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距离虎玄青所在地数万里之遥的北方,一直叫嚣着非杀虎玄青报仇不可的铁日王、铁月王两位返虚初阶的妖王,此时正被一座日炎如海的杀阵困住。

那杀阵庞大无比,阵中的炎火也不是凡火,乃是日炎与地脉相连之后,彼此阴阳和合,天火借地势而成。如此炎火,单论奥意或许比不上业火的玄妙,其中威能却几乎可与业火媲美。

铁日王、铁月王被火烧得暴跳连连,几度想要破阵而出,都被炎火凶猛的烧了回来,怎么也冲不出去,只把他们二妖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他们只能合力防护周身。还好,他们都有炼就的护命宝物,但见不知何物铸造而成的上千枚铁丸在他们周围环绕,宛如星辰拥簇日月,在他们全力之下倒也应付得过来,把来犯的炎火通通抵挡在外。

而那杀阵中间,炎火浓郁得如同红玉的阵眼处,一袭红衣俏脸生寒,静静伫立。

“铁日王、铁月王,你们三弟铁星王之死,其中真相为何,难道你们自己还不清楚?你们身为返虚王者,即便实力在返虚境界中平庸落后,也不该无脸无皮的讨好他人!新泽王莫非是你们三妖的再生父母?你二人不去追索圣云之灵为铁星王报仇,反而诬陷一个晚辈,知情者有谁不在耻笑你等?偏你们还装模作样,以为计策安好……”

这一袭红衣者,身形不似真实,颇有些化生于火的奇妙,连声音都含怒生火。

此人正是炎虎国妖王,炎卉真的一尊化身。

炎卉真,当今炎虎妖王,虎玄青的生母,林印之的相思人。

她乃一方妖王,又是返虚境界,最初收到浩然仙门掌门的秘密传信之后,尽管憎恨浩然掌门至极,但事关爱子安危,又关乎自身与林印之的相聚,甚至关乎人族和妖族的彼此关系,她便不得不重视起来。而后她不仅赠给多年不见的爱子虎玄青几桩宝物,更是借助国中重宝,化身亲临遗迹内,坐镇于炎虎妖国在这里开辟的势力。

除却此地,极远处,几位追索圣云之灵的返虚王者也意外的争执斗法起来。

争执斗法的中心,正是最初都要捉拿虎玄青的二位王者:火目妖王与新泽王。

火目妖王身后,一位被他甚为倚重的人族强者眼底无波。

……

遗迹妖族地域之中,返虚王者说少不少,但要说多,却也总共就那么几位,都是有数的。如今铁日王、铁月王都被炎卉真布阵困住,新泽王又被性情暴烈不讲道理的火目妖王缠住,于是,追杀虎玄青的妖众,早就只有化神境界修士。

墨恒此前依仗须弥宝镜遮蔽自身天机,再以己推演到与他关系亲密至极的虎玄青身上,而后再以此为基,推演到追杀虎玄青的敌人身上……如此一层层剥茧抽丝,尽管他道行不够,推演得不够清晰,但也能得出一个“有惊无险”的结论。

不过,墨恒却始终没有掉以轻心。

如今,墨恒警惕防备之中,堂而皇之的出场,强硬的挡住一波攻势,又瞬间秒杀一位大妖,震慑住了众妖。眼看先前对他出手的三妖各将杀招向他打来,墨恒面不改色,身形一晃,但见周围一片烟波云霭涌现,让旁观者目光触及就仿佛堕入了幻境。

众妖越发惊骇,连火焰鸟上的三人都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与此同时,只见那三妖的杀招全都在“幻真子”墨恒周围团团绕开,宛如被海市蜃楼迷惑住了的失心疯,对墨恒本体视而不见,反而疯一般的扑向墨恒身后百丈之外,骇得那里的旁观者乱哄哄逃避,有几位妖修没来得及逃开,被殃及到后惨号着遁走。

墨恒对此视而不见,仿佛早有所料。

他挥手打出两团虚虚实实的火光,火光乃是幻化,实则是用须弥宝镜的虚幻之力打出的凶毒禁制,两团虚幻禁制分别射上那两名使用金针和毒烟的妖修。但那两名妖修逃得甚为快速,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踪影,两团“火光”也追随而去。

