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故乡
65.故乡
“这么急着走,我看你也不像要坐火车奔波的样子。你既然说完了,那么我也来点评一下这幅作品,看看有什么不同。”启光看了他掏出火车票扬了扬,勾了勾嘴角摇摇头,依然慢条斯理地说,一点都不介意他的目光。
“这幅作品如你所说是为了这个乞丐脸上的表情,但是晨曦指的是他心中的希望与感激,希望才是这幅作品最深的核心。他的目光看向的红色衣服女子的背影,那是施舍者,可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人施舍两百块给一个乞丐?这不是很可疑的事情吗?所以,请看这个角落,看到了吗?这是录取通知书,再看看那个红色背影的女子她的拎包,这遮住了大半的包,还是可以看到校徽吧,这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徽……”
启光扫视了全场安静听他解说的人群,再怜悯地看了一眼已经快要退到人群中去的青年,继续说:“这幅作品的取景非常有对比性,左边是咋看凌乱的背景,以乞丐本人为中心,目光远处是干净的未来。在左边我们还可以看到一双稚嫩的双拳,这应该是陪着长辈在长辈身后同样乞讨的人,最终会用到这两百块钱的人。这人就是核心的晨曦,只要有希望,这个世界就不会抛弃任何人……”
邹盼舒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作品还引发了一场辩论,更不知道有人仅是看着一幅照片,就能够把整个照片前后发生的故事都推论出来。
那两父女确实就是为了学费而在街头乞讨,他们是遇到了小偷,再也拿不出这么庞大的学费,就在他们绝望之际,开始有人给他们捐款,这样的街头捐款肯定不能凑足,后来邹盼舒让他们带路前去,一直到了学校注册处,确定了名单后才给他们补足了余额,再留下五百块的生活费后,趁着他们激动得抱头痛哭时悄悄走了。
本来他也犹豫过是否要把这幅照片拿出来参展,后来也是因为只拍了个侧脸,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才选中了这张,毕竟这一张的对比、色彩等各方面都很满意,意境也非常好,感情饱满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共鸣在其中。
如果任疏狂来了,肯定要吓一大跳,邹盼舒只呆了大半天就静不下来,完全不顾保镖的不耐,缠着保镖和他过招,从昨天一个下午的过招中他的实战又有了进步。
毕竟张哥太强悍了,邹盼舒多少还是有点畏惧心理放不太开,而对着程清鸿的保镖他可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只管往死里打好了。
那保镖名字叫建安,确实是高中一毕业就参军,因为成绩体格等各方面都很出色被选中,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兵哥,年龄只比邹盼舒大一岁,这还是他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束手束脚生怕伤到人。
邹盼舒等不到人来解放他,更等不来程清鸿,心里的担心无处发泄,只好一大早又拉着建安比划,弄得自己一头一身都是汗犹不停手。
“你还是休息休息吧,这样会脱水的。”建安以手肘挡住邹盼舒的飞腿,快速退出他的攻击范围建议。
邹盼舒喘着气,双手按在膝盖上呼哧呼哧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问:“你,你们平时怎,怎么训练的?”
建安走到边上取来毛巾递给他,“没有任务时就是每天训练,不是你现在这种程度,这太轻松了。”
他不会透露具体的实情,不过也没有再介意邹盼舒的提问,能说的就说,不能说他就换个话题。军令如山,他这次是负责监视邹盼舒,全面满足邹盼舒在这里时的要求,不能让他伤到,更不能让他跑出去。
他问过其他的保镖怎么回事,他们以前的任务都是与穷凶极恶的歹徒搏斗,怎么会变成监视平民了,那几人让他好好看管就行,说这事情太复杂不是他们能介入的。
因为这样,建安就觉得邹盼舒很可怜,估计是被牵连了,对他的小动作也就宽裕不少,弄得现在做了陪练也心甘情愿,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就是邹盼舒这个人亲和力极佳,只要呆一起时间稍长,就会被他温和的气质所同化,让人不由自主就对他卸下防备心。
休息了几分钟后,邹盼舒站起身走到边上取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建安,自己拧开盖子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下去,才从窗口望出去。
阳光已经有点刺眼,到这里已是第三天,他开始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慌,不知道会不会从此就与任疏狂天涯永隔,呆在这样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里,万一被锁上一两年,再出去还能如何?
