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我大清也要“米**”

因为上海道管辖范围内的鸦片贩子和会党水匪,已经清理过一段时间,漏网之鱼,所剩无几了;这一次武绍荻武毓华之六师的动作还不算大,基本上是扫尾阶段了;主要精力是和海军本土分舰队配合,扫**长江之北沿岸沟沟岔岔里的,那些半水匪半走私、又贩鸦片、带贩私盐的各处贼窝。

陈昊之的二师、方浚耜的四师,在苏南其他地方的动作就大很多;各师的情报处,对各个会党、鸦片贩子及太湖上水匪的窝点,早就心里有数;一旦行动起来,就是雷霆扫穴,秋风扫落叶了。

陈昱之的一师、何鼎桂的三师,动作更猛;因为苏中苏北沿大运河两岸,是漕帮(后来的青帮)的老巢;这两年,长毛乱起,朝庭管制更加失控,加上江北大营还指着收鸦片厘金过日子,这帮人现在都抖起来了;大杠把子现在连贩私盐那点小钱,都看不上了。

什么来钱最快?当然是卖药嘛,阿芙蓉这药太好了,太妙了;有病治病,没病治心,老少咸宜啊!

漕帮跟南面那些会党、水匪还不一样,帮会活动,从来就是大鸣大放的;因为,他们都是我大清的忠勇之士、肱骨之臣嘛,打老鼻子年以前,就烧黄纸、斩鸡头、喝血酒,发誓保了我大清了嘛。列任官员都对他们优容有加、爱护有加;胆子慢慢就大了,现在更是胆子肥了嘛。

嗯,我等漕帮只要一个月不干活,四九城就直脖子了啊;你惹我一下试试?

除掉江北大营驻守的扬州周边地区,暂时不好料理外;其他地方,一夜之间,卫国军把漕帮大小窝点,全给摧毁了;大小头目、骨干帮众,瓮中捉鳖,全部拿下。

期间,也有胆子壮的,负隅顽抗;卫国军连陆军炮都没用,就用迫击炮来几下,里面就鬼哭狼嚎了;连火绳枪都没几杆的杠把子府邸,大门再厚也顶不住新式炮弹。

促狭的,再往院里扔几个手榴弹,刚才还赌咒发誓,要血拼到底的大当家的,全怂了;即使他不怂,下面的兄弟也不干了,把大当家的一家老小绑了,出来投降了;嗯,死道友不死贫道,会的人很多的。

当然也有个别漏网之鱼,跑到巡抚衙门喊冤告状;在大堂上呼天抢地、鬼哭狼嚎的。

何巡抚听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还得了,这还无法无天了这是,当江苏省是他杨家的了是吧!

抓了这么多人,我这堂堂巡抚知都不知道,这还得了!

奏本再次像雪片一样,飞往四九城。

也有不少人,跑到江北大营告状;扬州是漕帮的老巢嘛,级别最高的帮中大佬,除掉有几个在淮安,大多数在扬州。而且,跟钦差琦善大人、布政使雷以諴雷省之大人,都熟络的很;下面兄弟遭殃了,自然不肯消停。

琦善大人卧病在床,自然不能出面,雷省之大人硬着头皮接了状纸。可是,雷省之大人可不像何巡抚那么气冲斗牛的、义愤填膺的;他清楚,抓鸦片贩子、抓私盐贩子,从长远讲,不是坏事,就是短时间,会影响到自己收厘金。

但雷省之大人,不会因为少收几两厘金,就跟两江总督大人,翻脸顶牛的;太犯不上了。也就是接了状纸,跟病中的琦善大人分说一声。

琦善大人也觉得,这是地方事务,他也不好插手;默默地点点头,半天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粮食紧张,最先引起恐慌情绪的,是天津港;中国商人是讲究交情的,上下游的生意关系,往往能维持好多代,说是世交也不为过。

最先收到消息的商家,都会跟他的商业伙伴们,悄悄打招呼,赶紧囤一点好米好面吧,往后说不定就没有了。

一问缘由,才知道江苏新巡抚上任,把两江总督杨家给弹劾了,说杨家勾结洋夷,跟洋夷偷偷做生意;现在,杨家怕了,不敢出海了;自然而然,这海外的精米白面,就要断货了。嗯,更惨的是,这些年连年都是荒年,就靠海外米粮平抑粮价;这外粮一断,就是国内老糙米,也不是这个价了,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嘛!

