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求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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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香港回来,陆政东就明显的感觉到局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变化不是因为香港之行,这事体改委只有林主任知道,而是因为电力改革方案的事情。
体改委的电力改革方案,现在上面还没正式表态,但是电力部的领导班子却在这个时候进行了微调,这意味深长。
之前一直坚持由电力系统来主导改革的一位副部长开口就是国电是国家经济命脉所系,要慎重,闭口就是政出多门必混乱,弄得上面分管领导不得不祭出最高领导在五月二十九日关于“既要防右,主要是防左”的重要讲话精神来敲打,可这家伙有恃无恐在这段时间还在上窜下联,被调离了电力系统,这是一个信号,这意味着上面基本否定了电力系统的改革方案,而更进一步讲是说明高层基本上在电力改革的事情上达成了初步的妥协和大致的原则,这么做目的也就是减少阻力,但更为重要的是理顺关系,敲山震虎,树立即将上任的新一届政府的威信。
这对于在电力改革中一直受到电力系统压制的体改委众人来说。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而这样的消息同样会拨动电力系统内部的敏感神经,因为如果按照体改委的思路,就意味着电力系统将会出现近十个副部级企业集团。
作为企业的负责人,那就有相对独立自主权,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样的企业集团所掌握得资源和权利比一般的副部长还要大得多,这不能不让许多有希望竞争这些位置的人充满希望。
所以这段时间找上陆政东这里来的人不在少数,有的是替领导来摸情况,有的是未雨绸缪,先搞好关系,毕竟就是要改制重组,体改委这边在企业的组织形式、组织结构、以及机构设置等方面还是有很大的发言权。所以不但是电力系统,连石油系统的人这段时间上门的也不少。
陆政东对这些人的到来或者饭局邀约并不排斥,相反他也乐意和这些人拉近关系,只要是符合原则的,能回答回答。能解决解决。不设卡子,这些人中或许有些在将来会成为有用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人脉资源,朋友总是处出来的。
陆政东忙忙碌碌一天。临下班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今晚终于没有饭局了,难得可以让肠胃缓口气,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局长,您的电话。对方讲是您在西河工作时的老同事,您看要不要转进来。”
最近找他的电话很多,陆政东也就只有吩咐办公室先给他过滤一遍。
不过陆政东倒是有些意外,通常情况下,西河相熟的人都会打他手机,不会打办公室的电话,陆政东沉吟了一下,还是让把电话接进来。
“老书记好啊,我是申国中啊。”
申国中?
陆政东真是意外。两个人在易蓝县搭过班子,他当副书记主持工作和做县委书记期间,申国中是县长,后来申国中追随他的老领导去了苗安,两个人基本上就很少联络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申国中笑着道:
“老书记,我还是称呼你陆局长吧。”
陆政东笑道:
“我们是老关系了,别来那一套,随便称呼什么都行。”
申国中恩了一声。似乎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在京城啊,不知道老书记方便不。我想请老书记你吃个便饭。”
申国中迟疑了一下还是硬起头皮发出了邀请。
陆政东估计申国中也是来跑步(部)前(钱)进的,估计是事情办得不顺,估计也是有事想请他帮忙,不然也不会给他打电话,而且一口一个老书记,显然是在打感情牌,两人虽然联系不多,不过在易蓝相处得不错,至少没有给他使绊子,困难时候伸把手远比锦上添花好,能帮帮也就帮帮,陆政东于是答道:
“恩,行,我们也许久未见了,我也想和你聊聊。”
申国中忙道:
“那今晚?长洲饭店不知道可不可以?”
