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利弊得失
“自顺安军东至莫州二十里,皆是川堑沟渎,葭苇蒙蔽,泉水纵横,此乃匈奴天牢之地也,彼则不能驰骋。又东北至雄州三十里,又东至霸州七十里,又东至海水口,皆是营田堤岸,隰水渐洳,此乃匈奴天陷之地也,彼则不能骑射。”
这片漫无边际的沼泽就是女真骑兵们的噩梦,他们在其中挣扎、呼喊,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在这巨大的陷阱中四处乱转,最终一个个水洼成为了他们的安息地,留在了那里发臭、腐烂,最终化作孤魂野鬼永远在这异乡的文安洼中徘徊、哀嚎。
赵柽不得不佩服宗翰这小子的野外生存功夫,居然躲在洼中十多天,和宋军搜捕部队在百里苇丛中玩儿起了藏猫猫,靠着捕鱼捞虾,吃苇根活了下来,熬到宋军撤围,昼伏夜行的逃过界河,在那里遇到了同样狼狈不堪的兀术。两人在界河等了数日,收拢逃回的残军,点点数不过千人!
这次战役,宋军斩首三万五千余人,而那些死于沼泽中的人根本无法统计,但这个战绩也足以傲人的了。不但重创了侵入宋军的两路金军,而且再次挫败了女真人入主中原的野心,极大的削弱了金军的实力,震动了金国上下和周边诸国。
吴乞买闻报痛心疾首地说:此次南下的失败,是大金起兵以来最惨重的失败!此次不仅折损了二皇子翰离不,战神完颜娄室两位领军人物,吴乞买的长子宗罄被俘。大小战将三百余人殒命。精锐军兵更以十万计,可谓是空前的大损失。这直接导致金军的实力骤降。成为由盛转衰的节点,丧失了短时间再次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能力。对宋全面转为防守。
经过灭辽之战,金国的将士们终于见识到了中原宋国的富庶和繁华,他们第一次产生了想长期占领这块土地的野心,因此要彻底以武力征服这块土地,使宋国的百姓们臣服于金国。但他们的所作所为非但没能使他统治整个中原的美梦成真,相反却唤醒了整个中原人民的血性,使金国成为整个中原人民的仇敌。
………
战争暂时结束了,赵柽站在霸州的益津关城楼上向北眺望,隔着界河那边就是燕京地界。大宋几代帝王朝思暮想之地,却一次次无功而返,损失了数十万的军兵,而前几年短暂的占领却险些招致灭国。
“二爷,该走了!”赵信轻声说道。
“嗯,我们马上还会回来的,那里将重归我们大宋!”赵柽收回目光道。
“嗯,到时我陪二爷一起再来看!”赵信拉着王爷的手说道。
“呵呵,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入厩深似海啊!”赵柽略带惆怅地说道,皇帝出行再不可能像过去轻车简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啦!
“陛下,请移步起驾!”这时张所上前施礼说道。此次他已经被任命为高阳路安抚使,统河间、霸、莫、雄、清、冀、沧、恩、保定、永静、信安十一府州军,负责河北平原中部和东部的防御。镇守雄州瓦桥关、霸州益津关和信安军淤口关,这河北三关。
“张大人。女真人遭此大败,虽不会再挑起大战。但是必不甘心失败,还会派兵扰境,所以你不但要安抚百姓,让他们早日回乡,还要勤练军兵以备边患!”赵柽边走边叮嘱道,中兴军不能常驻于此,守卫边境还需要组建新的边防军担当,兵员就以五马山义军中选拔,赵邦杰为兵马总管,这个人是太上皇封的,不能不重用,但是还需锻炼。
“微臣谨遵陛下教训,定不负所望!”张所恭谨地说道。
“鹏举,你初当大任,当谨慎行事,切不可义气用事,遇事三思而行!”赵柽又对送行的岳飞言道,这次他再次以其收复保定军之功将他升为定州路兵马总管;以王瑾知中山府,兼任定州路安抚使;陈遘升为两河转运使。
“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望,整军备战,收复燕京!”岳飞施礼道,他自从跟了王爷官坐火箭似的往上升,定州路统中山、保、深、祁、广信、安肃、永宁、顺安八府州军,西起常山,东接雄州与燕京接壤,此路扼守太行山东麓大道北段,山开川平,利于骑兵突击,为历代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首选,在战略防御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现在让他一个从军不过数年的人担当此任,可谓是破格提拔了。
赵柽随后又再次祭拜了在此次战斗中阵亡的宋军将士,让张所立碑纪念并亲提碑铭。这时三军犒赏完毕,鸣炮开拔,随行出征的中兴军各军及河南各府州军同时南返。早在数日前,赵柽便分别传书汴京和大同,并告知沿途各州县,准备相应之物。
大军缓缓而行,回京的路也显得异常漫长,赵柽躺在车中,身上十分疲惫却难以入眠,被一种莫名的亢奋缠绕,想到自己要管理一个帝国,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紧张,就如同自己第一次走上战场一般,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未来,史书上将如何评述自己这个凭空多出来的玩意儿…
赵柽前世和大多数人的印象是一样的,认为唐朝才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巅峰。但是随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虽然是最为黑暗和没落的时期,可他对宋的有了更深的体会,与宋相比大唐帝国只不过是中国中世纪的结束而已。
的确,在大唐帝国看似灿烂华美的外衣之下,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地闪现着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尽管有过开明的“贞观之治”,有过釜的“开元盛世”,但却无法掩盖唐王朝手足相残的卑鄙,杀戮大臣的凶残,“安史之乱”的浩劫。宦官擅权的肮脏,藩镇割据的祸乱。黄巢起义的灾难,以及唐末五代那无尽的杀伐与纷争。
