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墨恒答应了虎玄青低哑温存却火热迫切的求欢提议,却并没打算直接和虎玄青在天上行事。

固然,他们都不矫情扭捏,如此日月昭昭地肆意调情,也的确可以体验异样的野趣情调。

但是墨恒自问,光天化日之下,他将虎玄青扯得敞开胸怀,然后抱上去亲亲摸摸,已经是他内心原则的极限。要真将虎玄青以天为被、以荷叶为席地扑倒蹂-躏,再在这半空中上演活-春-宫,哪怕周围用法术掩盖住虎玄青的所有形态和气机,也未免显得轻浮和浪-**,对他来说这是真正过头了。

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墨恒对虎玄青的浓烈到极点的控制欲和霸占欲在作祟罢了。

算上幻境那十几年人生,堪称三世为人的墨恒,将虎玄青宝贝得恨不得吃进肚子,又岂能容忍虎玄青在这样开阔的地方,将独属于他墨恒一人的动情阳刚姿态,向这风云天地袒裸无遗地展示?

所以墨恒抓住虎玄青往他怀中伸来的温暖大手,看着虎玄青沉稳却放光的灼灼眼神,嘴角不由微微一抽,深吸一口气,有些正经地低声道:“虎叔,别这么放得开。其实吧,我是个十分保守的男人。”

虎玄青一怔,张了张口,突然低头闷笑,声音在宽厚的胸膛中震**,把墨恒震得口干舌燥的。

墨恒神情不改,咽了咽口水,瞥了眼脚边浑身绷紧、趴伏不动、貌似冷峻实则伤恨的梁弓宜,只觉神清气爽。再听虎玄青醇厚包容的低笑,一时心神**漾,便勾了勾嘴角,一掌将虎玄青拍到一旁,而后负起手来,微微低头看向荷叶下方,免得自己忍不住化身猛兽,将虎玄青就地生吞活剥。

下方已是木下国的边缘,出了木下国就彻底离开墨云书的势力范围了。

因为墨云书喜好男色,以墨府为尊的四国皇族和贵族们争相效仿,由此带动着民间男子也逐渐开始流行分桃断袖。木下国边缘虽然略显偏僻,却也没有逃脱这股强悍的龙阳风气。

此时荷叶下方有几条大河奔流不息,河流上有来来往往的商船和渔船,船身形态相似,却有大有小。一条略小却十分坚固的木船上,一名矫健男儿将网来的鱼倒进大木桶中,直起身,十分有力地将网再次洒出,然后对着另一条篷船的清秀少年豪迈放歌:

九重天上飞神仙

巫山云里戏双鸳

红鸾星动映凡情

青霜玉露夜无眠

……

鸳鸯乃是一雄一雌,这里却唱双鸳,自然是指两个欢好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武林双雄。青乃是黑,玉露在此处的风俗含义中更有些露骨,连起来的意思,什么一片黑霜还有玉露什么的不提也罢。至于什么九天,什么巫山……

对面那清秀少年就被他唱得满脸通红,瞪他一眼:“哪里学来的破打油诗!”转身躲回了船篷。

紧接着一老者怒目而出,冲着放歌的矫健男儿呵斥,扬起手中长长的竹竿作势欲打。

矫健男儿被骂了也笑哈哈的不生气,灵活地躲开被竹竿拍打过来的水花,还咧嘴喊道:“石伯小心,水冷着,您可别掉河里去了。对了,我大兄前些日子修行到了炼气中阶,他以前酿的低阶灵酒没喝完,我去镇上向他讨了来,晚上你叫乖弟煮好鱼丸,咱们爷仨好好下酒!”

老者一听,顿时不说话了,双眼显得锃亮,偷偷回头看了看船篷,勉为其难地气哼哼地点了点头。矫健男子大喜,越发高唱起来……

墨恒在他们头顶隐匿了行迹,暂时停住了听看,险些笑出声,而后看着得到未来岳父暗许的矫健男子那副喜滋滋的模样,下意识地有些羡慕,轻轻握了握拳头,暗道:“希望我也能这样顺利。”

抖手将一粒灵丹化开,凝成四道不带丝毫气息的无形清光飞下,没入下方那毫无察觉的矫健男儿、老者,以及老者篷船中寒着脸的妇人和臊红着脸的少年体内。多了不说,有这粒灵丹的清气缓缓滋养身体,这四个凡人此生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可以无病无灾,延寿十年。