陆政东笑道:
“人对了吃什么都无所谓,好吧,一个小时后,咱们长洲饭店见。”
话筒另一边,申国中挂了电话,长长地吐出口气。
申国中确实是有事相求,他现在在苗安的日子不好过。
他当初他追随老领导到了苗安,开始还是挺顺利的从县委书记上到副市长,但好景不长,老领导一调走,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现任市委书记张和吉是原来的市长,和老领导矛盾很深,而他作为老领导的嫡系自然就属于受打磨的对象,他这个副市长基本上就变成了不管副市长,还不如他原来当县委书记,甚至还不如一个县长。
不过,随着市里领导班子的调整,新来了一位市长,人事的变化也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而新来的市长最为关心也是最为头痛的就是苗安天然气田的事情。
西河多气少油,但是分布极为不均主要集中在西河东部,北部极少,迄今为止也就发现苗安这样一个上规模的气田,如果能够开发,不仅可以改变西河北部不能用天然气作为燃料的历史,而且可以大力发展天然气化工和改善投资环境,所以苗安上上下下对此极为上心,为了显示地方党委政府在这方面的决心,在和石油系统草签协议之后,前期移民搬迁工作已经展开,这些经费都是由市县两级先行垫付,通往气田工地现场的道路建设也已经开工。
原本以为这样可以充分显示地方党委政府对这个项目的重视,以求得石油系统在这个项目上加大、加快力度投入,未曾想到在关键时候石油系统要分家,苗安气田去向不明,这事反而拖下来了。
石油系统能拖,可市里县里拖不起,于是市委书记和新上任的市长派分管常务副市长连功成到京城攻关,而他这个闲着没事干的副市长也被发配来协助工作。
刚到京城,他还是颇有些信心,这个项目各种审批程序已经走完了。连项目部也准备搭架子了,说明大方向是定了的,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但是现实很无情。在省里好歹也能找到两个熟人运作一下。到了京里,那是啥地方?厅干多如狗,副部满地走,随便走到哪个高门大院门前。一个门房都能用居高临下的眼光把你审视一番,不顺眼就得把你折腾够才让你进门。
在京里,你若是找不到门路,那你想要办事儿,那就是寸步难行。申国中现在是深有体会。
他和连功成几经周折终于才联系上石油天然气总公司规划计划部的一名梁处长,不过和那位梁处长接触了几次后,申国中感觉得到,困难很大,但梁处长既然没将话堵死,就说明有希望,连功成这些天绞尽脑汁的就是琢磨怎么能打通梁处长的关系。
申国中既觉得这样下去希望不大,如果连功成觉得没希望了,肯定是会找一个恰当的借口先溜之大吉。而攻关失败的黑锅肯定得他来背,那样真是没发过了,所以他也不得不赶紧另外想辙。
苦思无计下,申国中就想到了陆政东,他知道。陆政东能在短短的几年间飞速蹿升,绝不是用运气和能力就能解释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陆政东身后必定有人。
找到陆政东办公室的电话倒不是难事,但是他对于陆政东是不是还卖在易蓝的那么一点点香火情。他心里也没底,毕竟陆政东早已今非昔比了。而且陆政东虽然和石油系统稍微沾点边,可毕竟是在体改委,而不是石油系统,又刚刚调来部委没几个月,陆政东能不能帮上忙,这也还难说得很……
几经犹豫,他才终于拨通了陆政东的电话,也做好了被轻慢拒绝的思想准备,好在陆政东还是念旧情,好说话,丝毫没有摆架子或者是推脱就爽快赴约,这让申国中心里很高兴,心里想着,即便是事情真办不成,能够和陆政东接触接触,重新建立起关系,也总不算这趟京城之行了,申国中也这样自我安慰着自己……
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申国中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是苗安下面白羊县的县长周胜思。
“申市长,刚才我无意中听到驻京办的人讲,过几天市里有重要事情,连市长恐怕要回去了,接下来恐怕就得由我们剩下的这帮人来跑了。”
申国中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丝毫没有惊讶,只是微微点点头。
周胜思神情有些萧索,气田的开采区在白羊县,县里原来的书记钟鹤鸣马上要调任苗中区的书记了,他这个县长原来就是县里的第一责任人,按照常理他应当接做县委书记,那就更是想丢都不掉。
而为了这个工程,市县两级已经充分发动起来,可以说从上至下都是一把手挂帅,成立了一整套班子,从移民、搬迁到基础设施建设投入,市县两级可以说都是倾尽全力。
两级政府先期都投入了相当资金和人力物力,各种会开了不少,声势也造了起来,还宣传明年春节前争取让市区和白羊县城的老百姓用上天然气,从此告别蜂窝煤和煤气罐时代,可现在眼见着搁浅了,连功成也要回去了,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申市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周胜思有些不安的问道。
周胜思心里有些发苦,本来县委书记已经确定要走人,自己本来理所当然是接任书记一职的,这方面他该做的工作都做了,应该是问题不大,但是摊上了这个事情,这全都变了,张书记是个强势的主,一向说一不二,这又是他力主要办抓的大项目,如果没有争取下来,不要说书记,搞不好市里的地志办、人防办主任之类的位置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能怎么办?那我们也只有在京城熬着,盯紧了不放,胜思,着急也没有用,也只有慢慢想办法吧,这边想到办法了。那边自然就有办法。”
申国中清楚周胜思的心思,也不多说,想了一下道:
“哦,对了,我有点事情。你帮我给常务请个假。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晚上请梁处长吃饭我就不去了……”
申国中自然也不会讲和陆政东吃饭的事情。
周胜思奇怪的看了申市长一眼,连市长这一走,负责的就是申市长。也就是背黑锅的,心里揣测着申市长恐怕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比他更不是滋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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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国中想了想,还是决定到电梯口去迎候陆政东,
交情要攀。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在电梯口等人也不止他一个人,只见两位地方来的干部口称着某处长,那态度之恭敬,人家也只是微微抬抬眼皮子。边上两个等候的干部也轻声嘀咕着:
“桑局,看来这些部里的领导就是不一样,处长比我们书记市长架子还大,牛气冲天的。”
“呵呵,周县长。这不奇怪,你想想,部里管多少事儿?部级单位都是多少个?哪个地方不想多要些项目和资金?那是千人求,万人追,能够赏脸来吃顿饭。已经是很够给面子了,这还是人家看在同乡的面子上……”
申国中听着一边两人的低语,也有些感慨,那个周县长估计也是第一次到京城跑项目。生瓜一个,无知者无畏。等他领教了其中的厉害,他就会知道什么叫京官难见了。
“陆局,这边请!”