特别是五代十国的多事之秋。武夫当政,独夫用权,视人命如草芥,视篡夺如儿戏,视战争如家常便饭,甚至引狼入室,割地求荣,将好端端的中华大地糟蹋得生灵涂炭,惨不忍睹。
赵匡胤代周自立后。定下偃武修文的国策,立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誓约,使宋代成为中国古代史上最少杀戮大臣的朝代,也是罕见的没有爆发全国性农民大起义的朝代。
宋太祖推行文治,极有远见的实行了“三权分离”的制度设汁,将过去由宰相统领的行政、军政、财政大权一分为三,直接对皇帝负责。这样大臣就难以“一手遮天”。此外.宋大祖还实行了官职、差遣分离的制度,只有差遣才是实职,同时地方官三年迁转一次。从而杜绝了派系的产生。
宋朝除秘密立约“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之人”外,还广开言路,开清明之治,提高台谏地位。设立御史台和谏院,这是两个职责类似、威权极重的监察、舆论机构,一般由那些学术、才能、品行优良的出任其职。并准许“风闻言事”。
宋代皇帝优礼士大夫,就是为了与其共同冶理天下。宣称“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也。”虽有虚伪之嫌。但是却开了约束皇权,君臣共天下的历史先河。朝廷出台政策,皇帝必须充分征求臣子意见,“熟议”之后方能颁行。否则臣下可以“封驳”,拒不执行皇帝的命令。而皇帝除了撤换大臣以外,别无他法,因此不敢“行乱政”。
此外,宋代还以“宗室成员不得任中枢要职”防诸王作乱,以健全科举制广纳贤才,以严格制度防宦官专权、后宫干政……在一系列严密而宽仁的政治制度推行下,文官制度使权力收纵自如,无尾大不掉之虞,造就了中国古代政治最为开明的时代。
“主柔臣强”成为宋代政治的显著特点。开明的政治,使宋代实现了集权下的“分权”,民主的曙光已经初现。而当时,非洲还是原始社会,美洲仍是一片蛮荒,欧洲则在血腥和黑暗中徘徊。拥有当时最先进政治制度和最民主作风的宋朝,遥遥领先于整个世界…
古今中外,几乎所有王朝和国家的衰亡都从道德沦丧开始,宋也不能独善其身。赵宋王朝也在历经了政治上从积极改革到意气用事再到私欲横行,军事上从求胜心切到战而不利再到一味求和,文化上从宽厚仁和到故步自封再到寡廉鲜耻,最终无可奈何的走向衰亡。
尽管赵匡胤以其超人的智慧设计出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政治制度,但他却无法保证自己的子孙能和自己一样雄才大略、知人善任,能够和自己一样勤国是,励精图治。宋最终走到国破家亡的地步,无不与他的不肖子孙道德沦丧和战略失误有关。
到了赵佶登基时,蔡京之流坐稳朝堂,君臣二人将人世间骄奢**逸、荒唐无耻之事发挥到了极至。当朝君臣尤其是士大夫的无耻,造成“乱自上作”,“败自下生”,“社会灰化”,拥有“士人风骨”的社会精英,几乎全部被排斥在了权力核心之外。而统治面临崩溃的时候,反而是那些在野的社会精英成为抗敌救亡的中坚力量,书写了最为悲壮的一幕…
………
对于现代的国家制度,赵柽虽然不是深有研究,但是他也知道文官制度已经成为世界的主流,三权分立也成为现代民主国家的标志,这足以说明这种制度的先进性。设法立制,多是为了克服以往弊政,其所立之制,不乏可供后世借鉴之处。
“家天下”的政体本身就决定了这个制度是为维护赵氏政权的传承和统治服务的。赵匡胤即位后,深鉴五代时期五人专权跋扈之弊,所以才注重任用科举出身的文臣,他曾说:任命文臣为官,即使都去贪污,也比任用武将的危害小!可见制定的目的就是取代过去的贵族政治和武人政治,达到强干弱枝、尚文抑武的效果。
制度是好制度,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巩固了主义中央集权,照顾了方方面面的利益,较好地调整了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使宋朝统治的百余年间较少有大的,从而保证了其社会经济、科技文化的大发展。但是由于历史的局限性和特殊性,宋代的文官制度也带来了各种严重的政治恶果。
首先,由于相权低落,台谏权重,致政出多门互相掣肋;官吏因循保守,冗官充斥于朝,行政效率低下。史称“今中书主民,枢密院主兵,三司主财务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院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密减兵,三司宽财以救民困者,制国用之职不在中书也。”这也导致金军已经渡过了黄河,而朝廷还没有商量出应对之策,可谓是莫大的讽刺。
另外,为牵制地方,宋室加设了许多官职,使官僚机构庞大。中书令、侍中、尚书令,不与朝政;侍郎给事不领省职;左右谏议无言责,而起居郎、起居令人不执记事之笔;……至于仆射,尚书、丞、朗、朗中、员外、居其官不知其职者,秘书、殿中二省名存实亡,九寺、五监、尤为空官。但是不做事不等于不给开工资,这造成了财政拮据,国用日竭,十羊九牧成了真实的写照。
再者,中央集权虽有助消除军事割据,然矫枉过正,造成地方之过度嬴弱。地方官吏事事听命于中央,施政不能自主,税收又尽收归于中央,故地方贫弱,无从建设,一旦有事很难应变。正是兵也收上,财也收了,赏罚刑政,一切收了。后果就是“靖康之祸,虏骑所过,莫不溃散。”
‘矫枉过正’解决了一时之困,可长此以往几代皇帝不敢违背祖制,不能勇于纠偏改革,最终造成极为严重的恶果,不仅影响到了国家的发展,还导致有宋一代积弱的局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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