他又抬手掷出一枚铃铛,铃铛无风自动,轻轻一晃,四道黑光从中射出,比电还疾,径直追上那位打来剑光的妖修。那妖修御剑而行,速度虽快,却比不上另外二妖。

只见到四道黑光霎时间追上那妖,猛地一旋,化为四名通体幽黑的活傀儡。傀儡都是化神圆满的实力,刚一出现就布成大阵,将那妖修死死的困住。大阵黑烟滚滚,浓郁无比,外人无法透视,只能看到各种形状的黑烟,只能听到传出的惨烈怒嚎声。

此时此刻,众人不得不承认:“不管这来者是谁,只怕返虚王者也不过如此罢!”却还凝重的疑惑着:“此人妖息浓烈,却引而不发,是身怀虚幻之能的妖属吧?但是,那种身怀虚幻之能的妖属能够这般强大?难不成是上古遗脉?”

墨恒伫立不动,看着另外逃走的柳仙姑和知之道人,轻笑着传音道:“三位道友,你们所说的柳仙姑可是那位使金针刺我的?那知之道人可是那位以绿烟毒我的?”

火焰鸟上,被墨恒用虚幻之力隐藏了行迹的三妖脸色同时变化。

脸色有点凝重的女子挥手打散了周围的虚幻之力,手中扣着一枚霹雳子随时戒备。

随着三妖连同火焰鸟一起显出身形,健壮男子脸色微沉,坦言道:“不错,他们二人与我等三人熟悉,正要为他们向幻真子道友讨个人情,还请道友绕过他们二人性命。”

围观众人已有小半悄悄遁走,离开了如此险地。

剩下没走的认出火焰鸟和三妖,都暗暗点头:西足王低调却交游广阔,他这三名弟子倒也没有辱没他的名头,竟与这等凶残的修士熟悉,还敢向他求情……

墨恒便点点头,看着已经远去数千里,早就不见踪影的二妖方向,伸手轻轻一招,同时脸上也不见了笑意,只剩微微的寒意:“既然有我朋友求情,便饶你性命,还不过来见我?”

众妖疑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见两道遁光急急的飞来。

众妖哗然!

“柳仙姑真的回来了?”

“知之道人最为狡诈,他既已逃走,怎么却又被人一声轻喝就乖乖回来?”

“逃走?不见得吧,这位的实力你我都已看清,他要杀人,只怕……嘿,我有急事在身,得赶紧走了,你们留下看热闹吧,事后莫忘了告诉我详情。”

“狡猾!”

“哎!你们看!”

众妖的传音议论是何等快速,但还没等他们议论完全,场中又起变故!

“主人,奴婢以下犯上,万死莫赎!”

柳仙姑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幻真子”身前磕头不已。

众妖惊愕!

火焰鸟上,女子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柳仙姑平日里最为清高,她怎的……”

知之道人却比那柳仙姑更为不堪!只见他在“幻真子”身前伏地不起,虔诚又惭愧的禀明:“奴才名号‘知之’,乃是知了化形,本事低劣不堪所用,幸好奴才本体比那乌鱼妖更为大补。主人若气,不若将奴才脑髓抽出,熬炼丹药,以便清明灵台。”

“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不成?”

顿时,包括火焰鸟以及三妖在内,此间众妖全都僵硬无比!

火焰鸟上,三妖遍体生寒,看向静立场中的“幻真子”,咕咚咕咚咽了几口唾沫。

场中除了柳仙姑的哭声和知之道人的说话余音,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墨恒则暗暗松了口气。他在柳仙姑和知之道人没有逃走之前,就已经用须弥宝镜的虚幻之力悄悄渗透他们的心神,只是程度轻微罢了,但也足以用此做为引子了。不过,即便如此,而后他同时炼化两名未曾受伤的妖修为心奴,也是他全力动用须弥宝镜的先天虚幻之力后,又以火光幻化,并且尾随偷袭,出其不意出击的结果!

