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乡 第一三零一章 做事唯求心无愧 待人先看我何如
大年初一的清晨,依旧能够听到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彻夜狂欢的人们刚刚进入梦乡,只是,这种放纵的生活,向来不属于老年人。
清晨醒来,就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轻松。大年初一,新年伊始,这不但意味着他可以轻松一下,更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让人期待不已的开始。
泡了一壶茶,林泽远悠然自得的喝起茶来,无数的念头在脑子里闪烁。尽管这些念头经过了多次捋顺,但是此时在脑子里,依旧是盘旋不断。
“老林,颖儿昨天晚上没回来?”林夫人慌里慌张的推开书房的门,大惊失色的对林泽远说道。
林泽远放下茶杯,淡淡的道:“颖儿还年轻,她总要有自己的生活,昨天又是除夕,彻夜狂欢的人多了。颖儿出去玩玩也未尝不可,你还担心谁把她给骗走啊!”
对于林泽远的漫不经心,林夫人显得很不高兴。她才不管林泽远现在的职位呢,一把将林泽远跟前的小茶杯夺走,不满的抱怨道:“颖儿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你惯的?要是你多管她一点,她怎么会……”
说到这里,林夫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圈儿也红了起来。对于和自己相濡以沫的老伴,林泽远一向充满了包容,拿出杯子倒了一杯茶递给老伴,柔声的安慰她:“刚沏好的茶,你尝一尝。”
看老伴还要抹泪,林泽远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你别着急,我现在就给颖儿打电话,看看她在哪儿,让她赶紧回家行不行?”
老伴这才把茶壶还给他。看老伴的模样,林泽远知道这个电话不能不打了。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听里面传来了女儿的声音:“爸爸,我半小时之后就回家。”
林泽远说了句好,就挂了电话。他这种态度又引来了老伴的不满。还没等林泽远把电话放好,林夫人就唠叨道:“你看看你,对颖儿就这么不管不问,任其发展,你就忍心看着她这么下去啊……”
林泽远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杀伐决断,但是唯独面对自己的老伴,却是没有半点脾气。
“奶奶……”稚嫩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林夫人赶紧擦擦泪痕。宠爱的打开房门:“哎哟赛赛,小宝贝儿,奶奶在这儿呢,你怎么醒这么早啊乖乖?”
“赛赛想找奶奶玩,就醒了。”
“好,好。奶奶就等着赛赛醒呢,给我家赛赛煮饺子!”
看着老伴带着赛赛离开,林泽远不由得笑了一下。暗道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在家里,也只有这个伶牙俐齿的小赛赛,能管得住这个越来越喜欢唠叨的老伴了。
电话铃声,不断地响起,都是一些故旧下属拜年的电话。当然,能在这个时候给林泽远打电话的。都是跟林泽远关系不一般的人。
接了几个电话,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跑进了屋子里。穿着一身小胖熊睡衣,小姑娘一脸委屈的扎进了林泽远的怀里:“爷爷,我妈妈去哪儿了?我要找妈妈嘛!”
林泽远宠爱的把小赛赛抱起来,哄着她:“妈妈知道小赛赛喜欢吃零食,一大早起来去买零食了!”
“爷爷昨天不是还说过年了,超市里的叔叔阿姨都回家过年了吗?”小赛赛歪着脑袋质疑道。
林泽远赶忙道:“那个……那个有些超市的叔叔阿姨又回来上班了。”
“爷爷,我想我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我就不想了。”小赛赛往林泽远的怀里拱了拱。眼里已经噙满了泪花。
林泽远大为心疼。赶紧哄道:“好,爷爷给赛赛讲故事。咱们讲着讲着,妈妈就回来了……”
故事仍在继续,小赛赛听的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眉宇之间太像他的林颖儿了,但是有一点林泽远不得不正视,这小姑娘长得那么像他!
这一发现让林泽远如坐针毡,心乱如麻。林颖儿从小一直很听话,作为一个高官的女儿,林颖儿从来都是被注目的焦点。可是,让林泽远万般欣慰的是,女儿的言行举止都特别像他,举止谦和,清雅持重。在他的同事圈里,颖儿几乎创造了一个奇迹,她一直在好好读书,在国内读完又读到国外去了。
女儿带着赛赛回来时,林泽远只是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就明白了,那一刻林泽远有些冲动,浸**官场多年,处在他的位置上林泽远每天阅人无数,以他犀利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小姑娘的来历呢?一想到这些,林泽远的心脏就抽搐似的缩紧了。他不想让他的宝贝女儿一直委屈下去!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过来。林泽远怀里昏昏欲睡的小赛赛,立马从林泽远的怀里下来了,喜不自禁的喊着:“是妈妈,肯定是妈妈回来了!”
林泽远看着小赛赛欢快的跑了出去,也跟着走了出来。小赛赛虽然兴奋,但是个头还是够不着别墅的房门,林泽远紧紧的跟在后面,把家门打开了。
林泽远见颖儿推门进来,头发还蓬乱着,完全不是她平时的一丝不苟和清清爽爽了,老伴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把手里的锅铲扔到桌子上,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颖儿,你昨晚干嘛去了”
林泽远赶紧暗暗扯住老伴,因为老伴的声音已经响亮激动到足够让家里的小保姆听见了。林泽远看出来女儿的眼神里有一些他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譬如说义无反顾,毅然决然。
林颖儿说:“妈妈,你先去做饭,我回头再你说,我有点事要跟爸爸谈谈。”
林夫人努力把一切忍在肚子里回厨房了。林泽远很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紧走几步,跟在他的林颖儿后面!林泽远的手下意识的扬起来,好像想要抓住什么,又放下了。这是林泽远无法改掉的一个习惯。他在心情震撼之时总会下意识的做出这种动作。尽管这样的结果是他事先已经预料到的,但是看到这个人真实的站在他的眼前,林泽远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被揪疼了。
他无法想像这个人今天要来告诉他,几年前,他已经把他林泽远的宝贝闺女变成了一个妇道人家,然后带着这个小赛赛在异国他乡孤苦无依的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他怎么可能容忍他!