虎玄青也听到了下方那矫健男儿豪迈的求爱,见墨恒神态,便猜到他心中所想。

以墨恒现如今的修为和心性,能够让他紧张的事情可不多。

虎玄青暗暗好笑,握住他的手,传音道:“阿墨放心,我父亲等闲不喝陌生人的酒。只是你酿造的灵酒极为独特,喝过之后必定再也舍不下,只要我父喝了你的酒,再被你的灵酒收买去,等下次他再喝别的酒就会味同嚼蜡,只怕将我卖给你换酒也是乐意的。”

墨恒直眉挑起半边,踩着荷叶重又飞遁,没有说话。

虎玄青见他不信,伸手极为自然和熟练地敲了敲他后脑勺,浓眉舒展地传音道:“阿墨不用担心,到了浩然门中,你只需对我父亲和师尊有礼即可,其他人有我理会,你不必看任何人脸色,更不要让自己委屈。”

墨恒转头看他一眼,却说:“这里河流风景不错,下去乘船吧。”

说话间遮蔽了凡人耳目,将荷叶隐匿着降下,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条宽阔敞亮的朴素乌篷船。乌篷船在谁都没有留意的地方漂在水上,顺着河流缓缓往下移动。

墨恒和虎玄青并肩立在船头,一个清俊霸道,一个英武坦**,哪怕没有亲密举止,也显得无比默契。梁弓宜则被捆卷着躺在船篷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上冰清却阳刚的药香有逐渐浓郁的趋势。

“三生石本就是个引子,等我修为高深,说不定便能顺藤摸瓜,将前世记忆完全醒悟。”

梁弓宜想着,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从三生石上得来的记忆片段,以及后来醒悟加深的前世记忆中,道行修为的心得都不连贯,破碎得对他修行没有太大帮助。但谁曾想,他现在被墨恒连番伤情激怒和羞辱,前世记忆片段竟缓缓连接起来,一时灵光闪现,反让他对修行更有领悟。

墨恒却哪管他是否领悟了什么,信手一指点向船篷中,梁弓宜身上捆卷着的荷叶顿时消失。

梁弓宜浑身一轻,立即收功,肌肉没有松弛,绷紧着身体缓缓转头看向墨恒,双眸中压抑得黑黑沉沉的,俊美的面庞也越发冷峻,紧紧抿着微薄的嘴唇,除了那一抹坚决,看不出什么心理和神情。

梁弓宜这一身精壮挺拔的轮廓,并没有刻意摆出什么姿态来**墨恒,他内心中深沉冷漠的压抑情伤的隐约外露,也都是自然而然的真实本性。他没打算做作,更没打算向墨恒表演什么。

他知道,如果他还想将墨恒夺回,就必须用比前世更为坚韧和刚强、更为真实和忠贞的自己!

墨恒看着他,眼中果然再次飘过一抹恍惚,但下一瞬就眯起眼睛,冷笑着沉声斥道:“蠢物,瞎了你的狗眼!明知主子们站在船头,你竟不去摇船,莫非还需要鞭打,然后你才能知道干活?”

梁弓宜微微一僵,暗暗咬了咬牙,漠然地看着墨恒那双含着莫名怒意的眼神,冷峻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个极微弱的笑意。笑得坚决而势在必得,而后一闪即过,梁弓宜垂头爬起身来,狠狠握了握拳,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凶猛地扑上去将墨恒抱在怀中撕咬亲吻的冲动,闭了闭眼,大步走向船尾。

墨恒淡淡地回过头去,并没把梁弓宜放在心上,他此时满心都是怎么去见虎玄青的师尊和父亲。

他默默沉吟,踱步稳稳地走到船边,一身宝衣的蓝色衣摆随风而动,低头看着大河流水,刚要问虎玄青几句话,眼角余光一扫,却见虎玄青负手不动,神情沉静无波,双眸也幽深了几许。当即明白,虎玄青对他刚才和梁弓宜做戏说话之事有些不爽,说白点就是吃醋了。

墨恒突然心情大畅,向虎玄青挑了挑眉,眨了下眼。

虎玄青被他看得通体舒爽,神情便缓和回来,嘴角不自禁地勾起,又伸手敲了敲他后脑勺。

他却不知墨恒正暗起坏心呢。

墨恒面色不改,心里却道:“虎叔胸怀豁达,并不多疑,往常也不吃醋,也就是墨云书,还有险些与我成婚的梁弓宜,才被他视为眼中钉,见不得我对他们显露情绪。现在有梁弓宜这个现成的活靶子,何不拿来逗逗虎叔,那样一来,待会儿找个干净地方和虎叔共享鱼水,虎叔必定倍加热情……”

这样一想,顿时口干舌燥,怦然心动!

