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不作回应,见她没有受伤,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孙媚儿:“媚儿,带公主到你屋里换一身衣服,好生照顾,知道吗?”

“啊?”

宛如惊弓之鸟孙媚儿还没反应过来。

而赵怀淑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

她以为此情此景,会如那些民间画本那般,谢昀瞧见自己我见犹怜的模样,会脱下披风给她护暖,会紧张地将她横抱起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带她回屋,会一怒为红颜。

孙媚儿丝毫没察觉到赵怀淑眼里的黯然,当她意识到谢昀并不责罚她,心中窃喜,认为谢昀相信了她,荀馥雅要倒霉了。

她赶紧笑着应了一声,积极地和崔氏一同扶着赵怀淑离开。众人瞧见公主离去,自然不敢逗留,而徐方英在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谢昀几眼。

待众人走后,河池边变得冷清灰暗起来,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只剩下站着的谢昀和跪着的荀馥雅。

“起来!”

谢昀叫了一声,隐隐带着怒意。

荀馥雅心思敏锐,自然捕捉到这股怒意。

她在心里苦涩地笑着,上一世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在赵怀淑和自己之间,他永远选择赵怀淑,永远最先心疼的是赵怀淑,永远以赵怀淑为先。

谢昀见她倔强地跪着不动,既心疼又恼火,说话的声量都提高了。

“你给我起来!”

荀馥雅凄然笑道:“谢将军要如何处置我,直接说就好了。”

“唉!”

面对这样的荀馥雅,他什么火气都没了,只剩下心疼。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荀馥雅那又脏又湿的身上,替她拢好,在湖边半跪在她的面前,柔声说道:“卿卿啊卿卿,你为何总是不懂我的心。”

“……”

荀馥雅愕然看着他,对他的言行感到震惊和困惑。

他不是相信了赵怀淑和孙媚儿的言辞,不是认为是她推赵怀淑下水的么?他刚才明明气得想砍人,如今这般柔情,是闹哪样啊?

面对荀馥雅的沉默,谢昀急躁了:“我处置你做什么?我生气是因为你任人欺负,没能好好保护自己。”

说着,他怒然斥责身旁的四名丫鬟:“你们四个没用的东西,自己去领罚!”

“是!”

面对谢昀的盛怒,四名丫鬟自认倒霉地离开。

荀馥雅替四名丫鬟感到委屈:“你惩罚她们做什么,那一群都是主子,难道她们还能以下犯上不成?说到底都是你招惹的事。”

她想想都觉得委屈,若不是这人招引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她至于会遭遇这种破事么?

谢昀见她恢复了往日那副不好惹的气势,宠溺地笑了:“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就不明白了,平时你不是牙尖嘴利的吗?怎么今日被人欺负成这样?”

荀馥雅站起来,觉得有些冷,拢紧衣领往屋里走:“没办法,官大压死人,对方可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我哪能以下犯上。谢将军刚才不是也以公主为先吗?”

谢昀担心荀馥雅误会,追上去解释道:“我能不以她为先吗?万一出了差池,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我担心的是你呀,小傻瓜。”

荀馥雅不悦地怒瞪他一眼:“说谁小傻瓜呢?”

谢昀知晓她心里憋着气,不想惹她不痛快,柔声哄道:“是我,我是小傻瓜。我以为让你来上京城住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你到处受着憋闷气。是我对不住你!”

荀馥雅停下脚,转身抬头看着谢昀,不知为何,眼泪就在那一瞬间哗啦啦地直流。

“你才知道你对不住我呀,你对不住我的地方多着呢!谢昀我告诉你,我不欠你的,你为什么老是不放过我呢?我本来在西南客栈过得好好的,你非要我到你家里当你的嫂子。我本来是要回家的,都到家门口了,可我还没来得及见我阿娘一面,就被带到上京城来了,都是因为你!谢昀你太坏了,我告诉你啊谢昀,你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说到悲愤之处,荀馥雅忍不住握着拳头,狠狠地捶打他。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似乎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总是要莫名其妙地受许多委屈。

她不过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不过是比平常人爱学习些,聪明了些,可无论是她爹娘还是这些人,对她的期许太高了,对她的要求也太高了。

她很害怕自己达不到他们所期待的,害怕自己会狠狠地摔下来,害怕被失望,害怕周遭深深的敌意,害怕自己无法应对,害怕被嘲讽,害怕被抛弃……

她有太多的害怕了,却无法向这世间任何一个人说。

她默默地努力着,挣扎着,这一世,终于等到了这人的一声“我对不住你”。这怎能叫她不激动?

“卿卿!”

谢昀任由荀馥雅捶打,他不知道一个弱小无助的姑娘家为何会有如此深沉的痛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自家小娘子被欺负成这样,他很是心痛,比在战场上被砍十几刀的时候还要痛。

他心里想着,看来自己的权势还不够大,他要站在权力的顶端,教这些欺负他娘子的皇族权贵再也不敢让她受委屈。

他温柔地将荀馥雅拥进怀里,信誓旦旦地说道:“卿卿,别难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不敢让你受委屈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荀馥雅的眼睛刹那间就红了。???

