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街头听到街头百姓的议论,荀馥雅心中感慨万千。墙倒众人推,上一世荀家倒了,她也经历过。这万物皆变脸,冷暖自知的滋味很不好受。

她轻叹一声,放下车帘子,看向玄素,吩咐道:“玄素,让车夫改道,去拍卖场。”

玄素往车厢门帘探出头,吩咐了车夫,而后坐回来,好奇地问:“小姐,怎么好端端地去拍卖场啊?”

荀馥雅挨着她,温柔地解释道:“徐家私宅要拍卖了,那地方很抢手的,不赶紧去,恐怕已经被人买走了。”

玄素恍然大悟:“明白。”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走着,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寂静而单调的声音让荀馥雅忍不住闭目养神。

上京城的拍卖会,上一世,她没有去过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只是晓得这个地方一开始是由一些黑心商人为了牟取暴利而开展,后来出了命案,而且牵连甚广,连皇室成员也牵涉。当时的□□皇帝非常震怒,勒令禁止这种经营。

到了老皇帝这一代,因为长期饱受外族的入侵和剥削,国库一天比一天空虚。朝廷发现可以通过拍卖这个方式来,将那些犯事的官员或者商人的房产变成更多的钱财,充盈国库,便下令重新开展拍卖会,由朝廷官员主持。

“小姐,到了。”

玄素的一声喊叫,把她给惊醒了。

刚才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她从不会在这种时候睡着,也是奇怪。

在玄素的搀扶下,她下了马车,只见气势恢宏的皇家庄园门口挂着显赫的三个字“拍卖会”。

拍卖会会场设置在宽敞明亮的皇家别院,守卫森严。荀馥雅本来想将丫鬟和侍卫一起带进去的,但是会场规定只能带三名以上的随从,而且不能随身携带武器,只好带香儿和玄素入内,让其他人在附近待命。

皇家别院里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有上京城的达官贵人,富豪乡绅,也有各行商人,甚至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吸引他们前来的不仅是拍卖会的拍品,还有这座风景如画,魏巍壮观的皇家别院,这皇家别院除了开卖会期间开放,平时是不允许进入的。就算拍卖不到物品,进来感受一下这皇家别院的气派也值了。

不过,这皇家别院不能乱走,只能呆在官府规定的地方。荀馥雅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一处摆满凳子的空旷草原,侍卫表示,拍卖会开始后,负责人会出现在离草原1米高的平台上进行拍卖,价高者得!拍卖成交后,房产转移契约会盖官府印象,证明是合法转移到财产。

荀馥雅感谢侍卫的相告,等人走后,随意逛了一圈,没发现李琦那个变态,便放下心来,找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坐下来,等待拍卖会开始。

坐着歇会,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以为又遇到李琦那个变态,瞬间惊悚了。

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熟悉又稚嫩的笑脸,不禁勾唇一笑。

“五师弟!”

上一世,赵玄朗将太学书院弄得鸡飞狗跳,夫子们拿他没辙,老皇帝对这个小儿子特别头疼,幸好姜夫子当机立断,派容珏来督导他。当时,她这插班生也是个异类,因经常受到同窗的设计和排挤,经常跟赵玄朗一块被罚,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知己好友。托赵玄朗的福,她不仅能近距离接触容珏,还被容珏亲自教导。上辈子她真觉得赵玄朗就是她的福星。

赵玄朗对这个称呼非常不满。老气横秋地纠正道:“是五师兄,别乱了辈分啊!”

荀馥雅恍然,刚才下意识就像前世那样唤赵玄朗为五师弟,幸好赵玄朗不是谨慎多疑的人!

赵玄朗是老皇帝最小的儿子,因年龄小被老皇帝带在身边管束着,可他偏是混世魔王的性子,厌恶被管束。上一世,他到了太学书院,虽然与她同时拜入姜夫子门下,但因年龄小,成了众人的小师弟,被上面的师兄师姐管束着。他很憋闷,总是不服气,叫嚷着下辈子死也不当老幺。

这一世好不容易被他当一回师兄,他自然是踌躇满志,非常在意非常高兴的。而且,他虽然贵为皇子,但从小跟随在容珏身边,耳濡目染,毫无皇子的架子,也不喜欢跟师兄师姐们客客气气,拿身份来隔开这同门之宜,因此,上一世,他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我”,与他们总是师兄弟互相称呼,是天启最不像皇子的皇子,所以就算他口无遮拦,经常闯祸,大家都很喜欢与他相处。

荀馥雅低声笑道:“五师兄好,请原谅我刚才的口误吧!”

