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前些日子老皇帝给谢昀的赐封和赏赐,这里头就有二十名小厮和丫鬟,这些人多少也有些那些皇子公主大臣的人,有可能是细作,有可能是负责监视谢昀的,也有可能刻意讨好谢昀的等等。
想到此处,荀馥雅眸色忽变,看来谢昀的身边也是危机四伏啊。这朝堂的纷争,他们都不可避免地被卷进来了,看来以后很难抽身了。
片刻后,她看向那堆陌生的面孔,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势,沉声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再有人胆敢擅自魅惑将军者,一剑刺死!”
谢昀愕然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荀馥雅居然主动帮他圆场,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在荀馥雅的心目中是不一样的?嗯,一定是这样。
谢昀径自肯定,将手中利剑丢给岑三,心情愉悦地迈向荀馥雅。
一众小厮丫鬟见将军来了,齐齐低头:“谨记夫人教诲。”
荀馥雅不排斥谢昀的靠近,继续跟她们说道:“将军正当少年,纳妾是迟早的事,本夫人也不是醋坛子,只要你们安分些,日后也不是没有飞上枝头的机会。”
“奴婢不敢!”
她们哪敢再动心思啊。别人府里那些勾引主子的丫鬟,最大的风险也就是被主母发现了一顿毒打。这位谢将军倒好,一剑就取你狗命,如今就算是当家主母善意安排,她们也不敢侍寝啊。
在荀馥雅的允许下,她们纷纷逃离现场。没过多久,小厮就把丫鬟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全部清理干净,偌大个院子里,只剩下谢昀和荀馥雅相对而立。
谢昀皱眉道:“我不会纳妾的。”
荀馥雅:“……”
见荀馥雅默不作声,谢昀一把将人抱住,这一举动吓了荀馥雅一跳。
这白日昭昭的,谢昀不会乱来吧?
“谢、谢昀,你别乱来啊!”
谢昀不回应,将她放在院子上面的石桌上,双手撑在她的左右,挨到她的身上强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那一瓢就是你,明白吗?”
书桌周围的紫荆花开得正好,有一片花瓣正巧落在了谢昀的头上。荀馥雅看到了,忍不住掩嘴一笑:“你快把衣衫换了吧,这样子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谢昀有些不太自然地别开眼,轻咳了一声:“岑三,快把本将军的新衣裳拿来,夫人不高兴了。”
“好勒!”
岑三立马给他送来新衣裳,正想给他换上,却收到了强烈的眼神提示,便机灵地退到一旁。
谢昀将内衣脱掉,现出古铜色健壮的肌肤,一身肌肉瘦削坚硬,犹如铁打的一般,围上单衣,系上腰带,引得周围的丫鬟纷纷注目。
荀馥雅看得面红耳热,别过脸去:“你怎么不到屋子里头换衣服,这里人这么多。”
谢昀本来拿着中衣要穿上的,见她害羞,忽然不想穿了。他向岑三递了个眼神,岑三会意,立马领着众人退出院子,悄然关上门。
荀馥雅忽然觉得紧张起来,也想回避,可脚刚落到地面去,又被谢昀猛地抱回石桌上,围了起来。
谢昀痞笑道:“夫人这是要去哪呀?下人们都为你被遣走了,你得帮为夫穿衣服哦。”
荀馥雅躲避他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嗔怒道:“谢将军这是在耍流氓。”
谢昀扬眸,微微扬了扬唇:“夫人说错了,这是秀恩爱。”
荀馥雅悄然往后挪:“鬼才跟你秀恩爱,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谢昀俯身前去,一把抱住她,试图撒娇耍赖:“夫人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呀!”
“你这人……”荀馥雅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怎能这样呢?
她用力推着谢昀,轻斥道:“快放开我。”
温香软玉在手,谢昀怎会轻易放手,在两人拉拉扯扯之际,他忽然向荀馥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警惕道:“嘘,你听。”
荀馥雅被他弄糊涂了:“听什么?”
谢昀指了指他们头顶上的大树,一本正经地说道:“树上有一只虫子在叫。”
荀馥雅嘴角微微抽搐:“然后呢?
谢昀嬉皮笑脸地说道:“它说,哎呀,树下的那对夫妻好恩爱呀,男的俊女的美,真羡慕死我了!”