她低声娇嗔道:“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她这话不像在生气,倒是在向郎君撒娇,听得谢昀心头一动。

谢昀低头看着荀馥雅那双吟着泪水的眸子,顿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紧紧地搂住她,尽量压抑着心中那股情动,压着声线道:“别气,以后我都让你欺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夹杂着几分欲念,荀馥雅瞬间警惕起来,一把将人推开。她气得手指发抖:“这就是你说的以后让我欺负吗?你、你这个禽兽、混蛋、浪**子!”

“这……”谢昀苦恼地蹙眉,很是无奈地解释,“我也没办法控制啊,你总不会希望我没反应吧!”

“别说了,你这个混蛋!”

荀馥雅跑进屋子,狠狠地关上了门,面红得滴血。

谢昀觉得自己有点狼狈,欲想追过去,忽然察觉暗处有人影浮动,心生警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剑扔过去。

当刀剑相碰的瞬间,发出了楚荆的怒吼:“哇靠,谢疯子你想谋杀兄弟呀?”

谢昀收起眼眸里的杀意,痞笑道:“谁让你们偷窥我家娘子,死了活该!”

楚荆将谢昀的剑丢回去,呸了他一句:“没良心的,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帮你把那群难缠的朝廷官员送走,让你跟嫂子有独处的时间,你就这样恩将仇报的?”

江骜将手搭在楚荆的肩上,看着谢昀笑道:“算了吧,牧之,你没看到他在嫂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吗?啧啧啧,感情受挫的男人真是可怜!”

谢昀脸色变了变,走过去:“你们过来是想找我打架的?”

“当然不是。”江骜搓着手,得意地笑道,“本少爷今个儿手气好,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牌瘾还没过足呢,特意过来找你,想要杀一杀你的锐气。”

“这么厉害?”

谢昀捡起地上的剑,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太相信。

江骜也不介意,笑着邀功:“当然,要不然那群朝廷官员怎么会走得这么快,若他们晚走几步,恐怕输得连衣服都没得穿了!哈哈,谢疯子,你这回可要好好感激本少爷!”

“成,今晚让你赢个够!”

谢昀敷衍了两句,想了想,跑到荀馥雅的屋子前向她交代了自己的去向,没等到回应,他有些丧气地转身。

谢昀依依不舍地看了屋内的灯火一眼,走到两位兄弟的身旁,问:“三缺一,怎么打?”

楚荆揽着他肩,笑容暧昧地说道:“老路刚才瞧见他媳妇了,两口子正热聊着,你懂的。”

谢昀眼眸一亮,没想到路子峰如此上道,这么快就来了。他自己好事没成,也不想妨碍人家的好事,在前面领路说道:“行吧,先去阁楼等他。”

楚荆和江骜对视一眼笑了笑,跟着谢昀前往阁楼走去。

且说路子峰那头。他本来是应约来谢府找谢昀的,没曾想在跟兄弟闲聊时瞧见了多日未见的姜贞羽。姜贞羽正跟随着一名小丫鬟远离热闹的宾客,走到僻静的后院去。

他悄然尾随而至,等那名小丫鬟蹦蹦跳跳地往南雅苑推门进去,他一把扣住姜贞羽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姜贞羽吓了一跳,察觉来人是路子峰,她拧眉,低声:“路子峰。”

路子峰一只手扣住姜贞羽的腰身,另一只手去捏她下颌:“小羽,最近有没有想我?我想你想到都快要生病了。”

姜贞羽紧张地左右张望,挣扎着推开黏在身上的某人:“看得出,你病得不轻。”

路子峰知晓她在害怕什么,将人带到暗角落,圈紧着凑到她的耳侧,暧昧道:“对,相思病。”

姜贞羽‘呵’了一声,推开他凑近的头:“那你恐怕活不过今年冬天。”

路子峰挑眉,姜贞羽红唇轻启:“女人太多,各个都相思,容易缠绵病榻。”

路子峰轻嗤,头低了低看她:“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的疏离感少了很多,在我面前敢牙尖嘴利了。”

姜贞羽闻言,心底咯噔一下。如果不是路子峰提醒,她还没发现。

不等姜贞羽回过神来,路子峰的吻已经绵绵密密地落下,带动着她的手去摸那东西。

姜贞羽初时如触电般收回手,被路子峰死死地摁住,等她摸清楚那东西时,明媚的眼眸多了一份震惊。

“觉得怎样?”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侧响起,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青丝。

反正已经原形毕露了,姜贞羽也懒得再装。当柔若无骨的手被路子峰带动着往下沉时,她顺利握住了那东西,淡声接话:“还行吧。”

还行?

路子峰低笑:“没事,这个东西行不行无所谓,我别的地方保证行。”

姜贞羽无心理会他的不正经玩笑,低头看着手上的东西。

这玉佩是她出生时衔着的,阿爹阿娘去找江夫人的那日,不知为何他们把这玉佩也带过去,而在他们死后,这块玉佩就不翼而飞了。

她有些紧张地询问:“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寻得的?”