赵玄朗勾唇一笑,对她的称呼十分满意:“原谅原谅,我就你这么一个小师妹,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会责怪呢?当然,若刚才你喊我七殿下,那我就生气了,我就喜欢人家喊我师兄。”

荀馥雅瞧他那稚气未脱的笑脸,故意向他眨了眨眼睛:“师兄,你怎么把我认出来的,我明明是男子装扮,男子的容装。”

想当年李琦那个变态也没看出她是女儿身。

赵玄朗跳到凳子上蹲着,心情愉悦地解释道:“不是我认出来的,是大师兄认出来的。”

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容珏。

荀馥雅惊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湖提边,紫藤花下,容珏头戴黑红官帽,身着黑红相间的官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明艳照人,自成一幅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画。

他正遥望过来,察觉荀馥雅看过去,向她微微点头浅笑,风在那一刻吹动着紫藤花,紫色的花瓣飘散在容珏周围,显得非常唯美,非常让人心动。

荀馥雅感觉此刻的容珏像个会勾魂的妖精,让人怦然心动,他却不自知,非常折腾人,就像上一世折腾她一样。

上一世与容珏相处,容珏的不经意举动总是撩拨她的心弦,让她总误以为它对自己有意思,可每当她想鼓起勇气告白时,他又是那样的淡漠疏离,让她无法确定他是否也对自己有意思。

时过境迁,她对这人已经不执着了。重生一世,她承认自己对容珏毫无抵抗能力,但即便再喜欢,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容珏不能属于她。

不等她开口,赵玄朗就好奇地询问:“小师妹,你怎么也来这里啊?难道你知道这次拍卖会是大师兄主持的,特意来捧场的?”

荀馥雅眼眸震惊地闪亮着:“这次负责拍卖会的官员居然是大师兄?他不是翰林院士吗?为何会负责拍卖会这等闲杂事?”

赵玄朗跳下凳子,凑近荀馥雅耳边,低声说道:“嗨,这朝廷官员很多,但是能用得上,还能镇压其他官员的人很少啊,所以我们的大师兄啊,是非常辛苦,一身兼多职?最近好像又被我父皇提升为太师了。”

荀馥雅惊怔,她一向是知晓老皇帝倚重容珏,可没想到会这么地倚重。欲戴王冠,须承其重,大师兄真是劳苦功高啊!

不过细想一下,朝廷官员关系错中复杂,盘根交错,官官相卫,利益一环扣一环。户部克扣军饷那事,若不是谢昀出手,恐怕很难处理徐立言。单看那些弹劾谢昀、跪求处死谢昀的官员超过朝中官员大半,就可以看出徐尚书的根基很深,人际关系很庞大。

老皇帝自然是深知这些,才会纵容谢昀那些行为的。而徐尚书的财产充公,房产被拍卖这些事,老皇帝显然是打算让谢昀负责的,无奈突然发生了二皇子赵启仁被犬戎族掳走事件,只能派谢昀去救人。

那么,能代替谢昀的人是谁呢?自然就只有容珏了。徐立言的房产是上京城中配置顶级、地理优越的大宅,许多官员都盯着这些肥肉,妄图动用关系来趁机霸占。能让这些豺狼虎豹一样的官员打消念头,也就只有容珏了。而且在容珏面前,他们也不会愚蠢到显示自己庞大的财力,毕竟容珏是老皇帝的心腹。

想到这,荀馥雅不由得想到,像容珏这般刚正不阿、身份高贵惹不起的官员在朝廷独树一帜,如今多了个谢昀,若是他们两个联手,那离天启海晏河清的日子还远吗?可是谢昀那厮……哎!

荀馥雅无奈地轻叹一声,仔细观察周围,发现各种大人物潜伏在人群中,看来她将拍卖会想得太简单了。这竞争如此大,身上那点微薄的钱财恐怕不够啊!

哎,看天意吧,凡事不可强求。

赵玄朗见她神色呆然,不禁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困惑地询问:“嘿,小师妹,在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呢。”

“啊?”荀馥雅回过神来,刚才想得太入神了,压根就没听清楚赵玄朗在说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五师兄,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赵玄朗笑眯眯地说道:“听不到就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话。走,师兄带你去大师兄那里。”???

