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与虫子的会议,在彼此的角力中被拉扯的格外漫长。

会议从早晨谈到中午,从中午谈到傍晚将近。

而此次会议的议题是,马科斯究竟是不是马科斯。

嗯,题目很抽象,内容很简单,过程很复杂。

军派表示,马科斯家族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很久了,LSE感谢马科斯家族一直以来的贡献,但马科斯的回归对于LSE是不适合的,至少现在不适合,由于权利层变更不利于局势稳定诸如此类BLABLA五花八门等等原因,字里行间表示出的,是对于阿尔瓦·马科斯这个存在的怀疑。

对于阿尔瓦·马科斯是不是马科斯家族的人,军派的态度很暧昧。

不说承认,也不说不承认。

潜台词里透露出不管你是,还是不是,马科斯已经过时了,科派还是适合躲在幕后搞搞研究就好,至于小子你,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科派这边,则历数马科斯家族的丰功伟绩,并表示到现在为止大多数的科研成果其实仍是马科斯家族的辛苦研究的成果,只不过民众普遍都不了解这一况。然后着重分析了LSE的军事力量的构成,暗示科学研究等工作其实还是把握在马科斯家族手里,强调科研工作者对于马科斯家族的拥护。

隐晦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武,微笑地阐述着想搞死我们,也要看现在你们有没有那个实力这一个意思。

此过程中,塞姆依的一群虫子安静地坐在一旁,触手在头顶原因不明地欢快摆动,除了开头微妙地表示倾向科派外,会议期间的开口闭口,皆是在含蓄地表达,不给钱,就开炮的意思。

顶着一张昆虫皮,将畜生都不是的恶劣本质发挥到了极致,如此强盗般的逻辑和行径,偏偏没人说句不。

军派和科派忙着讨价还价,拉拢塞姆依,没空。

总而言之,现在的场面就是,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开着一个不伦不类的会,准备花一些不明不白的钱。

道貌岸然地将所有人民的命在菜市场买菜般的讨价还价中,加减乘除。

真正验证了那句,在战场上,也许你永远你不知道,你的命是因谁而丢。

不过,至少没人现在动手。

因为大家都准备着谈不拢,回头扛枪再来。

就连女王陛下,在面对科派和军派一致委婉地拒绝她提出的经济条约时,也是笑得森森。

而阿尔瓦,他很闲,非常闲。

他主要的工作,只是在开场时负责阐述主要几个大的要求,剩下的,便由其他人辩论去了。

格兰也很闲,但是坐下后的他就如同入定的和尚,始终保持视线下垂四十五度,坐姿规范,缄口不言的样子。

阿尔瓦几次想与他来个视线的不期而遇也落了个空,莫名地有些失落。

偏偏这时他被点名了。

“那么,阿尔瓦·马科斯少爷凭什么觉得你应该回到中央来呢,据我了解,你只是一个唱唱歌弹弹琴的歌手,你对科学研究了解吗?这样的你恐怕没办法胜任以后的工作。”

军派的人开口讽刺,阿尔瓦回过神,瞧了那人一眼。说话的,是个穿紫色军服的中年人,黑发绿眼,也许是因为鬓角的一缕白发,外表看起来略显沧桑。眼角因微笑而而弯起而挤出的一丝丝皱纹,将那浅浅的笑意拉得意味深长。听他的口吻,想是看过他表演的。

阿尔瓦皱眉,他虽然不认为自己的曲子会是人人喜欢,但即使不喜欢,也没有人讨厌到以致于要拿出来公开鄙视的程度。

因为各种原因急需贬低他的个人能力,顺带贬低科派,于是将他贬低为只是唱唱弹弹的歌手……吗

虽然唱歌弹琴是现实,但从这人口里说出,阿尔瓦的个人能力和歌手的尊严,皆被这个人轻描淡写地践踏了一番。

阿尔瓦觉得,既然人家踩到脸上来了,也没有在忍下去的必要。

但格温布里没给阿尔瓦开口的机会。

“我想,卡迈尔上将还不知道,现在军队广泛应用的GS,是由阿尔瓦·马科斯改良的。”