荀馥雅被他的胡说八道弄得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在欺负我。”
谢昀见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趁机调侃:“夫人也欺负我呀,到现在都不给为夫穿衣服,图什么呢?图我这六块腹肌?”
荀馥雅瞟了一眼他的腹肌,脸上温热,别过脸去:“你这人,从前都这么用美□□骗小姑娘的?”
谢昀痞气一笑:“啧,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爱吃醋,不过我喜欢。来,给为夫亲一口。”
说着,他不管不顾地凑过去,笑得很欠扁。
可当他快要得逞之时,院门外响起了孙媚儿的怒斥声,瞬间扫了他的兴致。
院门被打开,孙媚儿挽着谢夫人的手臂,在一众丫鬟小厮的簇拥下,浩浩****地闯进来,伴随着孙媚儿的叫骂声。
“一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青天白日地关着门做什么?莫不是在里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谢昀不悦地拧着眉,快速穿上方才死活不肯穿的衣裳,套上一件宝蓝色金丝条纹外套,一把将荀馥雅从石桌上抱下来,而后双手背负在身后,迎上前去。
他端着大将军的威仪站在她们面前,在一众丫鬟小厮行了礼后,阴阳怪气地说道:“表妹终于肯现身了?表兄我昨夜可是寻了你们一个晚上呢?你们若是再不出现,恐怕我只能去衙门上报失踪人口了。”
“表兄。”孙媚儿瞧见谢昀,眼前一亮,笑容灿烂地跑向谢昀,可瞧见了谢昀身后的荀馥雅,瞬间没了笑意。?
她不悦地低声嘀咕:“这女人怎么还在?那群废物真没用!”
她的声音虽小,但谢昀是练武之人,荀馥雅是练箭之人,他们的耳朵特别灵敏,因此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脸色暗了暗,同时在心里面想着:看来这事,与孙媚儿也有关。
人虽然讨厌,但礼不可废,荀馥雅缓缓地向谢夫人行了礼:“阿娘早安。”
谢夫人不想理她,可看了谢昀一眼,还是装作和善地免了她的礼。
孙媚儿不喜欢谢昀跟荀馥雅纠缠在一块,这一声“阿娘”她听着尤为刺耳,忍不住趾高气扬地训斥荀馥雅:“谁是你阿娘,别乱叫。当初在逐郡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谢家,你跟我们谢家已经毫无关系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还有脸赖在我们家,是谁给你的脸啊?”
面对孙媚儿的炮语连珠,荀馥雅选择无视,犹豫着要不要先行离开,可是谢昀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先一步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谢昀替荀馥雅回应,说道:“我。”
荀馥雅没想过谢昀会为自己出头,惊讶地看向谢昀,只觉得此刻的他比平日里顺眼多了。
谢夫人绷着脸,一言不发,而丫鬟小厮们只觉得谢昀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大快人心。
只见谢昀冷然看着孙媚儿,质问她:“不行吗?”
荀馥雅听到这话,嘴角隐隐有些笑意,丫鬟小厮们更是觉得谢将军威武霸气。
而被问到的孙媚儿愕然一怔,意识到谢昀这是在替荀馥雅出头,气得半死。
她可是谢昀未过门的妻子,虽然谢昀从未正式承认过,可这谢府上下都知道,连荀馥雅都亲口承认了,谢昀这样做,岂不是让她难看,在这群低贱的狗奴才面前丢脸,被他们笑话?
她一气恼,叉着水蛇腰,那训斥人的架势自然而然地出来了:“二表兄,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你忘记了这个女人全家当年是怎么害谢家,害死姑父的吗?你忘记这个女人是怎么害大表兄的吗?这个女人是狐媚子,喜欢勾三搭四,他见大表兄死了,你又当了大将军,现在不甘寂寞,存心勾引你,你可不要上当受骗呀!”
孙媚儿说的话很难听,连身旁的丫鬟小厮都听不下去,可荀馥雅却表现出一副不痛不痒的神色,毕竟,干那些事的人是辛月,不是她。
可即便是这样,谢昀都气得想杀人。
他强压着心中的暴戾,阴恻恻地说道:“表妹今日还是回洛阳吧,免得没机会回去。”
荀馥雅心神一颤,谢昀竟然为了区区几句话遣走孙媚儿,还动了杀意?是为了她还是另有隐情?