说着,他利索地跳下木凳,站起来拍一拍身上的尘土,理一理衣裳。

荀馥雅站起来,却犹豫:“我就不去了吧,我又不是朝廷官员,会被人家非议的。”

赵玄朗晒然一笑:“嘿,怕什么呀,你现在是男子装扮,若不是熟人,谁会知道你是妇道人家呢?再说了,我们是师兄妹关系,走得近很正常。”

经他一番说辞,荀馥雅便不再犹豫了:“那行吧,我们走。”

今日来拍卖会的人员众多,这个位置还不错,她担心离开后折返,位置就被占了去,便吩咐玄素和香儿留守在这里,自己随赵玄朗去找容珏。

跟容珏打探一下这拍卖会的拍卖情况也是好的。

赵玄朗有些着急,催着她赶紧跟上,可想到自己如今是师兄了,得在这位小师妹面前稳重些,便学着容珏的模样,背负而立,缓缓行走,可走不到两步忍不住大步流星,如此不伦不类的模样,逗笑了身后的荀馥雅。

荀馥雅抿嘴笑道:“五师兄,你学大师兄做什么?你这是东施效颦啊,起反效果了。”

赵玄朗也知道自己学不来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容珏就是个老头子,我学不来不是很正常吗?”

荀馥雅宽慰道:“你的个性本身就很讨喜,干嘛学别人呢?”

赵玄朗听到她的话,乐了,转过身来惊喜地追问:“你觉得我的个性很讨喜?”

荀馥雅继续往前走,不回应反而问他:“难道你觉得你的个性很讨打?”

他是不觉得,可他父皇、母后、姜夫子、容珏等人都觉得他很讨打。

他砸了咂嘴,走在荀馥雅身旁看着她,老气横秋地感叹道:“小师妹你这张利嘴啊,啧啧啧,人间名器!”

荀馥雅但笑不语。

在赵玄朗的带领下,他们经过回廊,越过一扇中间门,走到了一处宁静湖边。杨柳依依,在微风中轻轻吹**着,荀馥雅在见到容珏正站在杨柳下等待的那一刹那,仿如隔世,一时之间与那双淡漠的眼睛视线对上了。

上一世,容珏总是会在树下等她,安静如树,傲骨如竹,她感动的同时,总觉得那样的容珏美得不真实。

她缓缓走到容珏身前,向容珏行了个礼,喊道:“大师兄,我厚着脸皮跟五师兄来打扰你了。”

容珏微微一笑:“不打扰,我在等你。”

荀馥雅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容珏移开视线,沉默了许久,闷声道:“反正,就是知道。”

“……”荀馥雅晃了晃神,猜不透这话是什么意思,故意不去在意。

藏匿在林中的小鸟不时扑闪而过,他们静静地走在林荫小道上,容珏看向前方,她看着容珏的身影,默默无语。只有赵玄朗围着容珏说个不停。

荀馥雅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想到了上一世。那时候,他们三人总是一起行走,起初的时候,因为她与容珏并不熟悉,又倾慕于他,没勇气根容珏行走在一起,总是默默地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容珏跟赵玄朗讲话。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赵玄朗在说,容珏在听。她与容珏都是喜静之人,而赵玄朗就像个话匣子,总有无穷无尽的话题,总是滔滔不绝。有他在场,他们从不冷场,气氛总是热热闹闹的。

后来,她与容珏熟悉了,关系有了转变,变成了她与容珏走在前头聊天,嫌弃赵玄朗在旁边烦扰他们,而赵玄朗对此感到很不能理解,在后头不断地猜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走到容珏身旁,将话题转移到拍卖会上:“想不到大师兄是这次拍卖会的主持者,我是拍卖者,这样跟你走在一起,会不会遭人非议呢?被人说你提前将拍卖竞价和内幕告诉我,那就不好了。”

不等容珏回应,赵玄朗拍拍胸膛说道:“嗨,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

荀馥雅看向赵玄朗,似笑非笑地问他:“我还没问五师兄你是来做什么的呢?莫非也是来竞拍的?”

竞拍?月钱都被母妃扣押了?父皇又不让出来独立,没钱买宅子,买了也住不了啊。

赵玄朗憋闷地想着,不想被小师妹笑话,便翘着双手,老气横秋地说道:“学习啊。来跟大师兄学习的。”

荀馥雅怎会不知赵玄朗的处境,瞧见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确定不是来拖后腿?”

