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炕上的一桌,李氏居中而坐,左首是兆佳氏,右首是四姐儿、五儿姊妹两个。

五儿右边,挨着炕边坐的是初瑜,李氏对面的空地上,放着两个圆凳,依次是静惠、如慧。

天佑、恒生小哥俩儿为了避开兆佳氏,就都在跑到李氏身后。

听到天佑说有坏人那一句,四儿还不解,侧过头来,小声问道:“天佑,哪儿有坏人?”

天佑听到姑姑问话,从李氏身后探出半张小脸,带着几分提防望向兆佳氏……

兆佳氏动手打恒生的事情过去三天,这期间谁也没有再次提及。

曹与初瑜夫妻俩儿心里恼是恼,但是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分家,就不愿再提此事。

毕竟还要看在曹寅、李氏面上,要是变现出太多不满来,让曹颂他们跟着难堪不说,也让长辈们跟着担心。

曹颂则是臊得有些坐不住,只觉得脸上滚烫。

恒生虽不是亲侄儿,曹颂平素也是疼的,心里对他与天佑并没有什么分别。说起来,因天佑先头在南边的缘故,他瞧着恒生反而更亲近些。

恒生,打得不只是恒生,其中还有曹夫妇的脸面。

曹颂想着哥哥嫂子平日的关怀照顾,自己却是没有半分回报不说,上面的母亲还这般。他只觉得羞愧难当,不敢抬头看曹。

曹硕同曹项俩儿浑浑噩噩,听着里面天佑奶声奶气的说话,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

曹最是机灵,这两日往来这边府里,虽说伯父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恒生脸上的巴掌印他是见了的。

私下。曹问了李氏一句,但是李氏含糊过去,并没有说明白。

曹心里虽说纳罕,但是也没有想到母亲身上。只当是孩子调皮,惹恼了嫂子,使得嫂子动手了。

听到天佑说起,他却觉得话头不对。就算再调皮,天佑也不会直接这般没规矩,管初瑜不叫“母亲”,而是叫“坏人”。

孩子的不是堂嫂,那是哪个?

答案,显而易见。

兆佳氏听了天佑的话。本就有几分恼,见了小兄弟两个手拉手避到李氏身后,越发觉得碍眼。

还是两个奶娃娃。要是没有人教,怎么会说出什么“坏人”这样的话?

兆佳氏冷笑一声,斜眼看着初瑜道:“我倒是不晓得。我怎么竟成了坏人了?这倒是要辩白辩白,没得让小孩子埋怨我,这不是折我地福祉?”

初瑜也没想到天佑与恒生两个还“记仇”了,见兆佳氏语气不善,她笑着说道:“童言无忌,二太太请不要放在心上。李氏已拉了天佑,板着脸教导道:“没规矩,不许再浑说,这是你叔祖母,还不给你叔祖母磕头。讨个红包。”

天佑小脸紧成一团,狐疑地看看兆佳氏,还是不肯叫人。

李氏没法子,摸了摸恒生的头发,道:“乖孙子,别学你哥哥,快喊人。”

恒生看着耷拉个脸的兆佳氏,小脸煞白。瞪着滴溜溜的黑眼睛说不出话来。

初瑜说得含糊。两个孩子又是这番模样,在两个媳妇面前。兆佳氏实在觉得搁不下脸。

“怎么着,我这做叔祖母,还不能教训教训晚辈?这么个捡来地东西,我肯教训他,是他的福气。莫非,我这还管教出错了,成了大罪人了不是?”兆佳氏扯着嗓子说道。

静惠是晓得内情的,听着婆婆与嫂子口角,只是低头不语;如慧却是才听说,见婆婆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被唬得脸上发白的天佑与恒生,脸上多了几分怜惜。

初瑜脸上已经收了笑,她同丈夫当成亲生骨肉待的养子,兆佳氏一口一个“捡来的”,往后恒生懂事了,该多难过。

李氏脾气虽好,也觉得兆佳氏说得有些过了,皱眉道:“弟妹,大过年的,他们两个小呢,还不懂事,你同他们计较什么,这眼看就要开饭了!”

兆佳氏原等着初瑜赔情,见初瑜放下脸子,她心里越发着恼。

加上李氏这些话,里里外外都是维护孙子的意思,兆佳氏就有些忍不住,硬邦邦地顶嘴道:“孩子小,可有人不小了?要是不懂事,怎么这丁点儿地孩子,就晓得记仇了?怎么着?瞧着这小哥俩儿的意思,还想要再我脸上找补回来不成?”说到最后,语调越发高昂。

李氏被顶得没话说,初瑜也实在懒得与之胡搅蛮缠,婆媳两个便都止了话音。

兆佳氏见她们婆媳没动静,只当她们瞧不起自己个儿,心里火气越来越大,眉头越来越紧,真想立时掀了桌子,起身出去。@为二房弟弟们所做。也当得起“仁至义尽”四字。

费尽心力。换不来一声“好”不说,还尽是嘲讽之词。

曹寅的神情很是肃穆。眉头紧皱,只是兆佳氏到底是妇道人家,他也没心情与她扯皮。他使劲地“咳”了两声,道:“夫人,时辰不早了,使人开席吧!”