谢夫人看出谢昀暗藏杀机,生怕孙媚儿再说些不中听的话刺激这疯子,赶紧上前将孙媚儿拉回来。
可她还没来记得提醒孙媚儿,孙媚儿的嘴巴就闲不住了。
“我我我为什么回去?”孙媚儿不明白谢昀突然之间为何讲这个事,忽地又自作聪明地想通了,笑声迷人地说道,“哦,二表兄你终于肯到我家提亲了吗?太好了,我爹娘肯定开心死了。”
“……”
这人笨起来,真的能让本来想杀她的人连提剑的欲望都没有。
荀馥雅知晓孙媚儿是得意忘形的人,见缝插针,借机探问孙媚儿:“谢昀是气恼孙小姐你一个闺阁女子一夜未归,要将你遣送回家。”
孙媚儿气恼了,生怕谢昀误会自己,赶紧解释:“辛月你这浪蹄子别乱说,本小姐一夜未归是跟姑母到城外的普渡庙里为二表兄祈福,顺便感谢神明保佑二表兄逢凶化吉,为谢家光宗耀祖。”
说到这,她忍不住指着荀馥雅讽刺她:“哪像你,一夜未归,都不知道是睡死在哪个野男人的床榻上。”
荀馥雅听得不痛不痒,看到旁人指着自己骂别的女人,不知为何,她莫名地觉得好笑。
谢昀察觉到她嘴角那一抹的笑意,误以为她在想容珏那厮,顿时醋意横生,恶狠狠地怒瞪孙媚儿:“她的野男人没有谁,就是我,你有意见吗?”
谢夫人见谢昀一怒为红颜,心里大叫不妙,与之相反的,小厮丫鬟们只觉得谢将军的霸气护妻让人敬佩,崇拜!
可荀馥雅听到这话,感觉怪怪的。想笑,笑不出来,想感动,感动不起来。
“姑母!”最惨的莫过于孙媚儿了。她被谢昀的凶狠吓了一跳,害怕地躲回谢夫人的怀抱里。
她委屈得泪雨连连:“姑母,二表兄他凶我,他居然为了那个狐媚子凶我,明明我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居然为了那个狐媚子凶我,姑母你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
谢夫人听到孙媚儿的哀求,心里十分为难。
谢昀并非她所生,加上谢昀天生是桀骜不驯的狼性子。谢衍在的时候,她尚且能通过谢衍牵制住谢昀,训斥谢昀,让谢昀听从她的,可如今谢衍不在了,而谢衍又身居高位,别说训斥谢昀,让谢昀听从她的,就连让谢昀改口喊她一声阿娘,让她不要让外头的人笑话也很难做到。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只能这般安抚哭得梨花带雨的孙媚儿:“媚儿乖,别哭了,哭了你的容妆就花了,到时候就不漂亮了。”
孙媚儿立马惊醒过来:“不行,我不能不漂亮,那我不哭了。”
她赶紧停止哭泣,掏出手帕来擦掉泪水。随后她又觉得这样不行,便跟谢夫人说了一声,领这丫鬟回屋子里补妆。
孙媚儿走后,谢夫人走到谢昀跟前,温和地劝说道:“昀儿,媚儿终究是你的表妹,你这当表兄的得多让让她,包容她,别跟她计较太多了。”
谢昀冷笑道:“谢夫人,我们这些人的关系如何,你心知肚明,说这些话是恶心我还是恶心你自己?”
荀馥雅上前来质问:“阿娘,婚书上明明写着我跟谢昀的名字,你为何不说?”
谢夫人装傻:“我不知道。”
荀馥雅有意无意地看了谢昀一眼,故意问道:“婚书在谢昀手上,这你也不知道吗?”
“这……”
谢夫人困惑地看了谢昀一眼,心里狐疑着。
婚书明明在她手上,谢昀为何撒谎?
