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想看看她的脸而已,跑那么快干嘛?◎

祝温卿姿势豪迈,中气十足,手腕晃着骰盅,骰子在骰蛊里发出“哗哗哗”声音。

整个人宛如洗去铅华,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砰—”

两人同步将骰子盒落在地上,自信对视。

“大大大!!!”

“小小小!!!”

围观赌民疯狂叫喊,目光直直落在两人未打开的骰子上,不出一会,赌民们默契走向石公子身后,他们赌石公子赢,祝温卿身后零零碎碎站地人不超过两位数。

石公子见状,讥讽起她:“小姑娘,一会输了别哭鼻子。”

祝温卿穿着粉色对夹棉裙,不施粉黛的脸虽带着面纱,让他们看不清楚她模样,但眉都不曾画,不是女娃娃是什么。

祝温卿中气依旧十足,话音还带着笑。

“别呀,还没有开,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石公子不屑冷哼:“我赌你大。”

“巧了,我也赌你大。”

骰盅里每人各三枚骰子,两人摇晃,猜对家,三枚骰子点数超过十点则为大,否则为小。

三局两胜。

“开!”冷公子大呵一声,祝温卿跟他同步开。

众人沉默,再沉默,继而发出雷一般响的惊讶声!

“居然是小姑娘赢了!”

祝温卿骰子点数相加是六,石公子骰子点数相加十二。

石公子脸色微变:“再来。”

第二局,依旧是祝温卿赢。

“没有开第三局的必要了。”祝温卿眼神流转,示意把那玉笛拿过来。

石公子脸色铁青,憋着一口气。

久久之后道:“我不信,我们再来一局!”

祝温卿秀眉拧巴,好心劝着:“再来多少局你也是输,况且,你本来就输了。”

石公子还想诡辩,众人纷纷指责他。

“你怎么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输了就是输了,还想耍赖不成!”

“对呀对呀!别丢我们赌徒的脸!”

石公子在这些人的唾沫星子中脸一会红一会青,祝温卿昂首以待,等着石公子把她的玉笛送过来。

“也许是她作弊呢!”石公子硬生生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祝温卿笑了,赢不过她就污蔑她。

她刚准备开口,身后传来懒散的声音。

“不如再下替公子赌一局可好?”

司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温卿身体立刻僵住。

司桁慢悠悠走到石公子旁边,眼皮轻轻一掀,看向她。

祝温卿下意识想摸自己的脸,但又硬生生挺住,现在摸,太容易被司桁看出她心虚。

祝温卿紧张的吞咽下唾沫,随后又想,今日她没有穿国子监学服,司桁兴许认不出来她。

“不知小师妹作业写完了没?”

“小师妹”三个字直接掐灭祝温卿心中一丁点希望,祝温卿知道他认出来她了。

祝温卿声如蚊呐:“写、写完了。”

司桁轻轻嗤了笑,祝温卿听出“你再给我装”的意思。

她心里微微叹口气,转而想到出门出的急,她脸上的烧痕还未来得及画上。

顿时!

她心又悬起来。

绝对不能让司桁看清她长相!

祝温卿转身就要走,司桁把玩那青绿玉笛,悠悠出口:“小师妹不要了?”

祝温卿脚步停了下,犹豫几下道:“不要了。”

师父知道她的处境,会原谅她吧。

司桁淡淡地“哦”一声,高高抬起玉笛,随后撒手,玉笛直接掉了下来。

祝温卿瞳孔瞬间放大,行动比脑子快,喊着:“不要。”

司桁右脚一勾,玉笛落在他脚面上,再被踢回来,稳稳当当落回他手里。

“的确是好玉,不过既然不要,也就跟废物一样,摔了正好。”

祝温卿皱眉,心里气死了。

司桁这人!

怎如此狂妄!

“怎么,你又想要了?”司桁淡淡问。

祝温卿心中火焰蹭蹭往外冒,漂亮的杏眼就要着火一般。

“这是我恩师送来,还望世子能还与我。”

“可以,赌一局来。”

祝温卿看着司桁那劲,虽不知道司桁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但也明白,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能拿回来。

“好!”

司桁开始摆弄骰蛊。

宋博容在旁边笑了,祝温卿运气可真不好,撞谁不好,非撞在司桁身上,整个上京无人不知,司桁赌场之上无敌手。

祝温卿、司桁两人同步摇骰子,骰子在骰盅里不断碰撞。

一番激烈摇晃下,两人各自精准扣在桌面上。

司桁:“小。”

祝温卿:“大。”

开。

两人平手,司桁深深看了她一眼,祝温卿为了能拿回来玉笛,丝毫不畏惧他的打量。

“再来。”司桁依旧懒懒说。

三局过去,两人依旧是平局。

司桁嘴角笑意越来越深。

宋博容惊讶看着祝温卿,居然能跟司桁打这么多回平手。

一回可能是巧合,这么多次绝对不是!

经过三次交手,祝温卿看出司桁能力,不愧为纨绔公子哥之首!

颇为难缠。

转眼间,第四局已开。

司桁在晃动骰盅时,悠悠开口:“小师妹,你说这局咱们还是平手怎么办?”

祝温卿略有抱怨道:“那玉笛也该是我的了,况且我刚刚就赢了啊。”

分明是你胡搅蛮缠。

祝温卿美目里写满“你真可恶”。

司桁看着那双漂亮眼睛,哈哈笑起来,可越是深入看那双眼睛,他越发深陷其中。

透过那双杏眼,他好像看见了大江南北,也窥见了世间繁华景象,亦观见萧瑟凄凉之景。

他看着看着,心脏跳动慢了半拍。

“你输了。”祝温卿欣喜出声,整个人身姿都要跳跃起来。

司桁眼前出现一朵并蒂芙蓉花开的美景。

“司世子?”