此时乌篷船已经被船尾的梁弓宜摇动船桨,往下不疾不徐地行驶。

墨恒眼角余光留意着虎玄青的神态,直眉一皱,再次回头,看向衣衫端整的梁弓宜,故作怒目地低喝:“废物,摇得这么慢,我可没记得封印你的修为!再说,船夫有像你穿的这般整齐干净的?”

话音未落,袍袖轻甩,一道清清的带着隐暗莲香的微光打中梁弓宜身体。

梁弓宜浑身一震,不能动弹,而他一身低阶法器袍服瞬间彻底毁掉——两只袖子直接成了飞灰,露出两条肌肉流畅的结实臂膀;衣襟也成了大敞样式,像是苦力马甲,裸-出白皙却宽厚的坚实胸膛;裤子也成了凡间苦力工们最爱穿的露膝马裤,一双灵草编制的草鞋更是露出了脚拇指来……

风一吹来,直接往他怀中灌满了冷气。

梁弓宜一个激灵,这才恢复行动,只是如此衣衫褴褛的模样,在冬日河上显得极为怪异和狼狈。

他这番变化,并没有被墨恒隐藏,当然也就没有瞒过周遭那些过往船只上的凡人们。

一时间,周围船只上留意到这里的人纷纷目露惊奇,有没眼色的粗鲁汉子已经大声笑起来:“那位兄弟内力不弱啊,这衣裳震碎得巧妙,难道是经常练习过的?皮肉可白嫩得紧,哈哈……”

也有见识过法术和修炼者的人脸色大变,匆忙离开这里,其中就包括先前豪迈放歌的矫健男子。

那矫健男子神情凝重,也不管自己的小船了,直接将渔网一扔,运起轻功身法,猛地跳到对面那艘乌篷船上。他一上来就抢过老头手中的船桨,也不管那老头怒声呵斥,二话不说,只顾低着头拼力使劲儿,嗖嗖地往河岸摇去。

等上了岸,他才额头冒汗地低声道:“河上有仙长,石伯咱们快走……”

乌篷船内,那清秀少年本来不明所以,只当矫健男子胆大妄为,正臊得抬不起头,一听他这样说话,顿时明白过来,忙探出头往河上看去,眼中闪闪发光,明显极度向往。

梁弓宜被冷风吹着,以他的修为并不寒冷,但是死死握紧了船桨的双手却指节发白,微微颤动。

他绷紧了肌肉,低着头,俊朗冰冷的脸皮涨红又煞白,额头青筋直跳,竟越发显得棱角分明,充满男儿魅力。只是前世里,墨恒恨不得将他包裹起来时时刻刻守着,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丝毫肌肤,哪会将他这样一波又一波地羞辱?更别提现在把他衣袍都打碎大半,被凡人们肆意观看!

“你对我恩将仇报,弃如敝屣,我便待你若粪土。这个道理,你梁弓宜只怕到死都不明白!”

墨恒心里淡淡地想着,眼角余光则悄悄留意着虎玄青。

见虎玄青神情变化得微妙,墨恒心中欣喜,表面上更冲着梁弓宜冷笑,做出一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大少爷模样,懒洋洋地呵斥着:“怎么不摇了,梁弓宜,莫非你当自己是谁,本少还使唤不动你这不知好歹的自私卑劣之辈了?”

虎玄青站得笔直,微微皱起了浓眉,心里有些不舒坦,暗道:“梁弓宜算个什么,哪里值得阿墨这样故作粗鲁姿态?”

梁弓宜一听墨恒羞辱,一路上压抑再压抑的悲痛和愤怒终于憋到了极限,猛地扔掉船桨,死死地盯向墨恒,双眼通红,睚眦欲裂,止不住嘶哑和压抑地低声吼道:“墨恒!你究竟——”

但没等他说完,墨恒眼角一见虎玄青深邃的五官微微黑沉,简直浑身都泛着一股酸味儿,便内心暗乐、表面暴怒地对着梁弓宜直眉倒竖,一个拂袖就将之拍飞:“你是哪根葱,也敢直呼我的名字!”

