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温卿全身铆足劲,头撞向司桁腰上。◎

试图阻挡的学究刚才身子一横,可下一刻就被司桁强有力地推开。

少年力气大,推的他脑袋晕眩地很,等他站稳脚,只看见小同学锁在司桁怀里。

他惊呼:“司世子,司世子,万万不可,她可还是个娇娇小娘子呢!”

学究几乎废了一条命才将司桁拉扯开,随后像老母鸡护崽似得护在祝温卿跟前。

他回头看,看见露在面纱外的水眸可怜兮兮。

太可怜了,一来就惹了最难惹的霸王。

“司同学,出这种事也不能全然怪祝温卿同学———”

学究伸直脖子,打算替祝温卿说几句话,可话还没有说完,司桁开口打断他。

“我没打她。”

司桁看了眼学究身后的祝温卿,脸上扯出一个觉得好笑的表情。

在赌场那个摇着骰子、丝毫不怕他的祝温卿哪去了?

现在,他没还干什么,她就打算掉眼泪了?

司桁想着没控制住笑了出来。

学究眉间拢住,搞不懂司桁到底怎么想的。

司桁这人吧,说他天资聪颖的确是,可偏偏不用在学业上,说他为人霸道欺凌吧,也不可,他从不主动欺负人,可若是说他是个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吧,更不能,哪个教养好的世家公子动不动就往花楼赌坊跑的。

学究看看祝温卿,再看看司桁,可真的好为难,一口长叹叹出来。

“行了,没打算跟她算帐。”司桁冷不丁出声。

祝温卿垂着的脑袋听闻此声,身子晃了晃,但依旧垂着脑袋。

她也在分析这件事究竟是谁的错,论错吗?其一,当然是司桁错了,他不应该把作业给她;其二,她不应该把作业本给许老三。

祝温卿心里愤恨,正想跟学究要个什么惩罚躲过司桁时,司桁一句话把她钉在原地。

“学究,这件事我和祝温卿同学都有错,不如,你罚我们二人去打扫东厢房如何?”

以往,犯了错的同学都会被罚扫地。

但!说这句话的是司桁啊!最无法无天的司桁!居然提出主动受罚。

学究顺着胡子,脑袋往外探着看。

“您再看什么?”司桁问。

学究还在看:“本学究在看今个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出来。”

司桁:“……”

祝温卿“噗呲”笑出声来,司桁瞧她一眼,她立刻静声。

“学究思考的如何?”

“我看西厢房也有些乱,不如我去扫西厢房吧。”

她才不要和司桁扫同一处!”

太危险了。

司桁细细凝视她,似乎要看透她的内心,祝温卿表情收了收。

学究目光仍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似乎怎么处理他俩是一件极为刺手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司桁等着不耐烦,叫着“学究”

的称呼都透着一股暴躁。

“祝温卿同学去打扫西厢房,司世子去打扫藏书阁。”

祝温卿眉头从紧拢慢慢变得舒展,但余光注意到司桁不太满意的反应,于是将自己欣喜一收再收。

“学究!”司桁声音压低,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覆盖过来。

学究大力拍手:“就这么决定。”

随及大

步离开。

待学究一走,祝温卿喜悦再也无法收住,被雾水浸泡过的眼眸闪着亮晶晶的光,像深幽寂静的潭水在星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现在在笑?”

司桁呼出来的气近地都可以撒在她的脸庞之上。

刚刚,不知何时,司桁居然低头看她,而她全然不知。

祝温卿吓地直接后退好几步,司桁慢腾腾直起身子,黑眸蕴着一股笑意。

祝温卿站稳,仔细瞧他,不一会脸上覆盖一层恼怒,这人是故意看她笑话的!

司桁直接笑出声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眼。

过分!

祝温卿朝着门口走,司桁身高体大挡在门口。

“司世子,我还有回去上课。”

司桁充耳不闻,只道:“你说什么?”

“要!回!去!上!课!”

“什么?”

祝温卿脸颊气鼓鼓,虽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全貌,但是比在国子监一直游离的状态,多了一丝鲜活。

司桁还挡着:“什么?”

