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在一起吧,祝温卿!”◎

翌日, 学子们慢腾腾从自家马车上下来,有些还没有睁开眼睛, 有些不情不愿往国子监走。

宋博容到的时候看见司桁站在门口, 不禁诧异,今个是什么日子让大少爷在门口等,快走几步, 拍了下司桁肩膀。

“今日这么有良心,等我呢?”

司桁闭眼养神, 听见宋博容的声音, 侧了下身子。

“怎么, 一夜未见,就想我了?”

司桁抬腿就去踹他,宋博容动作飞快躲开,顺便站在他身边:“怎么,在等祝温卿?”

听到祝温卿三个字,司桁耳朵动了动。

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也才是一夜未见就想呢。

昨日之事许老三传地沸沸扬扬, 今日经过门口的学子们都会偷偷看一眼司桁。

司桁心里强大,对这些视线, 视而不见,宋博容可比不过他。

他站在司桁旁边, 学子看司桁时,顺便也看看他。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宋博容觉得自己像个宠物似地被人观看就待不下去, 提前走了。

司桁嘴里骂着:没毅力。

但一个接一个学生进去, 都没有看见祝温卿。

司桁慢慢感觉出不对劲, 她怎么还没有来。

他知道她, 每次回学校,祝温卿都是走正门,回家从后门回,而且为了更加确保,后门他也是安排了人,一旦看见祝温卿,让人来报。

辰时三刻,司桁安排在后门的小厮来报:“世子,没有看见祝同学。”

还有一炷香时间,就要上课了。

平日里祝温卿辰时就会到国子监。

司桁点了下头,小厮从司桁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

“继续守着。”

小厮领命下去。

司桁继续守在正门,他不信,他等不到祝温卿。

辰时四刻,钟声敲响,守在后门的小厮都没有来报。

司桁脾气一下就不好,国子监的学究原本想叫司桁回去上课,刚走进一点,就看见司桁那黑压压的脸,迈出去的脚硬生生转了个方向,走了。

这世子最近是吃什么药了,动不动发脾气!第一节下课,钟声刚响,秦韵头一个跑出学堂。

早上出门前,母亲逼她喝了好多水,快要忍不住了。

可刚跑出来,后面的衣领就被人抓住,她怎么跑也跑不动,顿时气的秦韵顾不得那么多,挥着小粉拳就往身后抡去。

“是谁敢拦你奶奶的路!”

秦韵挥拳过去,看清是司桁的脸,更是加重力道。

这可是司桁你自找的!

别怨她!

她几乎用出全身的力气,却被司桁轻而易举的挡住。

“祝温卿哪去了?”

身上越来越急,她只想上茅房,见打不过,也不想理司桁,转身就要跑,司桁轻轻一下就拉住她后衣领。

“说!”

秦韵气地开骂:“王八蛋!你放开我!”

“说!”

秦韵奋力挣扎,眼睛都瞪圆了,实在是要忍不住了。

“卿卿今日告假了,但具体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去找吧!”

司桁犹豫着,继续问:“你真不知道?”

“废话,我当初问了好多遍,她只是跟我说,是跟清筠先生一起出去,但其余就怎么也不肯说了。”

秦韵快要憋不出了,小粉拳又招呼过去,“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告诉舅妈。”

舅妈,司桁母亲。

司桁瞧着秦韵通红的小脸,放开了手。

秦韵愤愤瞪着了一眼,原本跑了,又突然跑回来。

司桁懒懒掀了掀眼皮,问:“是想起什么来——”

秦韵冲着他笑,然后抬起脚来铆足了力气重重冲司桁的脚踩了下去!

司桁吃痛,秦韵高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快速跑走,

司桁忍了一会看向远方的天,告假?和清筠先生出门?