赵玄朗登时装不下去了,叉着腰怒诉:“小师妹啊小师妹,有你这么瞧不起师兄的吗?”

荀馥雅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没有瞧不起师兄,是瞧得起混世魔王赵玄朗。”

瞧见她这么灵动可爱,赵玄朗不怒反笑:“你这师妹,有意思,我喜欢!”

岂知,在一旁默默聆听的容珏,冷不丁地提醒他:“五师弟,请谨言慎行。你这话若是让谢将军听了去,恐怕他会找你麻烦。”

赵玄朗知晓这不是危言耸听,大师兄因为长得出色,被谢昀三翻四次找麻烦,还被警告远离荀馥雅。若他将喜欢说出口,那位谢大将军的剑说不定就追着他来砍了。

想到这,他对谢昀更加不待见了,咂舌道:“谢昀他就是个醋精、疯子!这种人肯定天天气他爹的。”

容珏淡淡地怼他一句:“你们是半斤半两!”

荀馥雅被逗笑了,血缘这东西真是奇妙!

赵玄朗瞧见荀馥雅笑了,脸露尴尬之色,嘴里嘀咕着埋怨容珏让他在荀馥雅面前丢了脸面,而容珏淡然看了荀馥雅一眼,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扬起了嘴角。

赵玄朗是小孩子心性,气消了就把事忘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言不讳。

他瞧着双手,倚靠在树干上,煞有介事地向荀馥雅感叹道:“哎,小师妹,也不知道你家里人怎么想的,怎么就把你嫁给谢昀这种疯子呢?怎么看你都是喜欢像大师兄这种类型的男子呀。要是你没嫁给谢将军,大师兄肯定会挑你当他的妻子。毕竟他也喜欢你这类型的。”

荀馥雅心头一紧,紧张地看了容珏一眼,见人垂眉不语,便道:“五师兄,你说这样的话,不怕谢昀出现在你身后吗?”

赵玄朗本来是气定神闲的,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他真害怕谢昀就在身后,疑神疑鬼地往后看,见身后没人,才定下心来:“小师妹你不厚道啊,吓坏了五师兄,谁赔给你啊!”

荀馥雅冲他盈盈一笑:“你也知道怕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上一世,他就是乱说话,被谢昀逮个正着。她为了不让谢昀找他麻烦,可是盯了谢昀整整一个时辰,搞到自己天天做噩梦梦见谢昀那张阎王脸。

赵玄朗虽然怕谢昀,但是在荀馥雅面前不想丢失师兄的威严,便挺起胸膛,有些激动地说道:“谁怕了谁怕了,你师兄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谢昀现在就在我眼前,我也照说实话!”

“啊?”荀馥雅眼珠一转,故意向他身后招手,逗他,“谢昀,你怎么来了?”

赵玄朗吓得立马躲到容珏身后,瑟瑟发抖。

荀馥雅呵呵一笑,心情愉悦得很。

她这一笑,整个人都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了,就像一幅画瞬间变得活灵活现一样,惊艳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容珏将这样的荀馥雅看在眼底,嘴角微微上扬。

躲在容珏背后的赵玄朗听到荀馥雅的笑声,知晓自己上当了,尴尬了一下,旋即跳出来怒骂荀馥雅:“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师妹,有你这样吓唬师兄的吗?”

荀馥雅瞪着眼装无辜:“啊?你刚才不是说不怕谢昀的吗?我怎么知道你口是心非。”

“小师妹你——”

赵玄朗气得又尴尬又憋闷。

忽然瞧见荀馥雅身后的紫藤花,灵机一动,嘴角一勾,像只猴子那般拽到紫藤树上,用力摇拽着。刹那间,紫藤花簌簌作响,花瓣片片纷飞,打落在荀馥雅的身上。

“小师妹,这是五师兄送给你的见面礼,喜欢吗?哈哈哈……”

荀馥雅被不断坠落的花瓣袭击,弄得有些狼狈,无法睁眼,只有些恼意地喊着:“啊!五师兄你这个混蛋,快住手!”

赵玄朗混世魔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见荀馥雅被捉弄得手足无措,乐呵呵地笑了:“有本事你上来拽我下去呀,咧咧咧!”

