奇怪詹继东为什么要讲这些话,之前不是很多东西都是他让瞒着央林芝的吗?等明白过来时,马上就表态道:

“请继东书记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不会然书记为难,也不会牵涉到书记这点更是请书记方一百二十个心。”

说完,看了看央林芝。央林芝心里已经认定罗志林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帮詹继东进步到正部,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掩人耳目,是为了稳住詹继东,继续在詹继东这颗摇钱树上摇钱。

罗志林也看到了央林芝的眼神,心里暗叹央林芝虽然是一女流之辈,可是却比詹继东要敏感得多,詹继东和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可央林芝却是看穿了,可见这个表面优雅的女人美貌和心机也是成正比的。

詹继东的想法是让央林芝来盯着他一点,可是央林芝是他介绍给詹继东的,或者说是送给詹继东的,央林芝是决计不会让詹继东知道这一点的,若是知道了,那等于央林芝也是他的合谋和同党,詹继东会怎么对待她央林芝就可想而知了,又怎么会盯他?

想到这里,罗志林朝着央林芝看了一眼,央林芝害怕这目光,尤其当詹继东的面,她也只能微微一笑,以掩饰自己的慌乱,然后说了句让詹继东和罗志林面子上都能过得去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