祝温卿只觉得这人太过分,她绕过司桁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司桁就跟着移,几番下来,未果,祝温卿被气地一时忘了恐惧,全身铆足劲,头撞向司桁腰上。

司桁没料到,一时没防住,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也是这时,祝温卿把握机会往外跑,跑了一段路程,回头看司桁,高傲地扬了下下巴,之后不做停留快速离开。

“你怎么回事?”宋博容听到声响赶过来,看见司桁揉着胳膊,“怎么撞门上了?”

司桁回忆祝温卿那双透着灵动的眼睛,“呵”了一声:“刚才窜出来一只野猫。”

“不是吧?!”宋博容显然不信,“一只野猫能把你吓成这样?”

“你也太不禁吓了……”宋博容说到一半注意到司桁警告的眼神,话锋一转,“哦,是那只猫不长眼。”

司桁不置可否,眼尾余光一转,把守在墙根的许老三逮出来。

“怎么,想让爷伺候你?”司桁提着他衣领,狠狠将他整个人往地上一扔。

许老三双手合十,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那是您的本子。”

“你是想让祝温卿伺候你?”

那是肯定啊,但许老三望着司桁的表情,头懂事地摇得跟波浪鼓似得:“不是不是。”

司桁笑着,低低看着他,许老三浑身抽搐,司世子啊,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

许老三身心饱受折磨,目光一点都不敢跟司桁对上,他总觉得下一刻他就要一命呜呼。

“行了,瞧你那熊样,滚吧。”

许老三惨白的脸凝滞住,愣愣抬头看他。

“再不滚,本世子就……”

“反悔”二字还没有说,许老三屁滚尿流的滚了。

宋博容讶于司桁的反常,出于好友贴心,询问:“你怎么了?”

司桁认真问:“我要是放火烧了藏书阁,会怎么样?”

宋博容:“……”

随后,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能烧了藏书阁,那里放着历代名人之作,均是无价之宝。

“你该、该不会真的想……”宋博容压低声音问。

这是要定罪的吧。

司桁一笑,没回答他,大步朝学堂走去。

宋博容吓得跟上去,按照司桁的性格还真的能干得出来!

***

“你傻了?被罚扫西厢房,还傻乎乎笑。”

秦韵中指点了下祝温卿脑袋瓜,祝温卿配合地晃了晃脑袋。

“很明显吗?”

“当然了,隔着面纱都能看见你嘴唇浅浅的弧度。”

她自然是开心,不用跟司桁一块打扫,这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地事情吗?

“算了,你开心就好。”秦韵看着祝温卿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刻的祝温卿才是最真实的她。

“西厢房很大,明日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打扫吗?”

祝温卿右手抬起捏秦韵的脸:“哎哟,这么贴心的小娘子,快来让我疼疼你。”

秦韵脸红打掉祝温卿手,这、这……

祝温卿作状哀怨看她,左手揉着右手,语气娇嗔:“好疼哦,你把人家打疼了。”

撒娇的语气让秦韵一时受不住,秦韵不禁扶额:“正常点,卿卿。”

祝温卿连着笑了几声,秦韵看着祝温卿开心的样子,更加坚定自己刚才的想法,这样活泼爱撒娇的小娘子才是祝温卿本性。

她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但突兀地响起一道刺耳声音。

“恶心。”梁月用余光鄙夷着她们。

祝温卿、秦韵笑容同时僵在脸上。

梁月声音尖细,明明是和同伴交流,但是声音却直直映射到她们这里来。

“别以为世子不跟你计较,就心飞了。”

梁月这话说的有点奇怪,好像祝温卿和司桁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在场的人又都是聪明小娘子,自然听出梁月的画外音,一时间纷纷多想。

按照司世子桀骜不驯的性格,怎会如此听话挨罚,还没有生气?