他低头想了想,随后出了国子监。

他先是去了祝温卿的家,虽然他只去过一次,路线已经了然于胸。

在大门前,刚想敲门,不知想到什么,直接翻墙而入。

他行动轻盈,武功上乘,家中奴仆丝毫发现不了他。

他四处探查,很快就知道祝温卿的房间在哪里,也当真没有发现祝温卿,只看见奉洺先生在八角亭独自下棋。

司桁站在房顶思考一番,纵身跃下房梁。

与此同时,城外东山上,主仆三人利索走着。

为首的姑娘一身白衣,容貌用白色面纱遮挡着,腰身仅用细细一根绸带勾画出来,但苗条的身姿,露出外面的细嫩手背,仍谁看了都知道是个千娇百宠养着长大的。

“小姐,为何不跟清筠先生一同上山?”秋蝉不解问到。

祝温卿还没有回答,冬眠拿手指戳了下秋蝉的脑袋:“你傻呀,小姐是想靠自己的记忆爬上去。”

祝温卿笑笑未语,秋蝉恍然大悟。

离开上京八年,八年里每逢四月二十,祝温卿都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画着记忆里的东山上山路。

今年好不容易自己能走一遍,自然想靠着自己的记忆走上去。

主人三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口渴坐下来休息。

小时候爬上东山只需要两个时辰,可现在她走一个时辰又一炷香的时间,都未看见山顶,祝温卿喝了口水,略有些倦态地垂着脑袋。

八年时间,她怕自己忘记上东山的路线,便年复一年的画着上山路线,但现实里,爬山的路因为树木丛生也改变了路径。

她还是失去了上山的路。

八年前,母亲因病去世,大夫说火化最为妥帖,还在沿海之地查盐税之事的祝乘直接下令火化,她拼命阻止,但外祖父远在边境,她才六岁,宋芸芸带人在她面前直接火化了她的母亲,还是清筠先生在,拼命保下了她母亲的骨灰。

宁虞生前原本想要游历四湖,成为一名先生或者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但识人不清,让她深陷于后院污秽勾当里。

六岁的祝温卿并不了解母亲的遭遇,她记得的只是母亲生病时的悔恨,是母亲坚定自己会好起来的强韧,和身体痊愈后与父亲合离,带她四处看看,开阔眼界。

母亲至死都想走出去,却到死都没有走出去。

祝温卿不想母亲死后还困在骨灰坛里,经过与外祖父商量,在清筠先生、外祖父的陪同下,登上上京最高的地方即东山山顶,让母亲的骨灰随风飘散,让母亲去看看她想看的山湖,走走她想了解的人文地理。

“走吧。”

休息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祝温卿就起来带着秋蝉、冬眠继续爬了。

路找一找总会有的。

她会找到的。

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祝温卿望着全是树的地方,心里发慌。

又考虑到这么长时间,清筠先生会不会等烦了?

认为自己对母亲的事情不上心?

祝温卿抿了下唇角,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环境,选中一个方向。

“我们走这边。”

两个丫鬟没有异议。

对于小姐的话,她们向来言听计从。

东山位于上京最高点,每逢下雨总会出现山体崩塌,工部多次派人维修,但每年都会发生数十次,不过幸好东山距离城郭有一段距离,只要下雨天,不要靠近东山,就不会发生惨案,时日久了,城内百姓也就慢慢不来,东山自此荒废下去,原本有的山路也就被杂草覆盖。

祝温卿虽辨认出了山路,但她走了一段路程,看见陡然出现的砾石,脸色愁苦。

早知道,因为多带些帮手来,现如今,只能小心些。

“你们俩要小心!”

秋蝉、冬眠同时应道:“是,姑娘也要万分小心。”

冬眠向来心细,选择走在最前面,为她们开路。

越往上走,石头越锋利硕大,主仆三人走的艰难。

祝温卿小心翼翼,突然,山上碎石滚落,祝温卿听到响声,抬头看,看见石块向她们飞来,她动作利索推开秋蝉,自己眼看就要往下滚,秋蝉冬眠惊慌喊着。

可她身体像是失重般,眼看就要跌到石头上,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拦腰抱起,少年突然宛如天神出现。

司桁动作灵巧,纵使抱着祝温卿,也能在这杂石丛生的地方稳当行走,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问向怀里的人:“你没事吧?”