容珏不忍见荀馥雅受欺负,上前轻斥赵玄朗:“五师弟,不可欺凌小师妹,快下来,成何体统!”

赵玄朗撇撇嘴,虽不情愿,但容珏的话不听,后果很严重,只好停止撼动,却还蹲在树杈上。

花瓣没有再坠落,荀馥雅感觉好多了。睁眼瞧见容珏正看着自己,她有些尴尬地背过脸去,快速拍掉黏在身上头上的花瓣。

整理完毕,她抬头找赵玄朗算账:“五师兄,你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赵玄朗晃**的双腿,笑声里带着几分稚气:“你才不跟你谈,我讨厌你,你跟大师兄谈吧,他喜欢你。”

容珏淡漠的神色有了一丝紧张,但并未没察觉。

荀馥雅被赵玄朗这话弄得哭笑不得:“你又不是大师兄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他喜欢呢?”

赵玄朗哼哼然地说道:“我就是知道。”

提到容珏的事,赵玄朗忽然来了兴致,从树上跳下来,端着八卦的嘴脸,激动地跟荀馥雅透漏:“师妹啊,你别看大师兄这人清风道骨的,其实骨子里头闷骚得很,满屋子都是女子的画像,有一回我偷偷溜进去,看到那里面的女子都长一个样,长得像——”

话还没讲完,就被容珏一把捂住了嘴,拽到远一些的地方狠狠地训斥。

荀馥雅头一回看到容珏这么失态,很肯定那位女子在容珏心目中的位置很重,不禁对画像里面的女子感到好奇。

上一世,她因为倾慕容珏,对他的所有事情了解得很透彻,可不曾听说过这个事,即便后来两人短暂地在一起,也没听说容珏有过心仪的女子。

今日得知容珏对一位她所不知的女子这般深情,一时之间无法释怀。

她缓缓走过去,想要告辞回到会场。

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讲些什么,只听到容珏一本正经地训斥赵玄朗:“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情爱?”

赵玄朗嘿嘿一笑,上前搂着容珏的肩笑道:“嘿,你别小瞧我,我可精着呢!”

容珏轻蹙眉,默不作声。

荀馥雅却在他的身后笑道:“五师兄既然那么精,为什么还经常被夫子罚抄书抄院规,课业总是不能独立完成?”,

赵玄朗脸上一红,尴尬了,不满地怒瞪容珏:“大师兄,你太不厚道了。你怎么能把我的糗事告诉小师妹呢?我这师兄的高大形象没有了。”

原本他是要在荀馥雅面前树立起让她仰慕的师兄形象的,这下全白费了。

容珏挑眉:“就你?有什么形象可言。”

荀馥雅抿嘴笑了笑,调侃道:“五师兄还是有个形象的,叫混世魔王。”

“嗯,很贴切。”

容珏转过头来,与她相视而笑。

忽地,他收敛起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缓缓靠近。

荀馥雅吓了一跳,容珏就像个会妖法的狐狸精,让人无法抗拒他的靠近。当容珏靠得很近时,身上他独特的青竹淡香瞬间笼罩了全身。她屏住呼吸,忍不住闭上了眼,心怦然跳动着。

她心里害怕容珏做什么越轨之事,却又苦恼着万一他做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应对。然而,当青竹淡香远离的时候,只听到容珏淡淡地说道:“师妹的头上有一块花瓣,我已经将它摘下来了。”

容珏只是伸手将她头上的花瓣摘下来,并没有想做什么,是她想多了。

她睁开眼眸,怔然对上那一双淡漠清澈的眼眸,那一刻,似乎看到了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深情。那一刻,他们似乎又重回了上一世的光景,重生回到他们在太学书院的紫藤花下,容珏温柔地替她摘下头上的花瓣,而她的心只为他剧烈跳动着。

看到两人互相凝视却没有只字片语,眼眸似乎藏着深情,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赵玄朗摸不透,

他挠了挠脑袋,拍了一下容珏的肩,催促道:“嘿,你们不要不说话呀,都快把我给闷死了。”

两人回过神来,移开视线,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容珏淡然怼他:“闷死了好,免得到处闯祸。”

荀馥雅接话道:“放心,我们一定将你风光大葬的。”

赵玄朗咂舌:“嘿,挺幽默契的呀,合伙来欺负我呀,我都怀疑你们上辈子是夫妻了!”

