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水不在深,能不能成为灵山圣水,无非是看有没有人传唱罢了。

隆隆、隆隆、隆隆……

巨大的声音从遥远的天穹坠入人间,在地面上的凡夫俗子,听到这声音,便只觉得,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雷声。

“爹爹,这是什么声音?”

巢湖之畔,有一户寻常渔家的草庐内,扎着冲天髻的孩童伏在父亲的大腿上,有些害怕,但又好奇地问道。

“这是龙王爷在打嗝哩。”

隆隆之声,便是龙龙之鸣。

这世上本就没有龙,人们听到了雷声,便说这是龙之鸣;看到了从天到地的闪电,便说这是龙之形。

于是长长的闪电模样,便成了龙的雏形。

壁画之上,人们中最擅长绘画的,便给它添了耳目,又不觉威武,便再加尖牙利爪……

人们放飞着想象,想得越多,这世上的真龙,反而越少。

明明凡人就近在眼前,却看得见摸不着,唯有法力尽褪,去了神异,或善或恶自有化身。

鲸鲲蛟蟒数不胜数,好似“龙生九子”的传说一般。

传说,传说而已,神话中的变化,不是真的。

隆隆的除了龙鸣,于街头巷尾之间,那大概只有滚滚的车轮才会发出声响。

小一点的车轮,大约是咕噜咕噜的动静;倘若车轮大一些,便有了隆隆声。

要是组成了车队,那大概是能吸引很多人去看的。

隆隆、隆隆……

剧烈的轰鸣还在继续,人间的“洞天福地”都在退散神秀,一个个“元会地仙”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然而都被无形的壁障挡住,同时,无形的巨力,似乎从他们的身上碾压了过去。

那是无形的车轮,从一座巨大的山上,冲锋而下的车轮。

那山,隐隐有“丰碑”的模样;待人们身在山中,才知道“一览众山小”,原来这座山,竟是泰山。

“魏昊!魏昊!魏昊啊!!!”

“你不得好死!你注定无法转世!你没有来世啊——”

无数的怨念都集中在魏昊身上,他每向天路踏出一步,都会有无数怨念要将那台阶毁掉,然而无用,有多少怨念,就有多少微弱灵光。

人间的神祇虽然消散,但是人们的念想,却并不会消散,有没有神仙魔鬼,芸芸众生都是要过活的。

最普通的一个,也会有向往,也会有念想。

倘若对这个世道没了念想,他们自会想起此刻的隆隆声。

即便人间没有了魏赤侠的痕迹,自有王赤侠、李赤侠诞生。

“你当真敢踏上天路——”

怒斥之声,从遥远的星海传来,那是仙气飘飘的世界,那是“仙界”,寿数千秋万载,不过是弹指一挥。

只是,随着魏昊手一挥,“万龙号”一轮齐射,这无边的仙气,当即被轰了个七零八落。

“万龙号”越来越大,就像是能够不断生长的生命一样,登舟者越多,“万龙号”越强。

这里有往生之辈,也有现世之徒。

有男女老少,也有魑魅魍魉。

有精怪,也有魔鬼。

有人族,也有非人。

但不管生前如何,登上了“万龙号”,从此以后,便不再有现世的模样。

人也好,鱼也罢,都作龙形变化。

只因此刻,已经离了人间,再不得以非人面目降临人间。

于惊世雷霆之夜,凡夫俗子的梦境之中,都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场大战。

仙人施展出无数妙法,一念起,山崩地裂;一念落,移山倒海。

但是,不管何等阵势,都是无用。

山高万丈,有千万人齐心协力打断山峦;天堑横亘,也不过是负土填埋。

任你地水风火,都是无用。

更有魔神齐出,一张嘴,便是十万生灵入得它们口中,然而最终却是被兆亿生灵淹没吞噬。

魔神能吃我,我便能吃魔神。

什么仙灵神兽,都一并充作了口粮,不知道多少仙家世界被打了个粉碎。

每砸烂一个仙神世界,便多了一个无趣人间。

没了仙家法术,这新生的人间,又如曾经的人间那样,流传着古老的传说。

曾经的人间不再相信真有仙神魔怪,这新的人间,也是如此。

直至再上一重天!