说来说去,他不过是依仗先天灵宝这等世间只怕已是独一无二的至宝罢了。

此刻实力,他展示得越强,之后他“擒走”被众妖追杀的虎玄青就会越理所当然!

而今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三妖逃遁,他再出手擒妖罢了。墨恒看都没看两名被他收为“心奴”的妖修,又抬手将梧桐晨钟并四名傀儡收回——之前御剑飞行的妖修被四名傀儡炼杀得连渣都不剩了!如此一来,“幻真子”的凶残形象在众妖眼中更盛几重。

墨恒却未理外人的目光,他警惕之余,只微微低头,沉静的看着湖下的幻阵,平淡的道:“拜我作甚?不过是他人求情,为你二人保命罢了。且进我随身府邸,自去修行。”

他挥手就将柳仙姑和知之道人收进了须弥宝镜的三十多里空间之中。

心中却难以自持的振奋翻滚着:“虎叔出关了!虎叔在读我留下的传音玉符……”

却是他在极近距离内,通过虎玄青身上的宝镜幻影,感应到了虎玄青强烈的激动!

“尔等不尊我的旨意,当退不退,见我杀人才想要离去,不嫌太晚了?那半妖敢杀返虚王者,实为不可多得的悍烈猛士,当为我之炉鼎。尔等敢与我争夺炉鼎,实在该死至极。”

墨恒寒声轻语,勉强维持着清傲到“目中无人”地步的淡定姿态,纵身化光,没入幻阵之中。幻阵一阵激**,湖面上方壮着胆子没有离开或者没敢贸然轻举妄动的众妖,运极目力,也只能朦胧的看到“幻真子”在幻阵之中游刃有余,且挥手仙光处处。

墨恒心急,暗中催使须弥宝镜,更有被虚幻为刀光剑影的青莲花影旋转着藏身于仙光之中,被他以混沌之气为质,在他自己布置的幻阵之中杀人诛妖,简直势如破竹!

当真是怒也杀人,喜也杀人!

幻阵之中,那些最初只顾着袭杀擒拿半妖请赏,未曾把“幻真子”放在眼中的妖修,此时再要想逃,早就晚了。幻阵激发,墨恒杀人,片刻之间,鲜血染红了湖水,墨恒杀意如海,被他杀死的妖修连同其法宝兵器全都一股脑儿的收到须弥宝镜之中。

“兀那半妖,我已亲临,当为你主。你为猛士,我所喜也,不愿伤你性命,你若知机,便速速现身,摇尾乞怜,求我临幸。否则我仙法一出,必叫你欲生-欲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墨恒一声低沉的轻笑震**湖水上下,更远远传出幻阵,听得外面众妖冷汗涔涔。

话音未落,墨恒一挥手,须弥宝镜的先天虚幻之力发作,形成一片浓郁飘渺的虚幻雾霭,将幻阵之中全都遮住,就连天机都被墨恒以须弥宝镜混淆成一片迷云。

外人再也看不到幻阵之中的情形,只能看到那片几欲将人目光都收摄其中的雾霭。

“半妖难逃了。”

“可惜可惜,新泽王悬赏一桩二十六重禁制的灵宝,你我却无缘获得了。”

“哼,二十六重禁制的灵宝,说来好不厉害,但你看来,有这位‘幻真子’的宝印威能强悍么?”说话者已经与火焰鸟上三妖传音,知道了墨恒的名号“幻真子”。

被问的妖修默然无语。

另有妖修负手而立,摇头低叹道:“我若没有料错,那宝印当为上古遗宝,非得三十六重禁制以上不可有那等灭杀魂魄之威。宝物禁制最高七十二重。七十二重便是先天灵宝。先天灵宝却早已绝迹。据说新泽王的护身之宝也只是三十六重禁制罢了……”

众妖面面相觑,都得出一个再难挽回的、理所当然的结论:“湖中半妖在劫难逃了,被那凶残少年收为炉鼎,不知要遭受何等惨烈的折磨……那幻真子不是说了?要让那半妖欲生-欲死……”如此想着,众妖齐齐打了个寒战。

却不知,尔等非鱼,焉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