李氏听兆佳氏“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心里也有几分恼了。

只是在晚辈面前,又是吃年夜饭地时候,要是两个老的再拌起嘴来,岂不是让孩子们笑话?

听了曹寅地吩咐,李氏正合心意,忙唤身边地大丫环绣雀出去传话,上菜开席。吩咐完,李氏低头看两个孙子,见已经带着围嘴儿,就将恒生抱到腿上,道:“好孙儿,还跟祖母坐。”说完,抬头看了看初瑜,道:“我看恒生,你喂天佑。他们小哥俩儿不小了,过了年也当掐奶了。”

因天佑这一年多没在初瑜身边,李氏怕他们娘俩儿有隔阂,寻了机会,便让他们多亲近。

恒生听了李氏的话,才放开哥哥地手。

天佑也乖觉,蹭过来,倚着初瑜地胳膊坐了。

初瑜瞧着儿子乖巧懂事,还晓得护着弟弟,心里颇为欣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虽说初瑜没言语,但是天佑好像也看着母亲是夸自己的意思,“嘻嘻”笑着。

五儿自幼在初瑜身边长大,这两年兆佳氏进京,才在初瑜身边的功夫少些。即便如此,小孩子还是打心眼里亲近初瑜。

见初瑜摩挲天佑,五儿扭过头望过来,面上就带着几分羡慕。

虽说名份上是小姑子,但是初瑜心里讲五儿也是像闺女似的疼的。

见她巴巴地望着,初瑜便放开天佑,伸出胳膊摸了摸五儿的头,笑着说道:“谁给五儿梳的头发,真是好看呢?”

“常嬷嬷!”五儿扳着手指头回道,美滋滋地看着初瑜,脸上带着几分欢喜与亲近。四姐儿在旁,见妹妹跟嫂子说话,也凑过来,道:“常嬷嬷手可巧了,还会其他花样。”

虽说是两代人,但是毕竟年龄相差不过两三岁,天佑对这两位小姑姑还产生不出畏惧来。看着母亲同她们说话,他也不肯闲着,伸出手去,学着初瑜的模样,要摸四姐儿的头发。

四姐比他大两岁,个子高些,他个子矮,哪里够得着?

天佑伸手过去,没有抓到头发,却是一把就抓在四姐儿地下巴上,抓出两道白印儿来。

孩子手上能有什么劲儿,四姐儿只是笑,还伸出小手来抓天佑的胳膊。

兆佳氏被曹寅的咳声止了话头,冷眼旁观李氏婆媳。

见五儿与四姐儿都乐意同初瑜亲近,她心里就犯嘀咕,只觉得大房太会笼络人,也不晓得安得什么心思。

待看到天佑一把抓到四姐儿脸上,兆佳氏却是蒙住了。

虽说没抓出血檩子,但是也实是令人后怕。小孩子不晓得轻重的,要是抓花了相,那女儿别说是选秀,终身都要耽搁。

想到这些,兆佳氏觉得头皮发麻,“唰”地一声,坐起身来,指了天佑,对初瑜怒喝道:“还不快抱了去,谁家的规矩,侄儿敢往姑姑脸上抓?你这当娘的,怎么管教的?”

这一嗓子,却是唬得初瑜有些愣神。

她侧坐在炕边,并没有留意到天佑与四姐儿方才的动静。

兆佳氏见初瑜不应声,只当她是故意地,心里地火苗“簌簌”地往上蹿,咬牙道:“还是你诚心的,我打了你儿子,你就指使你儿子来打我闺女?怨不得小孩子家家地,就晓得记仇,却不知做父母的怎么管教的?”

初瑜回过神来,已经明白了状况。

听到兆佳氏口无遮拦,越说越没谱,她也有些忍不住,打炕上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兆佳氏。

她还好,她还能忍耐,兆佳氏牵扯到额驸或者孩子们身上,那初瑜委实顾不得在公公婆婆面前装贤惠,也想要发作一番。

兆佳氏见初瑜神态不对劲,嘴角生出丝冷笑来。不是惯会贤惠么?倒是要看看,她还怎么个贤惠法儿?

初瑜还没开口,就听屏风外曹颂暗哑的声音传来:“大伯,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