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护花使

虽然平城大学的夏季学期偏长,但对毕业班来说就不是个事情。所以在度过风平浪静的几星期后,三个土生土长的东北汉子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江家有钱,苏由和靳胜也都工作好几年了、手里积蓄不少,自然统一意见坐飞机。但照苏由的说法就是,人家是饱暖思**|欲,换他这里——得,饱暖思的是怎么让他不痛快吧?

让他发如此牢骚,自然还是江思齐和靳胜。

这两人在候机厅时就互相开嘲了一顿,引得边上的人频频侧目。苏由默默地往外挪了一个位置又一个位置,真想说他不认识这俩跌份儿的男人。

再等到上飞机,苏由坐中间,不用转头就能感到目光跟小刀片似的嗖嗖地两边对飞,削得他脸皮都疼了。

“小学期还有课,靳老师,您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江思齐咄咄逼人。

“谢谢江同学的关心,我早请人代班了。但话说回来,连散伙饭都不舍得赏脸的江同学,好像也没什么同学爱?有立场指责我吗?”靳胜的微笑里似乎藏了牛毛细针。“有人心都碎了啊!”

“指责你还需要同学爱做立场?工科生的逻辑被你吃了?”江思齐嗤之以鼻。心碎有他什么事,毕业了才想着表白是不是太不靠谱了点?至于靳胜,学校里就算了,毕业出来,看小爷分分钟恁死你!

靳胜的反应又是标准的推眼镜笑。

听听这对掐!好不容易出门玩一趟,怎么就不消停呢?苏由什么都不想说了,直接用新买的外带耳机把耳朵捂严实,音量调最大,闭上眼睛打盹。反正再怎样也就是嘴炮,眼不见心不烦!

大概江思齐和靳胜也感觉到了苏由的这种情绪。反正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气氛正常多了——惯常冷场,但好歹不吵架了吧?

竹城位于半岛上,三面靠海,最有名的自然也是海景。大概广阔的海面也熏陶了两人,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江思齐和靳胜竟然没有再红过一次脸。直观证明就是,三人竟然有了第一张合照,表情还都不是臭着的——

因为那时候他们都在奋力对付碗里滚烫喷香的鲨鱼丸子呢!

对此,苏由简直要谢天谢地,暗道竹城真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他们合该早点来玩。然后他又转念一想,反正他这次请了足有三个月的假,说不定可以把这个好开头发扬下去、至少让小齐和靳胜不再一见面就变身红脸公鸡?

不得不说,这想法只是苏由美好的一厢情愿。

从靳胜的安排上就能看出来他此行的真正意图——他定的酒店都是三间大床房,为的是从源头上杜绝滚到一张**的借口。

江思齐当然看得出靳胜在做什么,但他没吭声。这完全是因为他觉得时机不到,并且还认为靳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开玩笑,他认识苏由多少年,靳胜又多少年?他还不懂他哥吗?

总而言之就是,这种防来防去的态度根本靠不住,表面和谐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不过既然苏由高兴,江思齐和靳胜勉强心照不宣,争取把这种表象延续得再久点——

苏由平时是个大咧咧的好脾气,没错,但要真把他惹毛了,那么恭喜你,获得了近距离直击哈士奇变身霸王龙全过程的无偿体验门票一张,保证高清3d体验、保证绝对身临其境……

个呸呸!到时候谁还留下来接受暴风雨的洗礼啊,当然是脚底抹油、走为上计!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死对头,江思齐和靳胜难得在一件事上有相同看法。

以苏由在球场上的表现为例,一般情况下他打锋卫摇摆;但如果被激怒,直接就变身成两米以上的大个儿也吃不消的凶猛大前锋,战斗力飙升三倍不止。这种前后对比让苏由对手球队不得不打得干净些,不然后果绝对更惨!

这大概正是苏由大咧咧又粗神经、却从小到大都能让兄弟们心悦诚服地叫他一声老大的秘诀。甚至有人笑称苏由放在古代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料子,守在关卡上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绝无遗漏,众人深以为然。

但苏由自己不怎么在意。他对此唯一的反应是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粗,该小心点找女朋友,不然发起火来就把人家娇滴滴的姑娘伤到了,多不好?

不过这种充满保护欲的态度只会让外在条件本就不错的苏由更加受欢迎,简直男女通杀。要不是苏由向来有主见,这时候江思齐早就有嫂子了,哪还有空间留给他觊觎?