随后,她又想,若此刻指出谢昀没有婚书,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他们婚书在她的手上吗?不行,婚书决不能落入他们手里。
遂,她沉默以对。
谢昀早料如此,一把搂着荀馥雅的肩,冷冷地表示:“谢夫人,她是我的妻子,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表妹,不要让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否则,别怪我不顾念表兄妹情面。”
谢夫人心神一震,她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谢昀对荀馥雅的感情竟到了这种程度,瞬间觉得荀馥雅这女人手段太可怕。
她心有忌惮,苦口婆心地劝说谢昀:“昀儿,就算婚书上写的是你们的名字,可她曾经名义上当过你兄长的妻子,谢府的旧人是知晓的,她曾经是你兄长的未婚妻,曾经勾三搭四,逐郡的人都知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你执意昭告天下,会遭人非议的。”
面对三分动情七分理性的劝说,众人动容,就连荀馥雅也认为谢夫人说得很有道理,觉得谢昀这下应该会动摇了吧,可谢昀只是冷冷地回应:“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事到如今,谢夫人不得不出面阻止。
她痛心疾首地劝说:“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娘,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如今你是谢家唯一的血脉,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娶了辱没门楣的女子?这让我死后如何向你爹交代,如何向谢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她说得在情在理,声色俱下,连荀馥雅都被震慑到了,小厮丫鬟也听得直点头,认为谢昀这回应该无话可说,会慎重考虑自己的婚姻。
然后,谢昀很任性地回怼谢夫人:“那是你的事,你没资格干涉我的婚姻。”
谢夫人表情尴尬,众人算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好,加上他们都知晓谢夫人并非是谢昀的生母,心想着谢夫人应该会放弃了吧。
可谢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劝说不行,就来硬的。
只见她的气场瞬间变了,疾言厉色道:“昀儿,她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当你的正妻。你应该娶怀淑公主或者媚儿这样的女子。不管你认不认我做娘亲,只要我还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就不会同意这个女人进我谢家的大门的。”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猜测谢昀应该动摇了吧,然而,谢昀也不是轻易服从的主。
他不屑地冷笑:“谢夫人,你同不同意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谢昀,向来靠自己,自己为自己做主的。”
他说话的时候铿锵有力,桀骜不驯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地撼动人心,惹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心生崇拜。
小厮丫鬟们以为谢昀这是个性,可荀馥雅知晓,谢昀说的是事实。
她不知道谢昀是如何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启小太子变成了谢家私生子的,也不知道谢昀为何全无当小天子时的记忆。在谢家,他以为他娘难产而死,是个粗鄙低贱、目不识丁的丫鬟,是个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第三者,他是见得不光的私生子,他爹恨他,他的祖母当他不存在,谢夫人厌恶他。
他从小孤苦无依,遭受至亲的冷落、悔恨、算计和毒打,遭受仆人和同龄人的嘲讽和欺辱,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没有亲人愿意管他,小小年纪就遭受了残酷的人情冷暖,过得连府里仆人的孩子都不如。即便后来从兄长谢衍那里得到一丝亲人的关怀和温暖,可从小体弱多病、先天早衰的谢衍却成为了他的束缚,他的负担,让他无法自由飞翔,让他放弃了许多自己的热爱,承担了许多自己不该承担甚至自己厌恶的重担。
比如,谢夫人。他与谢夫人互相生厌,毫无血亲关系,依照谢昀冷酷的性子,是断不会理会这个女人的。可是,看在与谢衍的情分上,他放弃戎马沙场的意愿,承担起谢家的重担,承担起抚养谢夫人的责任,甚至连谢夫人硬塞给他的未婚妻,所谓的表妹孙媚儿,他也忍受着。
谢夫人也是知晓谢昀所言的是事实,而非意愿,心虚使得她词穷,她怒然提醒道:“谢昀,你别不听劝,将来有你后悔的!”
“就算会后悔,我也绝不会放开她!”
谢昀毅然决然地牵着荀馥雅的手,拿出一副你奈何不了我们的神色,气得谢夫人浑身发抖,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荀馥雅看着被牵着的手,此时此刻,不想抽回来。不管谢昀是在与谢夫人怄气还是对峙,他的心情都不会好,而不知不觉地,她竟然成为了谢昀的唯一寄托。
她似乎成为了另一个谢衍。
她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这样,是谢衍的设计?还是谢昀的渴望?