王子君来林泽远这里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虽然林泽远一直对他不错,但是这种仕途上的提携或者生活中的眷顾,跟这件事根本无关。
“林书记,新年好。”王子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规规矩矩的给林泽远拜年。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小赛赛已经跑到了林颖儿的身边,伸着两条细细的手臂,让妈妈抱抱。
虽然最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林泽远的身上,但是看着可爱的小赛赛,王子君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被戳中了。身体颤抖了一下,还是将那丝情感压抑了下来。
林泽远看看王子君,很奇怪的笑了一下。他突然而笑,笑得有些涩涩的:“子君什么时候来京里了?”
“就这两天。”一边走进客厅,王子君一边朝林夫人问好:“阿姨新年好。”
林泽远看着热情相让的老伴,下意识的摇摇头,他让王子君在客厅里坐下,然后淡淡的说道:“你今天来的够早。”
王子君来之前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林泽远待自己还是一如往常,有那么一瞬间,王子君觉得如释重负。
但是很快,他就没那么轻松了。林泽远是那种心思缜密之人,估计在自己坦承真相之前,他会一直装聋作哑的。他不说不代表他看不出来端倪的。如果连这点小事情都看不出来,林泽远还凭什么领导那么多人在他的麾下工作。
他严谨的朝林泽远笑了笑,然后一语双关的说道:“做错了事难免心虚,还是早些来比较好。”
林泽远还没说话。端茶过来的林夫人已经笑着把话接过去了:“子君哪。你能做错什么事哟,我经常跟你林叔叔在家夸你呢。再说了。就算做错点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还年轻嘛,年轻人哪有不做错事的!”
尽管刚才看见王子君和女儿一起回来有点意外,林夫人还是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王子君不是别人,她太熟悉了,而且印象一直不错。此时看王子君表情讪讪的,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有些看不过,主动替他开脱。
林泽远朝老伴看了一眼,有点无话可说。老伴是个善良的人,每每想到女儿至今仍然茕茕孑立,婚姻大事尚无着落,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颖儿从小听话,唯独这一点让老伴十分不满意。林泽远郁闷的想,如果让老伴知道女儿现在这副状态,就是在她眼里又听话又懂事的王子君一手造成的,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现在这副好脾气了。
朝老伴看了一眼,林泽远缄默无语。王子君一边从林夫人手里接过茶,一边轻声道:“阿姨,我今天就是给林叔叔认错来了。”
林夫人宽容的笑了笑,边朝厨房走边道:“我锅里还煮着饺子呢,等会一起吃吧。”
林夫人对女儿昨晚没回家耿耿于怀,但是碍于王子君在家里坐着,不便问出来,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煮饺子去了。
林泽远长时间的沉默不语。他没想到王子君今天果然是有备而来,这个把他的宝贝闺女害惨了的家伙,要来跟他挑明真相了!
他真是没想到,大年初一,他就迫不及待的来挑战他的容忍度了。这么想着,林泽远似乎很轻松的微笑了一下,说:“子君,你跟我来书房,咱俩说说话。”
林颖儿在一边抱着赛赛,但是眼睛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两个男人。听父亲这么一说,立马走过来,在王子君面前站住了:“赛赛要叔叔讲故事,叔叔讲的故事很好听哟!”
林泽远看女儿一眼,丝毫不为所动:“赛赛昨晚没见着你,你带着孩子去玩吧。”说完,径直走进了书房,步履非常地大和快捷。林颖儿脸上有些担忧,她知道父亲这是十分计较和在乎了,他生气了,王子君将面临一场暴风骤雨。
小赛赛好像已经认出了王子君,好奇的看看王子君,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压抑极了。
王子君努力的挺直了身子,轻声对林颖儿道:“颖儿,你带赛赛去玩吧,我和林叔叔去书房谈谈。”
林泽远的住宅是九十年代的建筑物,虽然在装修风格上不如现在流行,但是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却是磅礴大气,不是一般的房子可以比拟的。如果充满了欢笑,这里自然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场所,但是安静下来,却不由自主的给人一种严肃之感。
王子君知道林泽远在注视着自己,他知道林泽远一直都将自己当成子侄一般。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位置,尽管有他本人的不懈努力,但是很多事情,和林泽远的支撑也是密切相关。
估计在林泽远的心里,自己和颖儿的事情让他十分难受吧。可是事已至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唯一能弥补的,就是如何面对颖儿母女吧。这个问题,王子君来的时候虽然想好了答案,但是在林泽远面前说出来,还是让王子君有些不安。
王子君一开始松懈地在书房的藤椅里,准备给林泽远诚恳地承认一下错误,然后再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林泽远。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瞥,让王子君浑身激灵了一下,迅速把身体绷紧坐直了,他看到林泽远脸上的微笑挤得干干净净,脸色像严冰一样寒冷。
林泽远冷着一张脸,看王子君一眼说:“王子君,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王子君愣住了:“林叔叔,我没有啊。”
林泽远寒冷且严厉地说:“别叫我叔叔!你敢说,你王子君不是虚伪?你做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你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你还要把颖儿拉进这条苦难的大河?你忍心让她母女俩一辈子这样过?男女之交,合合散散,甚至移情别恋,都很正常。问题是,你明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把我的闺女一头折进来?你以为你不说,就可以把责任推卸干净了?我看,你简直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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