梁弓宜被他打得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投石车投飞的巨石,滴溜溜撞进河水里,他仍旧不敢贸然使出五色神网,所以毫无抵抗之力,狼狈地将河水撞得激起一丈高大浪,然后继续向河底撞去。

下一瞬,墨恒袍袖一招,转眼又将梁弓宜用法力扯回,“砰”的一下摔在船尾。

梁弓宜抿嘴寒目,蹭地站起身,浑身都散发出山雨欲来的森寒气魄,尤其他这下浑身湿透,一副宽肩窄腰、肌肉匀称的精悍身材显露无遗,胸腹轮廓被湿答答的褴褛衣裳勾勒出来,别有一番落魄却刚强的**。

不过此时再愚蠢的人也看出不对,这世间毕竟是修士的天下,他们心中警醒,都纷纷慌忙避让、躲闪甚至逃离,除了少数被梁弓宜一身“绝色”迷了眼睛的蠢货,谁还敢看这里的热闹?

梁弓宜面白如纸,却站得直直冷冷,喉中微哑地继续刚才的话:“……我本是小人物,又被强者残魂寄居逼迫,是你率先缠上我,说你对我似曾相识。我那时不懂情怀,对你冷淡,就算错在于我!但现在我爱慕你,你转头却对我连加羞辱,你到底想要如何?要杀要刮,何不给个痛快!”

墨恒听得一怔,眼神凝滞在梁弓宜湿漉漉的宽厚胸膛上,有种莫名的沉默。

实际上,墨恒几乎全部心神都在观察身旁的虎玄青。

眼见虎玄青在他身旁站得沉稳挺拔,气势磅礴犹若深渊,面容刚毅沉凝,貌似平静如旧,看似不动声色,但是紧抿着双唇一声不吭,简直就差没在脑门儿上写出“我不高兴”“我在吃醋”。

墨恒心下爽快得好似夏日洗了个凉水澡,哪还有心思去看梁弓宜此时是否诱人?

墨恒见好就收,舍不得当真气到虎玄青,那时还不是他自己心疼,便冷哼一声,掩饰般匆忙地收回凝在梁弓宜胸膛上的目光,转过身,脚下一顿,乌篷船顿时在凡人眼中隐匿不见。实则又化作庞大莲叶,托着他们三人,风驰电掣般向西北飞去。

身后河上那些凡人们目瞪口呆,刚才笑过的人则脸色煞白,甚至有人连夜搬家逃走的。

墨恒面沉如水,和虎玄青一样都不说话,梁弓宜仍是笔直地站着,但却闭上了眼睛。

几个转眼的功夫,荷叶飞过数十里,落向蜿蜒大河旁的群山中,在一处山腰停了下来。

墨恒挥袖散去荷叶,垂眸深深呼吸一口气,抬头道:“虎叔,你看这里如何?”

虎玄青心里透亮,不是不知道墨恒先前和现在都只是做戏给梁弓宜看,也不是不明白墨恒甚至顺便瞧看自己的反应,但明白归明白,他心里就是有些酸溜溜的——这就对了。

此时听墨恒说话,便收敛心神,不以为意地温存一笑,故作不知:“阿墨,你说什么如何?”

墨恒直眉一挑,看着他笑而不语。

虎玄青心中火热,早就忍耐不住,此时眼神深暗,蓦地凑过去抱住墨恒:“这里很好。”

梁弓宜听得明白,心头提紧,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握拳盯住墨恒。

墨恒仿佛躲避般不看梁弓宜,一掌挥出,直接将梁弓宜拍出二十丈。然后取出虎玄青早前为他炼制的一座随身木屋法器,往地上一抛,一把揽住沉静微笑的虎玄青,二话也不说,矫健地窜了进去。

“砰!”

木屋房门关紧,将所有画面和声音全部隔绝。

梁弓宜在二十丈外狼狈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后退一步,忽然踉跄一下,倚到一棵树才停下来。死死闭上眼睛,重又睁开,看着被关紧的房门,突然胸中闷疼,难受得紧。

他有些喘不开气,用力扣住树干,也不知是不是头上的河水滑落了下来,眼睛干涩又滚烫模糊。他咬紧牙关,才强自压抑住心中那股想要疯狂咆哮着发泄的剧痛。

他知道木屋内正发生着什么。

“墨恒,墨恒……”

他心里一字一顿,仿佛连思想都带着沙哑。

“不管你现在选谁,最终,你都会是我的,你和我是前世注定!我梁弓宜才是你的良配!”

他这样在心里吼着,双手将树皮抓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舒服一丝半毫。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更新多一点,每天提前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