谢夫人走后,岑三进来提醒谢昀要到宫里当值。谢昀这才想起,为了能指挥禁卫军,他向老皇帝讨了个官职来做。正巧禁卫军统领忽然暴毙,老皇帝一时之间找不到何时的人,就让他临时顶替,他就领了这个官职来做,所以,需要打仗的时候他是大将军,不需要打仗的时候,他是禁卫军统领,要进宫保护老皇帝的安全。
他带荀馥雅进屋内坐下,命人给她上茶上点心。荀馥雅想起自己来找谢昀的目的,只好等他换上官服再说。
换上官袍后的谢昀让人眼前一亮。只见他内里身穿白色中衣,外头是灰色长袍,套上厚重的朱红色盔甲,盔甲绣着金丝边,银色狮子头像纹路分外清晰,腰间围着铜狮腰带,别着沉重的宝剑,一套装扮下来,显得整个人虎虎生威,霸气侧漏,英姿飒爽。
荀馥雅还是第一回 瞧见他穿盔甲的打扮,心头轻颤,真心觉得这样的装扮真的很适合他,非常触动人心。
谢昀看到荀馥雅眼神定定地看着自己,心生得意,痞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有没有爱上我了?”
荀馥雅不理会他的不正经,想到上一世的悲剧,想到昨夜百姓对他的恐惧,她害怕历史重演,神情严肃地说道:“谢昀,不要再动不动就杀人了。”
谢昀感到扫兴,收敛了笑意:“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是的。”荀馥雅看向谢昀,明白自己没立场跟他说教,但还是认真地说道,“如今你身居高位,许多双眼睛都看着,稍有不慎你就会万劫不复。你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如果还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杀人了事,百姓就会畏惧你,把你看作是弑杀残忍的大魔头。”
“我不在乎。”
谢昀理了理袖口,毫不犹豫地说道。
荀馥雅不悦地蹙眉:“我不喜欢你杀人。”
谢昀手上的动作停顿,走到荀馥雅身前,双手放在椅子两侧的手把上,向她俯下身去:“那我可以为了你不杀人吗?如果不是为你,我没办法控制住杀人的冲动。”
看着幽暗冰冷的眼神,上一世的悲惨景象一幕幕地在她的脑海浮现,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行吧,就当是为了我。”
那一刻,谢昀笑了,眼中的冰雪融化了:“那你得对我往后的人生负责。”
荀馥雅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无法适从。见谢昀说了句“我去当值了”,就领着岑三往外走,她站起来跟随上去,道:“谢昀,其实谢夫人说得有道理,你的婚姻应该慎重些。”
谢昀停下脚步,本来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瞬间迎来了狂风暴雨般恶劣的心情。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告诉你荀馥雅,你想我放了你,好让你光明正大地跟容珏在一起,你做梦!你这辈子只能当我谢昀的夫人。”
荀馥雅被他的怒气震了一下,随后又觉得他说得莫名其妙:“这跟容珏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她想到了上一世的悲剧,想到上一世这个人害得容珏英年早逝,心里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她不想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容珏,紧抓着谢昀的衣袖,激动地怒吼:“你讲点道理吧,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谢昀见荀馥雅为了容珏这般激动,心生悲凉。
她说话从来都是端庄得体的,即便愤怒也会隐忍着,从不会像现在这般大声怒吼,这般失控。
可见,容珏对她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谢昀拿掉她的手,语气冷得犹如千年寒冰:“他无辜?长得像男狐狸精那样就算了,还长成你喜欢的模样,他一点都不无辜。”
荀馥雅被他不伦不类的描述弄得哭笑不得:“就算大师兄是那样,你也没必要针对他。我跟他之间清清白白的,你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谢昀听到“清清白白”四个字,眉峰上挑:“我也不想多想,可你看他的眼神,让我不得不想。荀馥雅,若想清清白白,就管好你的眼神。”
荀馥雅气恼了,她什么眼神?怎么说得她在勾引容珏似的,这人真的……怎么能这样说他,实在太可气了!
“你这人,蛮不讲理,我不和你讲了。”
说着,她甩手而去,留给谢昀一阵清风。
谢昀在这一阵清风里面,感受到心里凉拨凉拨的。
荀馥雅气冲冲地回到南雅苑,坐下来连续喝了三杯茶水,觉得心头的火气依旧蹿得老高,又站起来走来走去,越想越恼。
这时,她看到窗外的盆栽,那是谢昀到嘉峪关打仗的第一日叫岑三给她送来的。她没见过那植物,也对盆栽这东西没研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谢昀托人从遥远的西南运送过来的,说这植物像他,生命力顽强,见它如见人。
那植物身上长满了刺,的确像极了谢昀,看着就生气,遂,她一时冲动,拿起剪刀去胡乱剪掉它的刺,却不小心被那刺针扎痛了手。
“啊!”
