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什么?”
陈晚星屏住呼吸,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生怕呼吸声一大就会打扰到赵州一般。
赵州叹气道:“我听到他在跟一个女人打电话,他的声音很温柔,我从来没有听过他那么温柔的声音,包括跟你说话的时候。”
“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似乎声音大一点就会吓到对面一样。”
“不光如此,我还听到他称呼对方为亲爱的。”
陈晚星呼吸登时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遗憾的是,我没能听到他们之间更多的对话。”
赵州一副很懊恼的表情,“汪竹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身,发现了我。”
“发现我只会,他很快挂断了电话。”
“我以为她脚踏两条船,非常生气,我厉声质问他,在跟谁打电话,为什么称呼对方为亲爱的?”
“汪竹解释说,他那是在跟他妈妈打电话呢,他跟她妈妈比较亲,所以有时候也会很亲昵地称呼她为亲爱的。”
“我是不相信的,但是其实也无法分辨汪竹说的是真还是假。”
“因为确实有不少儿子也会亲昵地称呼自己的妈妈为亲爱的,这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但是汪竹那晚,多半不是在跟她妈妈打电话。”
“因为从那次以后,我发现汪竹每次打电话,都会背靠墙壁,再也没有把后背留给过别人。”
“为什么?因为他害怕再次被偷听。”
陈晚星如坠冰窟,周遭的空气,冷得让她无法呼吸。
赵州见她反应这么强烈,有点担心她责怪他,当初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她。
赵州解释道:“虽然我怀疑汪竹骗了我,但是我确实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汪竹并不是在跟他妈妈打电话。”
“而且那会你根本不相信我,我说得再多,你也会以为是我故意编造故事来抹黑汪竹的。”
“所以我一直没跟你说过这件事。”
在赵州看不到的地方,陈晚星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拳,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深陷进肉里,她也浑然不觉。
汪竹那晚,铁定不是在跟他妈妈打电话。
因为他自己说过,他跟他家里的关系不好。
陈晚星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嘴,他立马黑脸。
而根据赵州说的他跟他妈妈打电话的模样,跟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又怎么可能像是跟家里闹过矛盾的人?
汪竹如果跟她说的是真的,他跟家里关系不好,那么他就是在骗赵州,电话里,他称呼他为‘亲爱的’的人,不是他妈妈,除了妈妈可以称为亲爱的,还有什么人可以称呼为亲爱的呢?还有女朋友!老婆!
汪竹脚踏两条船,他骗了她!
汪竹如果跟她说的是假的,他其实跟家里关系很好,那么电话里,他用“亲爱的”称呼他妈妈,很正常。
但到底,汪竹还是骗了她,他跟家里关系明明很好,却不肯介绍他的家人给他女朋友?这说明,他根本不想跟陈晚星长期发展下去。
汪竹啊汪竹,你真的是个骗子?
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一阵晚风拂过,裹挟着浓烟吹到陈晚星脸上,有烧焦的肉味、有孜然辣椒味、有木炭的烟味。
但是陈晚星只觉得苦涩无比。
“赵叔,我能理解,当初我确实什么也听不进去。”
“要是早些听你的,我是不是就不被卷进来了?”
赵州不置可否,他感慨道:“世事无常,明天,你永远不知道是意外先来还是幸运先来。”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问我为什么认为汪竹是个骗子,不是好人。”
“因为他跟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你,而是另有目的。”
“他不喜欢你却还跟你在一起,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个骗子,他怎么会是好人呢?”
陈晚星眼睑低垂,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什么都不去管了。
汪竹死了,她本来还非常伤心的,但是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可能是个大骗子之后。
她内心的悲伤之情,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什么告慰汪竹的在天之灵,什么为汪竹报仇,都见鬼去吧。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能真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算汪竹骗了自己,就算他死有余辜。
但是自己毕竟是无辜的。
如果找不到幕后真凶,那么她就是凶手。
可是杀害汪竹的人,不是她!
她不能背这个锅。
所以,肯定得继续查下去。
直到找到真凶,证明自己的清白。
调整好情绪之后,陈晚星抬眼看向赵州。
“赵叔,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州苦笑了一声,说道:“如果跟汪竹无关,那你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但如果事关汪竹,套用你的话,现在汪竹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陈晚星道:“你把我当女儿一样,一直以来,我都是知道的。”
“平常,我也比较配合你。”
“跟你拉家常,聊八卦,给你洗脚按摩,偶尔在你肩头撒撒娇,为你买你喜欢的鞋子,做你喜欢吃的饭菜。”
“像一个女儿平常对父亲那样,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在生命最后的时候,尽可能感受到来自女儿的关爱。”
“我知道!”
赵州眼睛有些湿润,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转向一边,快速地擦了擦眼角。
在这件事上,他真的很感谢陈晚星。
哪怕现在让他就死去,他也无悔了。
“小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一直以来,他都没来得及跟陈晚星说一声谢谢。
不是不好意思说,也不是不想说。
他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等阿尔兹海默症到晚期,他快要把什么都忘掉的时候,再对陈晚星说一声谢谢。
也正好趁那个时间,正式跟陈晚星告个别。
但现在,陈晚星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他没必要憋着了。
这句“谢谢,”他藏在心里很久了。
陈晚星摇头道:“赵叔,如果我说,你应该谢的人,不是我,而是汪竹呢?你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