“你们将军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邹盼舒低沉着声音问,一向清亮的嗓子已经有点磨损似地带着点沙哑,这是他连续两晚睡眠不足导致的后果。
建安把水拧上,摇摇头,他都有点不忍,可是没有命令他也没办法把邹盼舒带出去走走散步,将军的命令是不让他走出一步。
“算了,他总会出现的。建安,说说你的家乡吧,我是个没有故乡的人了。”邹盼舒直接坐到地板上,这是一间专门的训练室,邹盼舒判断这别墅估计还是在S市市郊,弄不好就在军区里面,所以才会不让自己走出去半步。
“怎么会没有故乡呢?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就是故乡。”建安疑惑地说。
“故乡,故乡是因为有令你牵挂的东西,或许是人,或许是一座老宅,或许是一抹熟悉的空气……那才可以称之为故乡。我没有故乡,我的故乡在这里。”邹盼舒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的位置。
他把任疏狂藏在心中,自己的心就是自己的故乡,走到哪都不会丢失。
“这样啊。”建安有点不明白,他觉得太文绉绉,兵营里要是有人这么说话肯定要被削一顿,随之也坐下来,两腿交错摆了个禅坐的姿势,回味了一会儿才开始说他的家乡,他的父母……一转眼他也离家好多年,每次休假回去也都是来去匆匆,再也没有了年少时的悠闲。
任疏狂心里装着事情,时不时看看腕表,计算着时间,等到下午四点,会议圆满结束,与张丰唯黄静怡握手告别,他整了整自己的衣着,既然没等到父亲的电话,他就要以自己的方式去接回邹盼舒。
踏着坚定的步伐,再看一眼刺目亮白的苍穹,他知道邹盼舒就与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只不过被距离隔断,他相信这将会是最后一次让邹盼舒陷入危险,通过这一回,他要高调地让所有人知道,邹盼舒是他选择要共度一生的人,是他的唯一,无论谁做出伤害邹盼舒的举动,都要承受他的怒火。
看着跟了自己多年的司机平稳的双手,宽厚的肩膀,他突然感慨地问:“谦叔,如果家里真的不同意,我就要到国外去定居了,你跟我走吗?”
“疏狂,不要急,我想你爸爸会想开的,多给点时间给老人。要是老将军还在的话,也会支持的,他总是支持你的奇思怪想。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走。”司机谦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谁都没有想到就是一位私人司机,竟然与任疏狂有这么亲密的关系,甚至就连邹盼舒都极少听到他说话,没有人知道这位司机是任疏狂爷爷留给他的保镖,从他还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成长了。
“唔。”任疏狂不置可否,他也知道谦叔只是在安慰自己,父亲如果妥协就不会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一个消息,他再次翻看了手机,还是一片漆黑。
突然他就有点觉得疲倦了,更是思念邹盼舒温柔的怀抱,需要汲取他身上安宁的气息,来驱逐自己心中压抑着的黑暗,他想如果从来没有遇到邹盼舒,也许几年以后自己真的就会变成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存在,也不会再幻想父母的认同,不会像现在这么努力抓住每一点机会修复关系。
可惜,父亲他们还是不能接受吗?难道外人眼中的面子真的比一个真实的儿子还要重要?任疏狂的双眼更黑更沉,仿佛能够透过空间望向不知名的节点,思绪沉浮在那里。
这一次他调来的是一辆黑色加长劳斯莱斯,平时他很少用上这样奢华的车子,在白天也基本从不动用,自己平时更喜欢另外一辆五座的黑车,但是这次他正是要这样的高调,也不需要再带别人,肖庭诚的准备已经全部到位,只等见了程清鸿开始谈判。
再次来到军区大门,劳斯莱斯减速停了下来,谦叔等着他新的命令,他也有点紧张,知道这样以任疏狂本人的名义开进去,基本就很难再与任家修复关系了,这是一种令人心底凄凉地漠视,他为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疼。
“谦叔,开吧。”五分钟后,任疏狂苦涩一笑,随后马上收敛了表露的情绪,面无表情犹如一尊神祗,冰冷的目光直指前方,所有的哀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谦叔闻言,静静地启动了车子,就要滑向大门,手边副驾驶座上摆放着的出入通行证是任疏狂本人的。