她痛叫一声,引来了玄素的注意。
“小姐。”
正在忙碌的玄素立马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跑到她跟前,看到她的手指被戳破了,赶紧扶着人进屋里。
玄素扶着她坐下,连忙拿来工具为她挑刺,清理伤口。
玄素边忙活边问:“小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去弄那植物呢?那东西长满刺,容易伤人。”
真实的原因,荀馥雅说不出口,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幼稚了,也丢人。
冷静下来后,她看着玄素。玄素是个直肠子,从不会撒谎,所以她问玄素:“玄素,你觉得我看大师兄的眼神是怎样的?”
玄素不明白荀馥雅为何突然这么问,替她包扎好伤口后,仰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措辞,直言道:“额,仰慕,迷恋,崇拜之类的吧!反正就是给人一种,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完美的男子啊,好喜欢啊之类的感觉!”
荀馥雅脸上一热,心虚地移开视线,随后问道:“那谢昀呢?我看他的眼神又是怎样的?”
玄素挠了挠脑袋,认真地想了想,道:“应该是……头疼,感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之类吧?反正嘛,就是挺嫌弃的,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哎这人怎么长成这样?太讨厌了。”
荀馥雅愕然一怔,这不是一个看神仙,一个看恶鬼的眼神吗?她平时是这样看他们的吗?
此时此刻,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误会了谢昀,有点不好意思了。她问玄素:“有,有这么明显吗?”
玄素认真地点头:“嗯,特别明显。”
荀馥雅羞耻地伸手捂着脸,天哪,这差别待遇,难怪谢昀会生气。
既然你是谢昀第一天上任,第一天到皇宫里当值,可是他很烦躁,心情很不爽,全程黑着脸,见谁都摆着一副很不爽的样子。旁人见到他那冷如寒冰的气场,想要杀人的眼神,总感觉是阎王爷驾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纷纷有意躲着他。
众人猜想,他是不是被老皇帝逼着来上任的,所以才如此地不爽。
得闻宫中传出这种谣言,老皇帝在心里头喊冤,他哪敢逼这厮,明明是这厮时刻在威胁他好吗?
自从上次的宫宴后,老皇帝最怕见到谢昀,特意遣人到谢府,特许谢昀在家修养,不必早早起床来上早朝。他怕上朝的时候,这厮冷不丁地提升官的事,或者提朝廷欠他的钱,又或者提辞官的事。总而言之,身为皇帝的他正努力躲避谢昀,真是越想越窝囊啊!
从前他怕外族,总要看他们的脸色做皇帝,总是心疼地送郡主、送公主去和亲,割地赔款送钱成为了常态。看到谢昀居然能震慑外族,打败一直欺压他的犬戎族,他真的非常喜欢,尤其是这人不仅能文能武,还富有,不贪财好色不攀权贵,连怀淑公主都不想攀附,真的深得他心。所以,他不顾朝臣们的反对,大力提拔谢昀,倚重他,希望通过他能重振天启昔日的威风。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谢昀的脾气这么差。天不怕地不怕,对什么都无所谓,但一生气就狂躁起来,一狂躁就会动手杀人,实在是让他头痛不已。
今日是谢昀第一天到宫里当值,谢昀瞬间就将皇宫的气氛变成了地狱的气氛,弄得人心惶惶的。他想要专心批阅奏章,可始终坐得不安心,心里头总是担心谢昀会血洗他的皇宫,左思右想,终究在午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偷看谢昀究竟在做些什么?
在贴身太监刘喜的带领下,他们来带了御花园的鱼池附近。一看到谢昀的身影,老皇帝迅速躲在柱子后面,生怕被谢昀发现。
贴身太监刘喜难得瞧见老皇帝如此有趣的一面,不由得偷偷窃笑。
由于他们离得远,老皇帝年纪大了视力不太好,眯缝着眼睛瞧过去,看了半天都看不太清楚坐在鱼池边的两人在做什么,遂向贴身太监刘喜招了招手,盯着远处的两道身影问:“告诉朕,谢昀那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在做什么?是不是准备跟萧敬禾决斗?”