荀馥雅愕然一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容珏手里紧攥着那一片花瓣,垂眉不语,转身往前走。

赵玄朗跟随上去,像只小狗围绕主人般在容珏身边转来转去,追问容珏:“嘿,大师兄,你为何不回应啊,是在害羞吗?”

容珏淡然轻斥:“休得胡言乱语。”

荀馥雅静静地跟随在他们身后,心想着,毕竟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了,他们之间也生分了,往后还是得注意点,别将这一世与上一世的情意混淆了。

她张口正要告辞,却在此时听到赵玄朗提及容珏的亲事,一时之间又哑然了。

赵玄朗好奇地询问容珏:“大师兄你去相亲的时候,也是这么害羞的吗?哎呀,你这般害羞,将来怎么娶妻生子呀?”

容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荀馥雅,道:“我没去。”

“嗯?”

荀馥雅左右张望,一脸困惑。

这是要跟我说吗?可是为什么看着我说呀?又不是我问的。

赵玄朗没有察觉气氛有些诡异,围过来追问:“那容夫人是不是很生气呀?”

容珏苦恼地蹙着眉:“倒没有。反倒是皇后娘娘骂了我一顿。”

“哈哈哈……”

赵玄朗发出爽朗的笑声,笑意很浓,也把荀馥雅感染得嘴角微扬。

容珏的神色略显尴尬,此时,拍卖会的侍卫前来汇报,拍卖的事宜一切准备妥当。容珏命赵玄朗将荀馥雅送回会场,自己跟随侍卫前去主持。

遂,荀馥雅在赵玄朗的护送之下,回到了拍卖现场,坐回原来的位置。赵玄朗任务完成,就屁颠屁颠地回到容珏的身旁。

容珏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向众人宣布:“各位拍卖者,拍卖会现在开始,第一个竞拍的房子是徐家西郊大宅。从十万两开始喊价,请竞拍者站起来喊价。”

随着声音的消散,“嗖嗖嗖”几声,荀馥雅瞧见一堆人争前恐后的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喊价。

“十万二。”

“十一万二。”

“十五万。”

“二十万。”

“三十五万。”

“一百万。”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竞争者一个个泄气地坐下来,人群中发出一声声的哗然。

荀馥雅随着众人望去,只见那人长得赤眉鹰眼,算不上丑陋,也算不上英俊,身上却带着贵族气息,此刻在众人眼里,更是财大气粗的主儿。

荀馥雅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直到人群都坐下来时,她瞥见了坐在这个男子身旁的荀滢,方想起来。

这人是卫国公之子卫燕京,荀滢的夫君,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实则是个变态,而且全家都是变态。

荀馥雅至今也不知道荀况和荀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女儿嫁给这样的家庭。上一世,荀滢可是被这家人折磨得神经失常,疯疯癫癫的。

结果已出,容珏从高台的座椅上站起来,瞧见卫燕京时,眉头明显一皱,清朗的嗓音在空中响起:“徐家西郊的大宅由卫燕京公子买下,竞价一百万两。”

宣布完毕,他转过头,有意无意地看向荀馥雅这边,宣布道:“接下来拍卖的是徐家城南私宅,价格由十万两黄金开始竞价,请竞拍者站起来喊价。”

随着声音的消散,“嗖嗖嗖”几声,一堆人争前恐后的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喊价。

“十二万两黄金。”

“二十万两黄金。”

“五十万两黄金。”

“八十万两黄金。”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纷纷绿着脸坐下来,站着的五名竞拍者也犹豫不决。

荀馥雅咬了咬牙,想着大不了将老皇帝赐给的一百两黄金都花出去,便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大喊:“一百两!一百两黄金!”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五名竞拍者纷纷摇头坐下来,而那名喊价“八十万两黄金”的男子回头看了荀馥雅一眼,脸色变了变,赶紧坐下来。

荀馥雅愕然,方才紧张过度,竟然没发现这人是荀凌洲。

这拍卖会真是邪门,竟然让他们荀家三兄妹集聚在这里。

想到这,荀馥雅在心里苦笑。

容珏暗自松了口气,宣布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动:“徐家城南私宅由将军府买下,竞价一百万两黄金。”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这回不是因为钱多,而是因为将军府三字。自从徐家倒了之后,在众人眼里,谢昀、将军府,代表不好惹,不能惹。

接着,容珏又宣布下一场拍卖。

荀馥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就无心去聆听。刚到手的一百两黄金,一瞬间就没了,她哪里有心情去听无关之事呢?

