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的交锋,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其中的强度,帝江太师甚至无法描述到底强在哪里,又强到什么程度。

但这次看似无关紧要的瞬间交锋,却引发了奇怪的变化。

一个意志在诞生,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这下糟了……”

帝江太师端坐护国大法坛之上,察觉到这个意志虽然正在酝酿,可笼罩的范围,就是以他和魏昊交锋的位置为中心,不断扩张到大江南北。

接着是江淮、岭南,接着是大漠、南海,最后是整个神州!

可是还没有结束,这个意志的范围,还在扩大,跟先圣遗留打造出来的结界不断契合。

“太师!”

诸多混洞魔王脸色大变,突然喊道,“混洞在缩小!”

掌控混洞,就掌控了一种可以穿梭空间的遁法,同时也是一种躲避天劫的手段。

甚至在海外八州之中,倘若有山崩地裂的大灾,混洞魔王可以坦然面对这等灭世灾难。

天地灭而它们不灭,岿然不动,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混洞居然在缩小,这不是它们的法力衰弱,不是它们的力量在减少,而是规则……产生了变化。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魏昊效仿人祖人皇,给人间也制定了一个规则,而这个规则,已经得到了先圣认可。”

帝江太师神情肃然:“倘若我们不能速胜……只能避祸天路。”

“什么?!”

“不止是我们,哪怕十二元会地仙,哪怕昆仑山众女仙,也都是如此。这个规则,排斥任何神鬼仙魔佛在人间肉身显圣。一旦显圣,就会‘神隐’,唯有跟人族产生缘分,才有一息机缘。”

“魏昊此贼,罪该万死啊——”

“他这是斩断所有修真的退路,他这是同三界大能同时为敌,他这是自取灭亡——”

有些混洞魔王当即破口大骂,而有的混洞魔王则是惊骇之余连忙询问:“太师,魏昊此贼不过是一介凡人,他如何做到的?”

“刚才我跟他意志交锋,他借助我的意志,向四方众生传递了信念。而这一份信念,是他的一份承诺,人间众生,选择了信他。”

“啊?!什么承诺能让众生认可?”

“秩序。”

帝江太师一声叹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的意志赋予了‘秩序’意识,而这份意识,又跟人祖人皇息息相关。唯有人祖人皇放弃自身,才能诞生。”

“也就是说……刚才那一刹那,所有人祖人皇,都愿意舍身?!”

“不错。”帝江太师有些后悔,他本以为得计,却没想到成为了魏昊的媒介桥梁,“魏昊就是人祖人皇们最后的一击。”

实际上帝江太师知道的比这些还要多,他曾经奴役的“烈士”,此刻已经尽数死亡,魂魄彻底崩解。

从阴间传递过来的信息,更是清楚整个阴间不再跟阳世直接沟通,不会再有人鬼在物质世界见面这种可能。

阴间从此以后,只存在于传说中,没人可以证明阴间的存在,唯有死亡,唯有亡灵,才能见到,才能证明。

帝江太师再度感应那一份意识,却有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因为那一份意识无所不在、无孔不入,不论他躲到哪里,都会被窥视。

任何道法仙术都是无用,这是规则使然。

他在人间,就会被人间监视,然后驱逐,倘若不走,迎接自己的,只有灭亡。

这个意识还很微弱,但它虽然微弱,却没有任何感情,七情六欲一概没有。

人、鬼、妖、魔……抑或是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对它而言都是一样的。

它只是机械地在运转,遵守着最后的一道指令。

但它会变强,而且毫无道理地变强,因为它跟魏昊类似,当它否定一种存在之后,那么这个存在的强弱便没了意义。

有、无,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果不其然,京城之中,原本有大量奇形怪状的人形妖魔存在着,可是随着这个意识的降临,在众目睽睽之下,诸多几十年修为的小怪,当场变成了虚影,然后逐渐透明。

一开始还有声音,但很快连声音都被剥夺。

这一切操作,像极了阴间的鸦鸣国。

只是现在发生在了人间。

“怎么回事——”

“营中将士怎么消失了那么多——”

“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百年修为之下的妖怪,全部被隐去。

帝江太师神情肃然,赶紧推算,发现这些透明消失妖怪,并没有死去。

它们还活着,而且就在原地。

可是,它们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触碰到行人。

它们想要吃喝,可不管吃多少喝多少,食物还在那里。

“‘神隐’!”

说出这个词之后,帝江太师连忙道:“速速通知三军将士,即刻南征!不得有误!不惜一切代价,跟魏昊决一死战!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与此同时,在“巢湖”内外,数百万精灵在一瞬间少了三分之一,都是修为几十年的小精灵,有的甚至不过是刚刚开慧,诞生了智珠。

可跟帝江太师不一样,巢湖精灵似乎早有准备,有些修为百年的精怪,甚至抽空沐浴更衣,然后跟往日的亲朋好友做了告别。

“年兄,家中出了变故,特来辞行……”

“此去一别,想来不会再见……”

“你我缘分一场,若有他日再见之时,还望略备薄酒,以慰生平……”

“诸君,告辞。”

“告辞。”

而最先消失的数十万精灵,此刻心情也是复杂,有兴奋的,也有低落的。

有的精灵悄悄地走到了以往友朋的身边,一伸手,却从友朋身上穿过,不知道是它们像空气,还是友朋像空气。

同一片天空之下,仿佛有了两个世界。

诸多精灵哭了起来,此时的他们,对曾经的家人再也无法施以援手。

不论贫富,不论甘苦,他们只能看着,不得插手,也无法插手。

而更有精灵,甚至已经无法看到曾经喜怒哀乐的人儿,紧接着是人们搭建的屋舍也看不到,什么城池,什么车马,什么绫罗绸缎粗布苦茶,都看不见。

山峦不变,江水不改,只是别样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