有外人在,申国中也不好称呼老书记。。
“怎么还跑这里来了?走,走!”
陆政东既不倨傲托大,也不过分谦恭,含笑拉着申国中的手,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就往包间走。
进了包间,申国中有些慨然的道:
“时间如流水啊,一晃就是好些年没见了!”
陆政东笑道:
“是啊,我们的时间好像都不属于自己,忙忙碌碌,到了京城坐办公室,倒是有些不适应,还是很怀念当初在易蓝的日子,怀念易蓝的老朋友,大家真的是在一起奋斗,虽然艰苦但充实……”
陆政东是有感而发,易蓝是他真正开始主政一方的,严格的讲那才算是他真正步入政界的开始,真正开始为官,之前也就算是吏而已。
申国中轻轻点头,陆政东的话如沐春风,似乎一下就拉近两人相隔多年的陌生,但他也敏锐的发觉,陆政东看似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实际是气度更加凝重沉稳,在他面前。自己竟然有了那种在省领导面前才会感觉到的压迫感。
而且陆政东语气里似乎还对到京城有些不大乐意,不由笑道:
“老领导,你就不要埋汰我这样基层的人了,我看还是在部委工作好,高,眼界宽……”
陆政东笑了笑道:
“这其实也难以比较,在基层务实多一些,在部委务虚多一些,在基层是重在执行,在部委是重在规划,这就看个人属于什么风格了,不过在部委确实能够开拓眼界,能够站在更高的层面思考问题,不管在基层还是在部委各有千秋吧。”
说着话,服务员将一盘盘精致地菜肴送上,陆政东拿过酒瓶就欲给申国中斟酒,申国中忙抢过酒瓶,笑道:
“我知道老书记是海量,所以这酒司令得我做,我可不想让老书记给我背回去。”
陆政东笑道:
“我这些天几乎都泡在酒中,不喝,人家说你瞧不起人,喝,自己身体难受,我们不是外人,喝好不喝醉为原则,你看好不好?”
申国中一听也笑了起来,笑言今天运气不错,捡了个漏,要是换成其他时间,恐怕一时来喝不上这杯酒。
喝着酒聊着天,聊在易蓝的岁月,聊易蓝那个烂摊子,现在都成了长滩数一数二的经济强县了,聊易蓝的人和事,都有些感慨,也多少有些自豪,感情也渐渐聊了出来,申国中几次想提提气田的事,可又怕一说出来,这样好的气氛就被破坏殆尽了。
陆政东早就知道申国中有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有些难以开口,碰了一下杯道:
“老申你是来京城是跑什么项目的吧?媒体上都在讲,要扩大内需,估计明年上马的项目不少,现在来跑项目的人满为患,你可得抓紧。”
申国中苦笑了一下,这才将气田的事情和陆政东说了。
陆政东微微蹙眉,道:
“不说什么天然气化工,就是把老百姓从烧煤炭的烟熏火燎中解放出来,让城市的天空更蓝更干净,这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随着经济的发展,环境污染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国家已确定把开发利用天然气作为改善大气环境的一项重要举措,这是好事。”
申国中叹了口气,道:
“在地方上看来是件大事,好事,可在石油天然气总公司看来那就没多大点事情,老书记你是从基层走过来的,知道基层财政是个说明样子,他们拖多久都没事,我们拖不起,可真的难啊,我是和我们常务一起来的,他要回了,这事就得我顶上了,尤其是我这个本来就靠边的副市长,这次要是……”
申国中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酒喝多了点,又是在陆政东这样的没有利害冲突的人面前不自觉的就有些伤感,想起自己的处境,也不禁有些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