“你说的,是那个烧掉了学者号的GS系统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对方不以为意。

“学者号GS系统的崩溃正是由于军派的不合理管理引起的,如果是由了解构造的科派不断地改良调试,我想绝不会有学者号那样的悲剧!”格温布里义正严词地反驳。

对方哑口无言,毕竟,作不当引起的学者号崩溃,可是军派亲口做出的解释。现在否认无疑是自打嘴巴,只得讪讪地闭上嘴巴。

阿尔瓦瞥了边的格温布里一眼,没说话。

毕竟能将自己做过的事推的一干二净不说,还能倒着往自己脸上贴金,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或者说,这样的人,根本就是说谎说得,最后连自己也认为那就是真相了。

反正现在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阿尔瓦不觉得面对这样的局势,科派输了,他会有什么好下场。

自己的小命一直被人抓在手里的感觉非常不好。

最好的结果是科派上台,达到能够长久与军派维持一种均衡的状态后,他再渐渐退出。

当然,最坏的结果也是存在的,那就是,再死一次。

只不过这次,估计不会有机会活过来了。

格兰不与他对视,卡斯帕·巴鲁多压根就是在冷冷地瞪他,回答不需要他,阿尔瓦急需要一个缺口来发泄不安的绪,于是只的将目光转向现场唯一愿意搭理自己的非人类生物。

女王陛下显然对于人类的掐架非常衷,看得兴致勃勃,但她偶尔也会瞟一下阿尔瓦这边,来点眼神交流。

于是,她很快发现了阿尔瓦的视线。

大概是因为发散思维联想到死亡,以及现在爹不亲,哥不,唯一的伙伴还是个人渣,能够交流的对象不是人这种状态,阿尔瓦的表看起来十分沮丧。

在发现阿尔瓦消极的绪后,女王陛下的脸上莫名地,也渐渐没了笑容,表很是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会议到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大家商定明继续,然后散场。

阿尔瓦本想磨蹭到最后看看能不能与格兰悄悄搭上话,但这根本是痴心妄想。他不走,科派的人自然也休想动。无奈之下,只能起与卡斯帕并肩离开会议室。

一时间,会议室里皆是细碎的谈话声。

趁着散会时一瞬间的混乱,卡斯帕·巴鲁多迅速地侧脸看了一眼阿尔瓦,眯起眼睛,很冷淡地说了句,

“这简单的制服,可不是像看起来那么干净纯粹。穿上去了,可就不是轻易就能脱下来的。”

阿尔瓦看了看不肯用正眼瞧他的便宜爹,正想说话,忽然听到后有人惊叫了一句。

“格兰少校!你没事吗!”

阿尔瓦与卡斯帕·巴鲁多一齐猛地转。

不同的是,卡斯帕·巴鲁多能疾步走到格兰旁。而阿尔瓦刚迈出一步,就被格温布里紧紧地拉住了手臂。

不能去。阿尔瓦知道。

但耳朵就是忍不住地要去听。

眼睛就是忍不住地想去看。

体,就是忍不住想要遵循本能,朝那个人跑过去。

“不能去……”格温布里小声地说,言语间带上了两人都未曾察觉的恳求。

“医生也说了,治疗只是将表面的创伤医治好,受伤了,就好好休息,跟来凑什么闹,简直胡闹。”卡斯帕·巴鲁多的声音听上去严厉,但表却是担忧的,“后勤兵!带他回去休息!”

“我没事……”格兰回答。

阿尔瓦听到格兰的声音,心脏猛地一跳,却看不到格兰的样子。塞姆依虫子的触手纷纷扰扰,密密麻麻,挡住了他的视线。

隔着那么的距离,那一丝丝缝隙,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之前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但现在声音却带着抽气声,令人担心。

阿尔瓦想要错开一步,绕开挡住视线的触手。

下一秒,在就要看到格兰的时候,却被格温布里挡在了面前。

“该回去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留下。

他又要以什么份,走去过问一句。

军派的军人受伤,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有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必须没有关系。

他们之间,隔开的,不止是那么些距离和阻碍。

阿尔瓦停在原地,在格温布里的注视下转离开。

与女王的虫子擦而过,女王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句,

“被动的你,永远那么的可怜可悲,究竟要什么时候,你才能试着去为自己争取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