突兀地手机铃声响起,车子在得到命令之前还是滑动,任疏狂望着这不速之客似地手机来电,愣了两秒钟才接起,手指都有点颤抖。
“把你的车子停住!等五分钟!”任将军压抑地怒火隔着时空都能听出来。
“谦叔,停车。”任疏狂随即下了命令,放下父亲已经挂掉的电话。
“好了,我就说会好的。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没有必要了再开回去。”谦叔鼓励地从后视镜看了任疏狂一眼,眼中满是慈爱,然后下车到了后门把门打开,恭敬地站着,神情也在出来的瞬间就变得谦逊起来。
再次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任疏狂的身躯看起来更加高大□,出了车门站立在路旁,他,还是等到了父亲的妥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快要忘记父亲单纯维护他是什么时候了,那个小时候偶尔会说我儿子是最棒的父亲,好像还没有消失。
五分钟,非常准时,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任疏狂面前,开车的司机一身迷彩服双眼如鹰隼般扫向两人,对着任疏狂审视一番,随即咧嘴一笑说:“没等很久吧,上来,我带你去。”他这么说着,车子却距离任疏狂有一米多远,眼光中满是挑衅。
任疏狂眉头一皱,这个人他有印象,出现在最近汇总给他的一批名单里,叫做任慕海,是目前升迁势头最猛的人,属于任氏派系下最有可能接位主掌大权的新一代领袖,而这个位置原先任疏狂是第一位顺位继承人。
任疏狂没有说话,不管父亲打的什么主意,毕竟父亲已经退让了一步,其他的都不在任疏狂的视野内,手轻轻一搭拉开车门,脚下轻盈地一踏,上了车子副驾驶座。
“好气派。”任慕海嘴角一翘赞扬道,方向盘一转脚下使劲油门轰轰响着就飙了出去,只见他对着后背伸出手扬了扬,好似在和谁道再见似地。
任疏狂半眯着眼,毋庸置疑,这家伙了解谦叔的底细,是个深藏不露的强劲对手,可惜他已经不会再涉猎军方的事物,也就没有机会较量一番,不过,想来这个人很入父亲的眼。
这么一想父亲对此人肯定是亲睐有加,任疏狂不免又有点失落,这失落也就是一分钟不到的事情,就恢复了冷静,望着向前开去的路,他知道当车子再次停下来,就能看到邹盼舒。
“到了。据说这被关在里面的人是你的小情人?”任慕海摇摇头,一手撑在方向盘上,斜着身子说话。“呵呵,有意思,任疏狂,你很有种,可惜了。”
“不要以为你是下一届主事人,我就会姑息,以后见到我说话客气点。”任疏狂冷冷地说道。
他能猜到父亲的打算,无非就是提前让自己见见他的接班人,以后总是要打交道的,可是这种狂妄小生似地态度他见多了,总是以为天底下没有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却不知现实往往才是最残忍。
“不用动气,以后有我罩着你,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任慕海抬了抬下巴颏指向别墅,门口处目前只能看到站得一动不动的两个卫兵。
任疏狂瞟了任慕海一眼,不再与他废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了解到底谁罩着谁,抬腿就下了车,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往里走。
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后又放开,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气势,心里的阴狠并没有压抑住,也没必要压制,差不多整整三天邹盼舒就这样孤零零被人关在这栋房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伤害,任疏狂的心就如被一颗大石捶打过后那样钝痛,他的脸更是阴寒,不能保证自己如果看到邹盼舒带伤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他的目光充满了睥睨天下地气势,任慕海被看得愕然,随即熄了火沉思了一下,也下了车跟着往里走,虽然他早得到消息知道任疏狂进去不会起冲突,却突然因为任疏狂气场全开,而对另外一个影响任疏狂的人起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