少年漆黑的眼眸映着她的倒影,她慌乱地像个受惊的小鹿。

来到上京后,她习惯到哪里到带着面纱,纵使她脸上不画疤痕。

今日为母亲忌日,她没有画疤痕,面纱下面正是她原本的容貌,她害怕司桁看见她原本容貌,但看清司桁眼里的她,缓缓放下心来。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司桁见她久久没有回答,干脆自己检查起来。

他刚想撸起祝温卿的衣袖,祝温卿直接拍掉他的手,怒斥道:“你干嘛?”

自己连忙后退,退的过程脚上传来刺痛,脸色顷刻变的痛苦。

司桁见她这样,直接半膝蹲下来,一手强制祝温卿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手去检查祝温卿的脚踝。

第一次有陌生男人这样触碰她,她羞涩难当,动作别扭不让司桁查看,可司桁哪里放仍她,圈着她腰身的手力气大的让她反抗不了,另外一只手已经找到她受伤的左脚。

左脚脚踝在滑落的过程中砸到砾石,脚踝直接肿起来。

越靠近山顶的风越凉,吹在她红肿发热的皮肤上,她舒服地嘤出了一声,少年的身子敏感地立刻颤了颤。

司桁偏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祝温卿虽未抬头,但感受到司桁的压迫感,强忍住那股不适不再开口。

少女的脚踝肤质白皙,凸出的关节圆润晶莹,青色脉络依稀可见,可惜,肿起的红包破坏了少女精致的美感,增加了几分破碎美,他的耳朵慢慢红起来,连自己都未察觉到。

司桁目光移回来,落在她的脚踝处,目光深深被吸引住。

白色罗袜包裹着的小脚,正正好落入他的掌心。

他只要稍微用些力,那细细的脚踝仿佛可以被他捏碎。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对一个女子的脚踝起了疼惜之情。

这么美的脚踝,要是带上他送的小金锁脚链,再舞上一曲,定是美地不可方物。

“你会跳舞吗?”

垂头的祝温卿像是被猜中了什么秘密,她努力保持平静,缓缓摇了摇脑袋。

不会吗?

不会也无妨。

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教她。

祝温卿缓了片刻,尝试将脚从司桁手心中移开,但刚移开一步,司桁又把她脚给拉回去了。

“我要上山。”祝温卿倔强说着。

司桁不认同:“你脚都这样还上什么山。”

“我一定要上山!”

祝温卿甚少在他面前坚定过什么。

是以,当他侧头,看清祝温卿眼里的坚定时,愣了片刻。

祝温卿明白司桁的固执,但山是一定要上的。

她叫来秋蝉、冬眠:“你俩扶着我。”

秋蝉、冬眠闻声就要去扶她,司桁撑着她腰身的手用力,使劲将她旋转个方向,将她稳稳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少年的双臂稳妥有力拖着她的大腿。

“要上是吧!”

“行,我背你上去。”

司桁扭头看她,语气轻松,祝温卿趴在他后背,刚好与他的眼神对上。

时间此刻仿佛凝滞,祝温卿干净的水眸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司桁嘴角含着笑。

“趴好了。”

祝温卿唇角压了压,春末的衣裳轻薄,她清晰感觉到少年宽阔的后背,以及托着她全身结实的手臂。

从未跟异性有如此亲密,她脸慢慢羞红。

司桁腿脚好,秋蝉、冬眠跟在司桁身后,要比她们三人之前用的时间短许多。

本来就耽误很多时间,祝温卿见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可身上的燥意越来越重,她慢慢缩在司桁后背上。

终归是男子呀,太羞羞羞人了。

司桁感受到祝温卿的变化,轻轻笑出声来。

司桁背着祝温卿,走了一炷香时间,两个丫鬟累地不敢说,司桁背着祝温卿还一脸轻松,对此,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但对视这一会功夫,司桁就跟她俩拉开距离。

两个丫鬟:“!!!......”

只得赶紧跟上去。

这人是不知道累吗?