知道消息后,心狠手辣的,就只进不出了;四九城粮食,是一天一个价了。

英明神武的咸丰大万岁,一开始听到杨家怕了,不敢出海了的传言,心中还有点小得意;怎么样,朕动动小指头,就把你杨家吓尿了吧,哼哼......

可是,没高兴几天,就有老少爷们来宫外求见哭诉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呀,粮价都五两银子一担了,旗人每丁一个月薪水,满打满算才能买七、八斗米了;况且实发下来,也不全是现银啊,有不少还是大钱、纸钞呐,折扣下来就更不顶事了。这点米,就是掺上野菜喝糊糊,也不够一家人喝到月底呀?呜呜呜......

当然,也有不少宗室子弟,并不在乎粮价涨落那几个小钱的;可也心里老大不舒服啊,这年把吃顺口的精米白面,说着话就快没货了?

遮怎么可以呐?

连肉罐头,都说下月也没有了;遮更不行了!

嗯?你说是那个什么何丛山惹出来的?杨家缩脖子认怂了,再不敢出海了?

特么的,你何丛山爱咬人咱不管,你让爷吃不上肉罐头,爷跟你没完!就是,要是没有鲸鱼牌面粉蒸包子,没有南洋精米熬粥喝,这大热天晚上真睡不好。

特么的,这何丛山真是碍眼;谁特么的没事出酸主意,让这厮去了江苏;谁干的这是,这不祸害人嘛......

远在天边的四九城的非议,何大巡抚听不到;可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苏州人对他的不待见;巡抚大人出个门,花钱雇轿夫,别人都懒得来。

外面已经传开了,今年新巡抚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把原来交银买粮票的规矩改了;不许杨家出海买粮,要各家各户,实打实地,一粒也不少地交现粮了;可现在,好几年了,都旱得很,连带着蝗虫也不少;收成就差,家家粮食本身就不够吃。现在,还要挤出不少来交皇粮国税;今年到现在,也没下几场雨,还是旱得很,收成也是没多少指望;这可怎么办?

嗯,臭婆娘,不会过日子啊,下锅米放少一点不行啊,多放点野菜嘛!

特么的,好好的粮票,怎么说没就没了,上哪找补这么大一个窟窿去?

运输路线一变,最先感受到切肤之痛的,是负责江北大营粮台的布政使雷省之大人。以前,每天厘金少说也能收个一两千两银子。可现在,都过去半个月了,才收了千把两;运河上根本没大船来,鸦片船、盐船,一艘也没有;半天晃**来一条小船,还是装杂货的,货值也没几个钱,也就收几个大子。

江北大营好日子也就将将过了年把功夫,现在,又要回到从前了。

还不好再找杨家打秋风,杨家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有心思管你江北大营的烂事。

雷省之大人坐在琦善的病榻前,也是长吁短叹;翁同书也愁肠百结、脸色难看地,低头坐在一边,茶都凉了,都想不起来喝一口。

雷省之:这可怎么办,马上就要断炊了;浙江的粮饷,至少也要两三个月以后;就是来了,也就能顶上几个月,过后怎么办?

琦善大人半靠在病榻上:杨家抓鸦片贩子、私盐贩子,并无不妥;长远讲,是增加朝庭税源,大节上讲,是不输理的,摆得上桌面的。唉,只是苦了江北大营。嗯,何丛山那边怎么说,他能给筹多少饷?

雷省之:朝庭各省税赋,皆有定数,就那么多,这还不算受灾该有的减免;杨安卿早就分配好了。总收多少,各处分多少,这几年都是按这个章程来的。何丛山要是楞抠一块给我们,必然是向欣然那边少一块;向老倌也没那么好说话,要是何丛山吃里扒外的做得多了,向欣然敢让饿兵,把他巡抚衙门给砸了。唉......

琦善:之前,我们在扬州收厘金,也是在两江锅里抢饭吃;人家杨安卿捏着鼻子认了,没说什么。现在,总不能把厘金局开到淮安、开到沪上吧?

雷省之:要是那样,即使杨安卿不说话,向欣然江南大营,恐怕就会和我们打起来了;嗯,长毛也不用剿了,两大营先分个高下吧......

