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追问他。

“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我们看那男人带着女孩子离开,感到侥幸。谁知,8号包间的大老板在呼叫器中怒气冲冲地说要我们经理过去一趟。我打电话给经理,他从另一个包间赶过来,带着我过去。原来,那群老板是要兴师问罪的。我们一进去,领头的那位是一个快秃顶的中年男人,我认识,是和当地政治权力者有亲密关系的一个大财团的总裁,手下坐拥很多家房地产项目。我们唯恐他会砸场子,不断地赔礼道歉,免去他们百分之八十的酒水钱才作罢。那群人凶神恶煞,总共大概七八个过来玩的男人,一个个人模狗样的伪君子,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我们受训。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空酒瓶和烟蒂。受惊的我们夜店工作的女孩子,缩在他们怀里,也无动于衷。我开始后悔,答应这些人骗女孩子玩这个游戏。‘去死吧,这群混蛋。’经理出来后对我说,‘下次注意一点’。此事就告一段落。‘’

“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深水炸弹’这个游戏怎么玩?”

“姑娘,敢情你也有兴趣吗?正好,8号包间的那群人渣还在呢?你可以去看看。”他说。

“不,算了。你不说也罢。我也猜到是什么了。”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是一个对无法出人头地的女孩子来说具有极大**力的游戏。不过,仇范不可能不想清楚后果就去做这种事情的。

那位酒保说了一句:“慢慢喝。”旁边坐下的男人点了一杯酒,他就不再和我交流,忙他的工作去了。

我记得在我追问他和仇范的关系时,周先生对我讲过,他给仇范喂食过不该吃的东西。最后让她染上药瘾,直接导致最后仇范在朴家失足落下阳台。可是这件事情,也有别人知道,这个酒保还有其他在酒吧里清醒或迷醉的人们,他们目睹过这件灾难的开始。仇范真是百经磨难。我难过着想起这些,又喝了一杯又一杯。

她爱过我,曾经对绝情的我说过,即使我会离开她,她也会马上找到可以陪伴她的人。她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我总在揣摩着。对待爱情这种东西,她比任何人都容易上瘾,更容易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而我呢,很多年前,对一个苦苦追求的男孩子撒过谎,我对他说我和别的男孩子怀过孩子。我总是无法被走进别人的内心,慢热甚至冷淡。一旦对某人有了情爱的希望就比任何一个人都爱得用力和不顾一切。仇范和我恰好是反过来的。她早先就奋力去爱了,以至于脱身之时被伤得体无完肤,她一次次地去尝试,去努力爱,最

后反倒是让人觉得甜腻和失去自由。我不知道,徐明哲和她相爱的时候,为什么是她占了上风;也不知道我和徐明哲之间,为何是我占了上风?哎,我总是在醉酒或者产生幻觉的时候,乱七八糟地想很多。

等我醉倒的时候,连打开皮包掏钱的力气都没有。我想让人来接我。谁知无意中拨通了徐明哲的电话。我本想着当我醉酒的时候,只有他会来接我回家的。电话通了,一声声呼叫,没有人接。我正准备自行离开。

这时候,旁边的那个人,他扶住我的手臂,说了一句。“姑娘,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唔?是吗?”我迷糊着,翻开包,摸到一个不断震动的手机。原来徐明哲的手机在我这里。来电人的名字叫做“离歌”。挂掉那个来自于我的电话。我才想起,那小子,不久前已经离开人世间了。接着悲痛欲绝的我哭出声来。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渐渐小声了去,浑身疲软就要摔下吧台。

谁知那个刚才跟我说话的男人及时扶住了我。

他问那个酒保:“请问,这位小姐的联系人你有吗?”

那个酒吧没说话,估计是摇了摇头。

那个人拿走我的手机,给某个人打了电话,谁知道,我的另一个手机,又在包里震动和尖叫起来。我笑出声来,他愣住了。

接着他拨打了另一个电话。迷糊中,听到那人嗯嗯几声。

然后他扶我到卡座上坐下。

他和昏睡的我在等一个他刚刚呼叫的人。

周先生来的时候,我感到惊讶。那个男人将我交付给他,就像那天服务生将仇范交付给他一样。我不安地想着,用最后的力气挣脱周先生的手,重新倒躺在沙发上,摔在那些皮质的柔软上面,心灰意冷地回绝着周先生的好意。那个男人对周先生说道:如果她不想跟你回去,那就由我照顾她吧。

周先生没有说话,我闭着眼睛,随即心满意足地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周围的喧闹继续,周先生的脚步声却异常清晰。他已经说过分手了,虽然考虑之前的感情愿意来接我回去,但也不会失去他原本的性子。他本是清高无畏的,何来牵挂和顾忌呢?

那个男人不知是好心还是别有意图。我不关心。

周先生走后,酒保走过来,他慌乱地,甚至压低了声音,看周先生已走,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刚才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天陪范范来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焦躁地回应着酒保,声音凄厉,像失去

孩子的母亲,然后睁开了眼睛。酒保年轻的脸变成一个个四分五裂的几何方块,在眼前撞来撞去。身边一声不吭的男人扶我坐起来,他说:“让我送你回家吧。”我侧头看向他,但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相貌,眼皮便沉重地耷拉下来。

我狠命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推开他:“不用了。”接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又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在那条被人群堵塞的回家的路上,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侍机对我动动手脚,都没得逞。我哈哈地取笑着他们,每当一只手伸过来都被我冷酷无情的样子吓到缩回去。

从酒吧出来,我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长长地深呼吸一口,冷风萧瑟地袭来,酒也醒了不少。在酒吧门前停车处找到我的车,像获救一样钻进去,并摔上车门。嘭一声,然后我趴在方向盘上,肚子里未消化的食物和酒,像欢腾的马戏团,翻江倒海地噬咬着我的胃。压抑了很久的感情,对仇范的愧疚和对徐明哲的思念,那浓厚的伤痛,一次次仿佛蛇虫吸食着我的心血。无助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像赤岛的海水一样把我淹没,全身冰冷。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离开赤岛吗?那仇范和徐明哲的死就这样不了了之吗?继续追查下去吗?如果真相是和周先生有关怎么办呢?啊……我自言自语地笑道: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等等,还有一个人,可以寻求帮助。我想到朴基东。在告诉他我知道八年前金珠善意外身亡真相的情况下,我们是可以好好合作的。一阵邪恶的思想冒出来。我骂着自己,鄙夷自己。可是我还是要这么做。没有办法,我还应该跟他讲,我怀疑杀死仇范和徐明哲的嫌疑人是周先生。这样说没错了,反正他一直想周先生放弃对金珠恩的爱,虽然他们早已离婚,爱情也名存实亡。

我拿出手机,翻出朴基东的电话号码。在心里又寻思了一会。我想到自己喝多了酒,那么应该等等,想想后果再下决定。

这时候,车窗叩叩叩地响了三声。我看向左边,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绒面呢,系着一条格子围巾。他弯下腰朝我笑着。

“喝了这么多酒,不可以开车的,不知道吗?”他笑眯眯地说。

我摇下车窗,对他说:“抱歉刚才麻烦了你,谢谢。”

“你不认识我了吗?”他说。

“我们从未见过面。”我说。

“在仇范的葬礼上,我们是见过面的。”他说。

“仇范的葬礼?”我好奇地问。

“是啊。”他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