话再说回来,在靳胜以此挑衅时,江思齐口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也在发怵。

要不是苏由坚持认为大学毕业、能自己养活自己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成年、才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弄得一向装乖巧的他愣是什么也不敢说,不然他还搞什么暗恋啊?暗戳戳又没前途,才不是小爷他的风格好吗?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苏由坚信不以结婚为目标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那他至少不用担心苏由敷衍他啊!这么多年他都等了,只要继续耐心地潜移默化、直到最后一举攻克……

江思齐小算盘打得叮当响,靳胜最看不惯他这样儿。奈何这小子实在心机深沉、一点相也不露,告诉苏由肯定不信,他也就只能看在好兄弟讲义气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当一回护花使者吧!

假如苏由知道靳胜是这么想的——见鬼的护花使者——一定先报答靳胜俩拳头。只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所以还沉浸在建立和谐社会的伟大梦想里……咳咳。

但江思齐和靳胜心照不宣,这样的日子已经随着江思齐毕业而光速减少,竹马和基友的白热化pk,即将到来!

从此角度出发,苏由对短暂和平的庆幸也不是没有道理。

反正不管怎么说,三个大男人在海边度过了还算美好的两星期,把该玩的都玩了个遍。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竹城郊外一个新开发的、类似野外生存和农家乐集合体的丘陵景点,最高峰叫排云山。

排云山风景秀美,梯田层次分明,清晨时茶园里云雾缭绕,简直仙境一般。九曲溪一路十八弯地从山缝间钻过,净水天光,更添明丽的俏皮。

玩农家乐的大都是奔着采摘茉莉花和杨梅之类去的,对三个男人这样的组合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而野外生存的地点则要再往山里不少。从大路下来就是乡间常见的土路,到最后只有一条勉强看得出是路的线状地面可以走。两边景色也从田野变成了密匝匝的树林子,树木阴影遮天蔽日,虫鸣鸟叫此起彼伏。

“我勒个去,这地方可有够难走!”苏由踩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泥路上,不由得抱怨了一句。话音未落,又一大滴水从叶面上淌下来,啪地一声砸在他脑袋顶上,凉气透骨。“好凉!”他不由缩了缩脖子。

“平时还好,但咱们不太走运,昨天夜里正好下了场大雨。”靳胜和他一样背着个大包,白皙的脸上头一点变化都没有。“其实现在就是野外生存的第一站了。如果连到出发点的这段路也走不了的话,那还是早点拎包回家比较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靳胜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目光瞟过江思齐。

已经有点喘气的江思齐默默地在心里磨牙。

别看靳胜一副小白脸样子,他当年可是平城大学绿野协会的会长,身体素质倍儿棒。文武全能,要不怎么能在学校里叱咤风云到现在、一干师弟师妹还都被管得服服帖帖的?

也别听苏由抱怨,这货当年在篮球队里呼风唤雨,从一开局撑到加时赛一点问题也没有。几近变态的体力让他得了个斗战胜佛的尊称,各项体能都是杠杠儿的。

而他江思齐呢?

从小在城区长大,除了旅游就没爬过山,篮球足球什么的也就偶尔打打,什么长途拉练什么野外生存,只有他一个人的话绝对会倒在全程的前十分之一里。

所以很明显,靳胜是在暗示他知难而退!

江思齐咬牙,努力把自己的呼吸控制得平稳些。不就是不走有缆车和石阶的南麓、直接从北麓爬上排云山吗?才两千来米的海拔,又不是珠穆朗玛,坚持一下不就行了?

三人一大早出发,一路紧赶慢赶,期间苏由看出江思齐体力不支、故意找借口停下来休息了几次,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第一个也是最大的补给站,首阳村。

这时候江思齐腿都要软了,满脸是汗。靳胜有意嘲笑一下江思齐的体力,但被苏由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得悻悻然摸着鼻子去了游客接待中心。而苏由则留在原地,帮江思齐先把登山包卸下来。

首阳村是个小山村,除去边上的茶园和零星稻田外,其他收入基本都来自背包客。村子不大,房子都是老式瓦房,黄泥墙面岁月痕迹斑驳,真正的柴门犬吠。最现代的房子就是两层砖房式的游客接待中心,卖一些干粮补给,还负责给登山者找导游。

“……对,我们三个人,住一晚,然后要一个人明天早上领我们上山!”

苏由听见这话,抬头一看,就发现靳胜已经走了出来,正和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说话。

那老婆婆大约是有点耳背,因为靳胜几乎是在用吼的音量。所幸,她扫了苏由和已经坐在地上的江思齐一眼,终于明白了他们想要什么,点着头又进去了。

十分钟后,靳胜终于出来,脸上挂着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我基本听不懂他们这里的土话,连蒙带猜的,”他这么告诉苏由,“大概就是村子里能下地的都干活去了,我们要再等一下。”

要是平常,江思齐一定能嘲笑一句,还有您靳老师做不到的事情?但一来他现在没精神,二来已经有个声音插了进来:“你们是来爬山的?”

三个人一起转头,就看到说话的年轻人背着个竹篓,正笑嘻嘻地走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