她们还记得去年冬季司桁砍断人手之事。

小娘子们互相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终一同看向梁月去。

梁月眼底有几分嫉妒,刚才许老三跟她说,司桁对祝温卿不一般,她压根不信,当场讥讽他,祝温卿什么货色,司世子怎会对她感兴趣,许老三欲言又止,连续叹了几口气,多看了她几眼,背身离开,待他离开后,她越细细品味,越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司桁貌似、真的、对祝温卿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又想到自己花了一百两买他作业,却连跟司世子一句话都没说上,就更加厌恶祝温卿,她那个丑八怪,凭什么!

不过,眼神外则是更多的不屑,司世子向来是最喜欢美的事物,他万万不会对祝温卿感兴趣,定是祝温卿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引起司世子一时的兴趣。

“所以,劝某些人收起不合时宜的想法,别到时候搞的覆水难收,结不了业。”

梁月声音尖尖,秦韵眉头直接拧巴住,恶狠狠瞪着她,胸腔怒气震的她胸脯起伏不定。

她这是在阴阳谁呢!

秦韵忍了再忍,娇生惯养的性子让她再也忍不了,直接提步朝梁月走去,却被祝温卿一把按回在原位。

祝温卿冲她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秦韵坐在座位半晌,看着那双清冷水眸,慢慢意识到真动手了,对女子名声不好,可是!这么说谁能忍!

她再看看祝温卿,祝温卿像是没听到那些话似的,继续临摹大字。

为什么要忍?

她很不懂!

学堂气氛不知何时竟然诡秘起来,梁月摆着高贵的千金做派,其他小娘子要不不说话,要不附和着梁月,秦韵越待越是愤怒,从小到大,她就没这么憋屈过!

就在她即将要再冲出去的时候,祝温卿放下毛笔,轻描淡写道:“我们走吧。”

祝温卿、秦韵在走出门槛时,还听见梁月轻轻地、不屑地“哼”一声,伴随着她还翻了一个白眼。

顿时秦韵浑身刺竖立起来,就要反身冲回去,祝温卿及时拽住秦韵,拽至游廊。

“卿卿,你干嘛不让我回去打她一顿!她那么说你,好气啊!”

“说的是我,你就别气了。”

“不行!你是我好姐妹,我怎能容忍她人诋毁你!”

秦韵个子在十四岁的小姑娘里面不算高,但此刻捏着粉拳,脸鼓鼓,硬是威武高大起来。

祝温卿心里微摄了下,她从来没想跟上京人做好姐妹,一直跟秦韵在一起,只是因为这姑娘平时软软的,不忍拒绝她罢了。

“卿卿—”秦韵语调一转,她看着游廊枯树枝下映着祝温卿斑驳飘散的身影,想到祝温卿出身。

梁月出生伯爵家,虽比她家差一点,但已经是这些人中出身好的,她们自然不敢得罪梁月,卿卿她家——

土包子、乡巴佬一直都是祝温卿代名词。

“卿卿,下次你别管我,我打了全是我一个人错,跟你没关系。”

祝温卿哭笑不得,也因为秦韵的善意,她像是被泡在温水里混身发软,扑身将秦韵抱个满怀。

秦韵突然被祝温卿的热情弄的不知所措,手高高举着。

不是,怎么了这是?

今天的祝温卿太奇怪了。

游廊的对面,司桁收回视线。

宋博容还在说:“你可千万不能去烧藏书阁啊!烧了就真的,不是,你在看什么?有没有听到我——”

“聒噪。”司桁嗅了下鼻子,表情略显烦躁。

“什么聒噪!”宋博容气地跳脚,“我是担心你!担心你!懂不懂!”

“不过,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一只会装的野猫。”

一天天的,哪里有那么多野猫。

宋博容纳闷,他怎么就那么喜欢猫呢!

受罚第一日,朝阳还未升起,祝温卿利落把扫帚抗到肩上,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往西厢房走。

“今日山上有只狼,狼爱吃羊,羊怕狼———”

直到一道暗含笑意的声音响起:“小师妹,今日心情不错?”

祝温卿脚步顿住,看着差点与她擦肩而过的司桁。

心立刻悬在嗓子眼。

为什么!司桁!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不是包子啊,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