祝温卿也是察觉出来,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崎岖山路上别说走一炷香了,走半炷香她都需要喘一喘。

但她看着身下的少年,少年眼睛明亮,浑身散发着意气风发的朝气。

别说累了,他怕正兴奋呢。

祝温卿沉默几分,回头看,看着努力追赶的秋蝉、冬眠,心里想真是难为她俩了。

“停会吧,都走了这么长时间。”

休息会,好让秋蝉、冬眠喘口气。

可这句话在司桁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含义。

祝温卿这是担心他,怕他累着。

可是这才哪到哪。

“不累,你不是着急吗?”

“歇歇吧。”

卿卿果真担心他。

行,都这般担心了,他不好在推脱。

司桁将祝温卿放下,秋蝉、冬眠也连忙到祝温卿身边歇息。

休息时,司桁总是有意无意看向祝温卿的脚踝,祝温卿察觉到,偷偷将脚踝往裙摆下藏了藏。

司桁一眼又一眼,等第三眼过去,祝温卿两只小脚都藏的严严实实。

看不见了呢,司桁移步过去,祝温卿知道他走过来,但目光偏偏看向其他地方,不看他。

司桁寻了个地方坐在她旁边,寻着话头说:“回去之后,我让太医给你看看。”

太太太太太医?

倒也不必。

这点伤她自己医好。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小金锁脚链吗?”

梦里的记忆顷刻涌出来,祝温卿脸色变了变。

可谁知,司桁下句话直接让她愣在原地。

“带在你的脚踝上定是好看的!”

祝温卿扭头看他,目光笔直地似乎要穿透他。

司桁略微诧异,祝温卿眼神太直接,她从前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问道:“怎么了?”

祝温卿摇摇脑袋,收回目光,司桁灵敏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变化。

原本,她还想问司桁为何出现在这里,但这时她不想问了。

梦里的事情虽然没有按照梦境那般发生,可却仍然用另一种方式慢慢出现。

之后司桁会像梦里那般囚禁她吗?

祝温卿余光瞄了一眼司桁,她觉得他会的。

司桁貌似对她已经有占有欲了。

想到这里,祝温卿待不下去,扶着秋蝉就要起来。

司桁立刻扶住她,且自然顺势将她背起来。

又走了半炷香时间,司桁看见下山而来的清筠。

清筠先生看见司桁背上的祝温卿,连忙跑过去:“卿卿怎么了?”

祝温卿看向自己左脚踝,宋清筠也顺着祝温卿目光看去。

“不碍事,被碰了一下,幸好得司世子相助。”

清筠先生看了眼司桁,便收回目光。

“我多年也未回来,不知东山已变如今样子,为师是从另外一条道路上山,想到你肯定走原来道路,特意下山。”

“劳烦师父担忧了。”

半炷香之后,山顶上,原本烈日却被乌云遮住,长年累月的古树竖立山顶两侧。

群山之间,祝温卿感到一股悲凉。

“司世子,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少女的声音瞬间忧伤,司桁听闻难得没有坚持。

冬眠、秋蝉搀扶着她,与清筠先生一同站在山崖前面。

八年之前,她绝望哭泣撒着母亲骨灰。

八年之后,她再观此景,内心同样悲怆苍寂。

“母亲,卿儿回来看您了。”

少女双膝笔直跪下,声音饱满思念,朝着天地,她磕下头,泪顺着脸颊,滴在黄土山顶上。

秋蝉、冬眠忍不住低头哭泣,清筠先生站在她身侧,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漫天黄纸随风扬起,司桁观望着,心隐隐作痛。

原来今日是她母亲忌日,难怪她什么都不肯说。

****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好走许多。

黄昏时,奉洺先生看见被司桁背回来的祝温卿,差点一棍子打在司桁身上。

他千娇百宠养大的徒弟怎么去祭拜母亲一趟回来还受伤了!?

祝温卿急忙拉住奉洺先生。

“先生、先生,是我不小心碰到石头,与世子无关。”

“我在,会让她受伤吗?我宁愿伤的是我,也不会伤了她。”

祝温卿一听这话,去看司桁,司桁眼里的爱意不加遮掩,她急忙出口,撇清二人关系:“世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并.....”