刘喜见老皇帝如此担忧,恭顺地笑道:“启禀皇上,谢将军在跟萧副统领学垂钓呢。”
老皇帝露出惊讶的神色:“就他?嘿,片刻都坐不住的臭小子还学人垂钓?就他那动不动就砍人的凶样,倒映在水里,鱼都被他吓跑了。”
刘喜见老皇帝像个老父亲那般对谢昀絮絮叨叨,不由得笑道:“皇上对谢将军可真是关注啊。”
老皇帝哼哼两声,道:“可不是,朕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操心过,这个谢昀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刘喜闻言,适当地奉承道:“皇上如此关心谢将军,若是谢将军知晓了,肯定庆幸自己当了您的臣子的。”
老皇帝哼哼两声,忽然察觉到鱼池的动静,赶紧看过去,只见谢昀烦躁地站了起来,摸肩擦拳的,好像要干架。老皇帝看得心急如焚,赶紧跑过去,刘喜与两名太监也紧跟随着。
鱼池边,谢昀活动着筋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今日心情很不好,当值的时候碰巧在走廊遇见慢悠悠走来报到的副统领萧敬禾。狭道相遇,两人碰上,他走左边,萧敬禾走左边,他走右边,萧敬禾走右边,两人来回碰了三四次,就是绕不过去,于是谢昀急躁了,揪着萧敬禾的衣领就想将他丢到河池里去。
可萧敬禾没有一丝的慌张,反而慢悠悠地说谢昀这么急躁暴戾很不好,问他有没有兴趣午膳时间一起去垂钓,垂钓可以改变他的脾气。他当时想到,若是脾气能变好,说不定就能让荀馥雅多喜欢自己一些,便信了萧敬禾的鬼话,吃完午膳后跟他来御花园的鱼池垂钓。
可坐了都半个时辰了,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反而坐得他很急躁,他不耐烦地对萧敬禾说道:“萧副统领,你说垂钓这玩意能平复人的心情,让人变得不那么狂躁,可我怎么越来越狂躁呢?”
萧敬禾是个温吞的人,慢悠悠地说道:“万事开头难,习惯就好。”
谢昀苦恼地蹙眉:“若我习惯不了,无法习惯呢?”
萧敬禾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想想你重要之人,想想你变好了她会怎样,那你就想习惯了,就会慢慢习惯了。”
谢昀想到荀馥雅,觉得没那么狂躁了:“说的有道理。”
他拿起鱼竿,想要将鱼钩抛远一些,便用力往后甩。
老皇帝正领着众人气冲冲地赶来,忽然被谢昀甩出来的鱼钩一把勾住了腰带,还没回过身来,人已经被谢昀用力甩了出去。
“嘭!”
鱼池上,顿时水花四溅。
谢昀向来手劲大,也没觉得不妥,看着这画面,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哇,有条大鱼,好强劲!”
众人看懵了,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救命啊,救朕!”
老皇帝在水里难受地挣扎着,发出虚弱的求救声。
还是刘喜最先惊醒过来。
“皇上!”
随着刘喜的一声惊叫,众人也跟着惊叫起来。
刘喜急忙冲过去大喊:“谢将军,那不是鱼,那是皇上,你的鱼钩勾住皇上,把皇上甩进鱼池里了。”
萧敬禾脸色一凝,一向慢性子的他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昀已经跳下水去营救老皇帝了。
不到片刻,老皇帝被谢昀救上岸,因呛水昏迷不醒,众人吓得面如土色,萧敬禾依旧慢半拍反应,没能跟得上众人慌乱的步伐。
谢昀当机立断,一掌侧切在老皇帝的胸腹处,痛得老皇帝立马将吞咽下去的水给吐出来。众人吓得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老皇帝人就醒过来了。
“快快快,将皇上抬回卧室里,快去请御医!”
刘喜在宫中当差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自然是最先冷静下来的。
随着他临危不乱的指挥,众人赶紧将气息奄奄的老皇帝抬回去,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太医院的医院齐齐出动,拎着要箱子急匆匆地跑进老皇帝的正阳殿为他诊治把脉。太监们断水端盆地为老皇帝擦身沐浴,更衣梳妆,还附带嘘寒问暖,给老皇帝做心理建设,总而言之,忙得不得了。
而最闲的人,那个罪魁祸首正翘着双手靠在门边,一副气定神闲的神色,丝毫不觉得自己闯了大祸,终于反应过来的萧敬禾看着他,一直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