会场的人员众多,空气有些闷,荀馥雅带着香儿和玄素走出来。及至湖边的回廊处,阴凉舒服,她便坐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湖里的鲤鱼嬉戏。

“啪!”

一个用力扇巴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她们一跳。

紧接着是不堪入耳的谩骂声:“贱人,吃我的住我的,让你在这里伺候我,你委屈什么?你嫁给我卫燕京就要一切都听我的,满足我所有的需求,让我尽情发泄,这是你的本分。”

话音刚下,裂帛之声响起,荀滢发出绝望的尖叫:“不要啊,燕京,求求你不要这样羞辱妾身!”

荀馥雅听到这,蹙紧眉头,怎么走到哪里都碰到这种让人不省心的事。

人家毕竟是夫妻,虽然有些伤风败俗,但是外人不好去管这种事,况且她还是个女子,算了,当做没听见,回会场吧!

打定了主意,荀馥雅站起来,领着已经红透脸的香儿和玄素往回走,却被一些陌生男子的笑声震慑住了,停下了脚步。

“哈哈哈,还是卫公子你会玩。当着我们的面玩夫妻恩爱,就不怕我们上火了,要找卫夫人灭火吗?哈哈哈……”

卫燕京变态地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嘻嘻!”

这该死的卫燕京,竟然如此变态!

荀馥雅恨得咬牙切齿,理智上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但这种屈辱她上一世也在李琦那里受到过,围观者是一些青楼女子,可这卫燕京更可恨,竟然让一群男子围观,把自己妻子当做什么了?简直猪狗不如!

她旋即转身,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向回廊尽头的围墙后面,看到那场景,呼吸停滞。

只见荀滢被卫燕京粗暴地摁倒在墙根上,衣衫凌乱,一截衣衫已被撕裂,露出伤痕斑驳的玉臂,而脸上两个火辣辣的巴掌印,肿胀得不忍目睹。

她试图挣脱钳制,却被卫燕京屈膝压着。三四名男子围在周围观赏,对荀滢评头论足。

荀滢泪流满面地哀求卫燕京:“燕京,求求你了,妾身身子不适,请你不要这样子,放妾身离开吧!”

卫燕京用力掐着她的脖颈,不悦地怒吼道:“让你伺候就别废话,这是你作为我妻子的本分,不要惹我生气!”

荀滢艰难地呼吸,痛苦地挣扎着:“至少,至少不要在这里?燕京,求求你了,求你不要这样羞辱我,我们是夫妻,这事若传了出去,会让卫国公府颜面尽失的。

卫燕京哪里理会她的哀求,盯着那雪白肌肤,随着她的呼吸而胸膛起伏,眼眸越发幽暗疯狂,表情也几乎是狰狞的:“那简单,只要休了你就可以了。”

荀滢面如死灰,围观的男子更是肆无忌惮地叫嚣起来,嚷着到时候一定要玩一玩。

此时,荀凌洲经过,瞧见这情形,愣住了。

荀滢仿佛看到了希望,哭喊地向他求救:“兄长,兄长救我啊!”

然而,荀凌洲哪敢得罪卫国公府,冷漠地说道:“嫁出去的女人就是夫家管的,我这做兄长的管不了。”

他好声好气地向卫燕京陪笑道:“妹夫请继续,我当没看见,告辞了!”

言毕,一溜烟地跑开了。

众人哈哈大笑,直夸荀凌洲上道。而荀滢面对荀凌洲的无情无义,绝望到了极点。

卫燕京揪着她的脑袋就往头上狠狠地撞了几下,边撞边怒吼:“贱人,让你伺候我,你居然向别的男人求救?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是卫燕京!”

说着,卫燕京惩戒似的,指节发狠划过少女顽固处娇嫩的肌肤,白皙的肌肤上登时浮现出清晰的红痕。

“不要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荀滢的身子因畏惧而轻轻颤抖,她知道卫燕京会用更恶劣的手段欺负她,

只怕今日在劫难逃,也只怕今日之后,她再也没脸留在世上了。

她恨,恨苍天无眼,让她生为荀况的女儿。

她恨,恨卫燕京,恨卫国公全家。

她恨,恨永乐侯李琦,恨荀凌洲。

她恨不得这些人通通都死掉,全部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