“世子,天色不早了,就不留您用饭了。”

这话属实说的没心没肺,司桁一路把她背下来,怎么着都应该把人迎进来,再好生道谢一番。

可司桁刚才那话着实吓到她,他怎能、怎能直白说出那种话。

司桁、奉洺先生同步看祝温卿,祝温卿故意看向别处。

三人僵持一会,司桁是不会罢休,奉洺先生出来打圆场。

司桁依旧不情愿,他想让太医为祝温卿诊治。

“世子,做事不可太着急,欲速则不达。”

司桁似乎固执的有些偏执?

奉洺感觉出来,心里深深打量他几番。

司桁深深明白自己性格,心中思量,目光在祝温卿身上停留片刻,朝着奉洺先生行礼告辞。

祝温卿因脚踝伤,奉洺先生又给她多告了两日假。

告假期间,司桁日日来探望她,有时虽看不见祝温卿,他心情看上去也是不错。

而这看不见祝温卿的次数,不夸张地说,司桁来五次可以有五次见不到司桁。

这不,司桁又来了。

奉洺先生实在没法,他出来迎客。

他看着司桁拿着那些名贵补品,笑道:“卿卿伤的是脚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卿卿九死一生了。”

司桁想着她那瘦小的身板,脸微微笑着:“给她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随后奉洺先生邀司桁去后院八角亭内品茶。

祝温卿房间内,祝温卿脚踝好地差不多,听见秋蝉说司桁又来了,嘴巴瞬间撅起来。

“姑娘,你为何不喜欢司世子?”

这两日,世子一天来好几趟,就差住在府里了。

祝温卿趴在**,胸闷道:“嗯,就是不喜欢。”

司桁皮相好,秋蝉、冬眠两人私下讨论过,觉得祝温卿嫁给司桁定是极好的。

只是,自家姑娘既然不喜欢,她们自然是支撑自家姑娘的。

冬眠想了想祝温卿拒绝司桁次数过多,传出来名声不好,规劝着:“姑娘,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还是要去见一面,况且明日就回国子监了,总是要见的,期间世子若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你们也可以交流一番。”

想起什么事.......

祝温卿想到卫辰,她怕司桁对卫辰师兄出手,已经好久没有去找卫辰师兄,也特意没有打听卫辰师兄的近况,但如若司桁真的记住卫辰师兄……

祝温卿心里一阵阵后怕。

“给我梳洗打扮,迎客。”

她只要在司桁面前表情好一些,让司桁高兴些,司桁应该能忘记卫辰师兄吧。

一炷香之后,司桁看着穿着淡粉色连珠团花锦纹对襟连衣裙的祝温卿朝他走来,他立刻起身迎接。

春末黄昏,少女少男坐在亭子里,相谈甚欢,池水涓涓而流,摇曳的碧绿落在二人旁边,奉洺先生见状,竟升出岁月静好之感。

两日后,祝温卿回到国子监。

“我要去看你,但是司世子每次都拦住我,从我手中把你的功课抢了,给你送去!”

原来是用这个借口进她家的呀。

祝温卿捏捏秦韵小脸蛋;“苦了你了。”

“我没事呀,我有什么事。”秦韵坐在祝温卿对面,托腮问她,“这两日司世子你跟司世子相处怎么样?”

祝温卿皮笑肉不笑:“挺好。”

“不过,按你脾气,司世子不让你去,你怎么没去?”

她觉得秦韵得跟司桁打一架才符合她的暴脾气。

秦韵立刻撸了袖子:“我当然不!我撸起袖子就要跟他打,但是我哥来了,按住我。”

“你哥?”

“对,就是上次在偏殿,站在我身边的少年。”

祝温卿回想,当时好像是有那么个出众的少年,但那时局势复杂,她没有仔细看。

“我这不是马上要办及笄宴了吗,我哥直接摁住我,说办宴会之前传出跟男子干仗不好。”

是挺不好的。

也幸亏她哥拦住她了。

“原来你不怕司世子,你怕你哥。”

秦韵叹口气:“我哥挺好的,温文尔雅,能文善武,相貌也好,就是啊,特别爱管我。”

“卿卿,等你及笄后,你嫁给我哥怎么样?”