翁同书:嗯,还有一件事,我刚得到消息;杨家肯定是不敢出海了,也不想出海了;但拗不住向大人情面,可能会有一两艘偷偷出去,只把江南大营的军用口粮,悄悄拉回来;其他人肯定是不管了,不冒这杀头抄家的风险了;以后,我们,就是有钱,到沪上也买不到又便宜又好的南洋货、西洋货了......

琦善大人两眼无神地望着虚空,有气无力地缓声说道:吉尔杭阿当初说得不错,文艺是有点急了;可这什么劳什子何桂清何丛山,养气功夫,连文艺这一介武夫都不如啊;这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大人物们想不出办法,可旗营的旗大爷们,才不管那个事呐;上面不发银子,那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啰;嘿嘿,你个什么劳什子卫国军,会抓鸦片贩子、私盐贩子,你以为我等不会啊?就你能耐啊!

嗯,与其留着,日后我等移营了,被后面的卫国军宰肥羊,便宜他们了;不如我等先下手吃肉喝汤!

这套路、这手艺,打二百年前,我等跟李闯贼,早就学得精熟了;就是为了长治久安,不好杀鸡取卵汕,主子们不让一次拿太多汕,要细水长流汕。

哼!现在还管那么多,爷都三天没吃肉罐头了!

嗯,你等这几天来告状的,都给爷站好,有一个算一个;告诉你们,爷是讲道理的,也不抓你们一家老小进班房,也不要任何人一条小命;一会放你们回家,赶紧把银窖子扒开,把这些年贩鸦片、贩私盐,赚得非法钱财,统统吐出来;这都是偷税漏税,是钻我大清的空子;这钱就该是我大清的,要一分不少地交出来。给你们三天,三天后,如若不然,哼哼......

江北大营的绿营客军,自然没那么大胆,不敢找大户人家的麻烦;可柿子捡软的捏,还是会的;找几个小门小户的殷实之家,讹几担米、几捆柴,还是可以的。

不然,一不小心,从你家柴房里,会抄出一两件太平军的衣衫、头巾,乃至一两件兵器旗帜,你满身是嘴,说都说不清楚;通匪大罪,真要死人的呀!

嗯,只能捏着鼻子,让这些当兵的老总们,抓猪抓鸡、扒米挑柴了;还要陪上感激涕零的、发自内心的笑脸......

几天后,卫国军三师师长何鼎桂何逸人,在高邮城外之卫国军军营门口,看到乌泱泱一大帮男女老少的难民,跪了好大一片;一个个神色凄惶、哭哭啼啼的。

何逸人兀自奇怪,没听说南面有什么大战呀,怎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难民?

看到大营门口有大官出来,几个领头的,一步三磕头地,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我等是扬州漕帮的几个大执事,知道自家罪孽深重,特此来卫国军营中,投案自首!

何逸人有些好笑,哪有这样上杆子找上门,让人抓的?

而且,上面也交待了,扬州附近的帮会分子,暂时不动的;违反政策的事,咱不能干。

何逸人:诸位,我们这次抓捕行动范围,不包括扬州地区;你们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是好事;但我们有政策,不能收容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从今以后,如果不再做违法生意,正正经经地赚钱养家;以后,就是卫国军接防了,也不会有事的;我们更看现在的表现,不会没完没了地找后账的;嗯,你们还是安心地先回去吧!

没想到,何逸人的这一番话,人群你的哭声更大了,更凄惨了!

把向来聪明绝顶的何逸人,也给整蒙圈了;遮是要闹哪样?

最后还是一个快五十岁的粗壮汉子,抽抽噎噎地说出原因:我十里繁华的大好扬州,自去年起,几经劫难,被长毛占了半年多,已繁华不在。实指望,长毛赶走了,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可是,从月头开始,旗大爷们说俺们是贩私盐、贩鸦片的杠把子,以前不管喂了多少好处、交情有多深,都不顶事了。挨家地拷饷扒粮,比长毛还凶煞几分。求求军爷,把我们送的远远的吧;我等知道罪孽深重、罪有应得;求求军爷,把我等远远地送走吧!这今天来拿刀子讲道理的长毛,明天来拿刀子根本不跟你讲道理的旗大爷,日子没法过了。

求求军爷,把我们送的远远的吧;再也不想回来了,这也太吓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