“魏昊!魏昊!你难道不想延年益寿吗?!这长生之妙,这不死神通,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吗?!人活百年,于天地之寿,不过弹指一挥间!你这是在绝三界长生之路,你这是在自绝于万族——”

喀嚓。

回应这些无谓惊怒吼叫声的,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击。

魏昊只一拳,便碎了“仙法世界”的根基。

什么仙缘,什么法力,顷刻间粉碎。

饶是“人前显圣”积累的人间香火,也是被瞬间掐断。

不知道多少过往的庙宇,古老的人间,现在的人间,将来的人间,凡有庙宇落地,食人香火,这便没了法力神通。

食人香火,就是用人财帛,食人五谷。

凡人祭祀所用越盛,仙人天神灭亡越速!

“魏赤侠!魏赤侠!还请饶命!还请饶命!我等诞生于仙界,乃成仙族,绝无……”

斩!

不等求饶声传播人间,那好似“天赐流光”的力量,当即洞穿仙家世界,饶是天界的“洞天福地”,也抵不过这流光。

因为那流光,便是一颗颗巨大星辰!

古老的星君褪去神秘,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最终都只是点缀在银河之上的一颗颗星辰。

死去的星辰不再转动,死去的星辰撞击“洞天福地”时,不过是一堆石头罢了,何来神秘?

一个又一个“洞天福地”崩塌,一个又一个星君仙府毁灭,最后,一个又一个仙家世界在崩溃。

地水风火重新演变,新的生命重新诞生,无形的规则在形成,没有神秘,没有超凡。

“这究竟是何等手段,为何能断绝法力——”

“‘仙禽界’完了!”

“‘仙灵界’已灭!”

“‘仙木界’也已覆灭!”

“完了,彻底完了,究竟如何才能阻挡魏昊!他究竟是什么?!为何能如此斩仙屠神?!凡胎肉体为何能做到这般地步——”

无数的呐喊,无数的质问,无数的难以理解,都是仙神的哀嚎。

“天路”,是一个又一个世界为台阶。

这些世界,充斥着长生,充斥着变化,充斥着神通,唯独没有平凡。

这些世界,永远在不断地膨胀,不断地扩充,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搭乘“万龙号”,跟随魏赤侠踏上“天路”的凡间生灵,当他们踏上的第一刻起,就知道这些仙家传说,都应该彻底毁灭!

凡人的枷锁是什么,或许没有一个答案。

但是,人间的枷锁是什么,此刻都会有答案。

“天路”上的一个个仙家世界,如此的绝妙灵秀,可它们都是枷锁,是人间的枷锁。

只有砸烂这些枷锁,才能再造人间!

遥远的时空之中,祖先的欢呼声响起,那是过去的人间英雄,那是过去想要砸烂枷锁的先祖。

彼时的人祖人皇,便是此刻的魏赤侠,也是未来无数的魏赤侠!

“魏昊!魏昊!魏昊——”

遥远时空之中,传来了久战疲惫的呐喊,这些呐喊无比雀跃,在无数个时空之中,寻找无数个可能,才有了最坚决最无敌的魏昊!

长生久视者……斩!

全知全能者……斩!

千变万化者……斩!

信众万界者……斩!

倒转时空者……斩!

操纵阴阳者……斩!

有亿万个世界,就有亿万个“赤侠”,“天路”之上,无不可斩超凡!

直至最后,直至遥远时空的终点,亦是起点,人祖人皇……亦可斩!

作恶人间之超凡,见之即斩;为善人间之超凡,闻之即斩!

乃至“万龙号”极盛之时,“龙灵”皆化作虚无,银河之上,也不再有“万龙号”,只有传说!

当万界再无嘈杂,再无超凡,虚空之中,唯有无数个魏昊互相对峙。

“我,寿数已至。”

无数个魏昊,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人回应魏昊,因为这里没有凡胎肉体的生灵,也没有长生不死的仙神,这里只有魏昊,只有一个个“魏赤侠”!

破灭超凡之超凡者……斩!

魏昊者……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