祝温卿一口气噎住嗓子里,秦韵还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等以后在说。”

秦韵眼角耷拉下来,有点丧丧把下巴放在桌面上。

祝温卿觉得秦韵不是因为她当不成她嫂子不开心,而是另有它事,问:“怎么了?”

“我及笄宴上想邀请卫辰先生的戏班子来演月光曲,哥哥那边都谈妥了,但是前几日卫辰先生出事了。”

祝温卿险些坐不住,额头上直接沁出一层冷汗。

秦韵沉浸在自己伤感中,没有察觉出祝温卿状态不对,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好喜欢的,让哥哥去办,但哥哥说卫辰先生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现在正在大理寺牢狱里。”

“卫辰先生多光明磊落一人,虽不是上京世家公子,但也有不少人家想把女儿许配给卫辰先生,说他犯了什么错,鬼都不信.......”

大理寺牢狱!

她做错了!

她以为她不听、不见,于司桁相处良好,司桁便会放过卫辰。

终究是她想错了。

那是司桁!

司桁怎么会因为一时愉悦而放过令他不开心的存在呢。

祝温卿起身,往外走。

秦韵说着说着见祝温卿垂着脑袋就往外走,喊着:“卿卿,你去哪里?”

“我突然想起奉洺先生说有一字画让我去取,先回家一趟。”

“哦哦哦。”秦韵没有多心。

祝温卿出了国子监,并没有直接去找司桁,她换了个方向,朝卫辰的戏楼走去。

昔日繁华的戏楼此刻无人问津。

祝温卿不死心抓住一个路人,问道:“大娘,这戏楼怎么了,前几日我来听曲的时候还好好的。”

大娘古怪看着她,道:“姑娘,这戏楼一夜之间关门,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

说完,大娘摇着头叹口气离开。

在上京,能与卫辰师兄有仇,还有这般权力的,除了司桁还能是谁!

祝温卿看着远边的金乌,想起司桁主动跟她说,这时他不在国子监,会去南楼吃饭。

南楼是上京专门用来招待大官贵客,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祝温卿来到前台,寻问掌柜司桁在哪间雅间。

掌柜一听是来找司世子,目光多在祝温卿身上停留了几分。

穿着国子监的学服,带着面纱。

想必是爱慕司世子的怀春少女,追人追到南楼了。

掌柜当即摆手,不耐烦道:“没有没有,快出去!”

“他今日跟我说他来南楼吃饭,怎会不在?”

这姑娘追地还挺紧,打听地很清楚嘛。

但司世子吃饭时最烦处理这种事。

“小同学,这里没有,再不走,我就要赶你了。”

祝温卿唇瓣重重压在一起,她害怕她晚一日,卫辰师兄就多受一日苦。

当即,她不管不顾地往二楼跑,边跑边喊:“司世子!司世子!世子!”

掌柜害怕,连忙叫来店小二去摁住祝温卿。

祝温卿身体灵活,躲着店小二的攻击,但店小二人越来越多。

一楼吃饭的人注意到她们动静,纷纷观看,掌柜更加想抓住祝温卿,就命店小二一人抄起一棍子,打也要把祝温卿打出去。

与此同时,南楼最东处的风和雅间,一姑娘见司桁心情愉悦,就说着自己刚看见的趣事,想讨司桁欢心。

“你们不知道,居然有国子监的学生闯南楼,那还是位带面纱的女学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能闯.......”

姑娘还在巴拉巴拉说着,司桁筷子突然“啪”摔在桌子上,吓的正在说话的姑娘闭上了嘴。

吃饭的公子哥一众望向司桁,司桁跟阵风似地起不见人影。

眼看棍子就要落在身上,祝温卿闭上眼,做好挨打的准备,但等来的却是小二的哀嚎声。

“他们打你了吗?”司桁挡在祝温卿身前,偏头问她。

祝温卿摇头,没有打到。

纵使司桁听到没有打到,刚才的一幕仍然深深刺激他。

男人拿着棍子朝她挥去。

他手上青筋暴起,身上压着层层戾气,底下人见状,都不敢往司桁跟前走。

祝温卿看着司桁,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当即,拉住司桁衣袖,司桁所有动作皆停住。

“上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司桁周身戾气顷刻消散,轻轻说:“好。”

祝温卿闻声放下手,司桁在前面走,走了两三步,司桁突然停下来,祝温卿抬头不解看他。

两人对视一会,司桁别开目光问:“怎么不拉了?”