祝温卿见他望自己望的出神,询问出声。

宋博容拍了他后背,他陡然回神,低头看自己骰子数,缓缓笑了。

“呐,是你的了。”

祝温卿古怪接过玉笛,轻声道谢:“谢谢。”转身要走,司桁再次出声。

“站住。”

祝温卿想着自己的脸,哪里会听司桁的话,直接卯足了劲,跑了。

宋博容愣住,司桁也愣住。

他就是想看看她的脸而已,跑那么快干嘛?

司桁诧异想着。

而且,还是第一个,敢当着他面跑的人。

宋博容出声:“要不要我帮你……”

剩下的话没说,司桁就已经懂了。

“不用,明日也能见。”

宋博容被祝温卿动作逗笑:“哈哈哈,也是。”

现在跑,明日还不是得见吗?

“那你刚才怎么发呆?”宋博容问。

司桁神色稍正,没回答,提步就往雅间走。

留下的宋博容处理完石公子事之后,还是想不明白,司桁是看祝温卿看的入了迷?

不会吧!

祝温卿跑出千日坊,转身确定身后没有人追来,呼出一口浊气。

吓死人。

要是真的被司桁看清她面容,那还得了!

祝温卿心有余悸摸了下脸庞。

“姑娘,您没事吧?”冬眠从小跟在祝温卿身边,除了夫人去世那天,还未见祝温卿如此惊慌失措。

祝温卿摇摇头,目光落在玉笛上,问道:“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秋蝉道:“查清楚了,是祝温玉二姑娘贴身丫鬟缺钱把玉笛卖了出来。”

祝温卿胸腔里不断涌出愤怒,眼睛能当场冒出一攒小火花!

一个丫鬟哪里敢动她的物件,分明是受人指示。

“走,我们回祝府。”

祝府内,祝温玉惬意逗着猫,听到祝温卿入府的消息不屑一顾。

不一会,宋芸芸那边邀她过去,她微微诧异,但也不甚在意,起身过去。

正堂内,祝温卿坐在祝乘右边,祝乘、宋芸芸居于主座,祝温玉心里还没有什么,直到,她看清祝温玉把玩着青绿玉笛,脸色煞变,看向身后侍女,侍女身子已然发抖。

“父亲母亲,你们叫玉儿来可曾是发生事了?”

祝乘未开口,宋芸芸笑着,声音柔风细雨:“是这样,弘远先生最近得一名器和瑟玉笛,特快马加鞭送给卿卿,但是,听卿卿说,你昨夜将玉笛卖了?”

祝温玉摇头,眼神详装无辜,道:“女儿不知此事。”

宋芸芸笑容更甚:“老爷卿卿,你看,小玉她不知道呢。”

祝乘脸色好了些,但依旧没说话,晃着茶水看祝温卿。

祝温卿语调轻松:“我好巧不巧也把买玉笛那人带来了。”

话落,秋蝉挥手,买玉笛的赌民就被压上来。

赌民一压上来,看见祝温玉贴身侍女,立马指认:“对,就是她,就是她卖给小人的!”

祝温玉还想说什么,但她的侍女是个不禁吓的,立刻跪在地上,诺声道:“老爷夫人,是二姑娘说找地方处理掉,奴婢想着摔碎怪可惜,恰逢家中老母需要用钱,就一时鬼迷心窍想卖了,还望老爷夫人开恩。”

祝温玉瞪了侍女一眼,侍女瑟瑟发抖,不曾抬头看她。

祝乘气的直接把茶杯使劲扔到红木桌面上,茶杯发出的清脆响声把宋芸芸都吓了一跳。

“女儿不知道,是这贱人陷害女儿。”

“可是管家说,是你亲手从管家手上拿走的。”

祝温卿轻轻出声,又把祝温玉罪名落实了些。

祝乘目光飘向管家,管家额头沁出汗来,俯首道:“是昨夜二姑娘说她亲手送给大姑娘的。”

祝温玉脑袋瓜灵活转着说道:“是是女儿,可女儿真的想亲自送去,而不是卖掉。”

祝温卿冷冷看着祝温玉哭的泣不成声,宋芸芸见状也替祝温玉求情。

“老爷,您是知道小玉性格,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宋芸芸话还没有说完,祝温玉平稳出声道:

“就算不是祝温玉指使,但距离昨夜过去已有时日,祝温玉仍没有送来,这本是一错,其二,若她真的指示侍女毁了和瑟玉笛,怕万金都难买第二个,其三,既是你婢女之错,无论是否受你指示,你都需承担教导之责。”

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错来。

祝温玉愣是张了半晌的嘴,看向自己母亲。

宋芸芸一时间还真找不到理由为祝温玉开脱。

“女儿多年不曾归家,不知祝家家法现在是个什么规矩?“”

话语轻松,却一点都不饶人。

“祝温玉教导下人有罪,罚跪祠堂三日。”

祝温卿嗤了一声:“原来祝家家法现在也不过如此。”

祝温玉愤怒看向祝温卿,什么叫不过如此?

祝乘难得抿了下唇:“侍女私自倒卖府中东西,乱棍打死,祝温玉在旁观看,以儆效尤。”

祝温玉心脏吓了下,侍女哭着拉着祝温玉,宋芸芸立刻命人将侍女拉下去。

祝温卿听完,起身要走,祝乘望着祝温卿背影,脸色涩诲,但还是沉了沉心,问道:“不回来住吗?”

祝温卿脚步停都没停:“不了,我在那府住的挺好。”

祝温玉望着祝温卿怡然自得背影,再看看父亲眼中对她的喜爱,再想到自己还要受罚,恨不得现在立刻撕了祝温卿。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拉去行刑。

眼泪布满脸庞,都没有惹来亲生父亲的开恩、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