“啊?”

司桁看看她的手,在看看自己衣服下摆。

祝温卿反应一会反应过来,也别开脑袋,不敢对上司桁的眼神,可司桁没有移开目光的趋势,仍然凝望着她。

好像她不拉,他就不走。

祝温卿内心着急,心一横,抬手拉住司桁紫色外衫下摆,司桁满意笑了,带着她一路进了他们的包间。

包间里的人,其中不乏有上次去马球会上的人,他们看着祝温卿,更加好奇。

祝温卿一进雅间,就看见刚才多话的姑娘,她看了眼那姑娘,又看见司桁,司桁颇有眼力劲,直接骂道:“谁带来的她,谁给我带走!”

那姑娘还不知怎么,雅间里的人心思都是九曲玲珑,当即就有一位公子站出来,边说“今日带错人,平日里司世子最烦这些女人”边把那位姑娘拉出去。

“吃饭了吗?”司桁心里舒心极了,祝温卿居然亲自来找他,“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前段时间我送你的食盒就是在这里做的。”

原来是处自这里啊,祝温卿心里想。

司桁已经打开菜单,递到她跟前。

祝温卿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觉得雅间人太多不方便说,于是道:“世子,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话一出,不用司桁自己说,雅间其余公子哥纷纷说自己有事就不吃了,顷刻间,整个雅间就只剩下她和司桁两人。

司桁好整以暇看着她,那眼神实在说不上清白:“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呀,怎么还要单独与我说呢?”司桁说话声音轻轻地,温温地。

祝温卿沉了一口气,盯着他道:“世子,是不是你让卫辰师兄进大理寺牢狱?”

气氛瞬间沉了下去。

司桁收起慵懒气息,挺直身子,再次开口,声音远没有之前温柔:“你来见我,甚至不惜被别人打,是为了你的卫辰师兄?”

“卫辰师兄自幼照顾我,我怎能因我而连累卫辰师兄?”

自幼照顾?

四个字硬生生刺向司桁的心。

也是这一瞬间,冷静下来的司桁想明白,这些时日祝温卿为何如此听话柔顺。

“这些时日你对我各种顺从,也是为了你的卫辰师兄?”

祝温卿没有回答,沉默下去。

但这些沉默都在**裸告诉司桁,是的,祝温卿这么做都是为了卫辰。

司桁气地直接把桌子掀了,一些昂贵的碟子、盘子劈里啪啦摔碎,听地格外心惊胆跳。

“祝温卿,你可真有本事啊!”

“放了卫辰师兄!”

司桁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放!”

能让祝温卿叫师兄得只能是他一人,其余人都不可以!

“卫辰师兄他没有做错什么,整个上京都知道,他为人光明磊落,是个正气昂然的郎君,你凭什么抓他!”

“凭他让我不悦!”

祝温卿惊了,觉得这人太我行我素,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还未弱冠的司桁就已经如此蛮横、不讲理!

祝温卿控制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司桁注意到祝温卿微小的动作,稍微控制了自己的脾气。

“你回去吧,我可以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

祝温卿笑了。

“你若不放卫辰师兄,我就进大理寺陪他!”

“你敢!”

司桁站起来,看着眼前让他频繁生气却又舍不得生气的少女,挥出去的拳头重重砸在墙壁上。

祝温卿啊祝温卿,谁都可以求他放卫辰,唯独她不可以。

她一求,会让他心里嫉妒地疯狂,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祝温卿并不明白不懂,司桁为何不肯放过卫辰师兄,卫辰师兄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她吗?

两人无声对峙,屋子内的声音慢慢归于寂静,静地仿佛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不知两人互相别扭多长时间,祝温卿听见司桁说。

“跟我在一起吧,祝温卿。”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家小世子虽然脾气暴躁了些、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偏执了些,但绝对身心干净!看一眼卿卿脚踝,耳朵都会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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