路子峰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想知道?跟我来。”

姜贞羽看了他一眼,毫无思绪,遂跟着这只老狐狸进入了厢房。

两个时辰后,姜贞羽打开厢房的门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被揉到褶皱的衣裙,拢紧衣襟遮挡脖子上那些清晰可见的痕迹,脸上完全没消退的红润昭示着方才战况的激烈。

她抚了抚有些酸痛的腰,咬了咬牙:“路子峰,我再信你我就是猪!”

路子峰如同餍足的猫倚靠在门栏上,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小羽啊,你这誓言发得没诚意呀,你明明就属狗,你看!”

说着,他扯开衣襟,大大方方地让姜贞羽瞧个清楚。

瞧见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咬痕,姜贞羽羞红了脸,捂着眼心虚低头。

以前她总以为自己清心寡欲,智令色沉。???

自从跟路子峰成亲后,三番两次被他蛊惑,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纵情纵欲,色令智昏。

她无颜面对这样的自己,掩面离开。路子峰见此,赶紧追问:“小羽,你去哪里啊?”

姜贞羽边走边说:“远离你!”

察觉路子峰厚着脸皮跟过来,她不悦地停下,转身警告他:“你别跟过来!我去找小师妹谈话。”

可她刚转身,就跟迎面追来的路子峰碰个正着,整个脑袋栽进了他的怀里。

路子峰心情愉悦,抱紧她的头,低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玉佩我是在南陵十二号当铺找到的。”

说着,他托起姜贞羽的头,狠狠地亲了亲,笑道:“我跟谢疯子他们在楼阁玩叶子戏,你若是夜里寂寞,想我了,就来找我吧。”

姜贞羽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路子峰,你做个人吧!”

她冷哼一声,转身跑开。

路子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蹙着眉:“啧,咬得真狠!”

他低头亲了亲那道咬痕,笑不拢嘴:“不过我喜欢!”

谢府阁楼里,三个大男人围着桌子而坐,谢昀和楚荆商量明日出征事宜,开始研究起行军布阵来。

江骜对这些事提不起兴趣,闷得发慌,不由得对着月亮骂骂咧咧起来:“路子峰你丫的,到底来不来啊?你不会给我们摆个龙门阵吧?”J??

谢昀闻言,痞笑道:“江骜,就你这智商,老路玩你还需要摆阵?”

“说得有理。”

说话间,路子峰一个利落翻身,从栏杆外头跳了进来,英姿飒爽得很。

江骜白了他一眼:“狗东西,舍得来了?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

说话间,江骜已经开始发牌了,他深信今晚自己手气特好,如今人齐了,手已经痒得发慌。

路子峰看了江骜两眼,对于江骜跟姜贞羽之前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心里十分介怀。

但是如今江骜已经丧失了那一段记忆,有了新的姻缘,加上他们两家是世家,两人结下了兄弟情义,他自然也就看开了,不排斥与他交好。

路子峰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回味着方才那劲儿,长呼道:“本来不想来的,奈何媳妇叫我做个人,我只好来了。”

“哈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老狐狸也有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一天了,真是爽呀!

谢昀瞥了路子峰一眼,疑惑地问“老路,你不是几年前就说放弃姜贞羽了吗?”

楚荆应声:“对呀,是谁前几年的时候拍着胸口说放弃姜贞羽的?”

路子峰看了江骜一眼,轻嗤,“是她先勾引的我。”

江骜隔着桌子调侃他:“老路,你最近是不是特别注重脸部保养?”

路子峰出了一张牌,修长的腿叠加在一起:“嗯?”

江骜也跟着出牌,笑道:“保养的真厚。”

路子峰隔着桌子‘呸’了一声,谢昀随即质问:“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喜欢姜贞羽?”

路子峰想起刚才扣住姜贞羽的后脖颈拉过来直接吻上的感觉,笑了:“就那样。”

“……”

众人被他这能称得上猥琐的笑容噎得无话可说。

路子峰冲众人笑了笑,想到谢昀的邀请,面不改色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谢昀坐在椅子上正打牌,被踹得猝不及防,身子向后踉跄,还好他眼疾手快,拽住了牌桌才勉强稳住。

谢昀掀眼皮看他,一头雾水。

路子峰薄唇动动:“什么情况?”

谢昀漫不经心地丢了一张牌出去:“什么什么情况?”

路子峰跟牌:“你别跟我装傻充愣啊!谢疯子,你邀请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谢昀立刻会意。他转过身,手搭在路子峰的肩上,郑重其事地说道:“老路,你的情报网比较厉害。有人想杀我娘子,你帮我把那个人揪出来,不要弄死了,关起来等我回来就可以了。”

路子峰想到荀馥雅如今是姜贞羽的小师妹,他更有理由粘着姜贞羽了,乐意地点头答应:“没问题,交给我吧!”

江骜正在看牌,听到两人的对话,听得是一头雾水:“谢疯子,你何时成亲的?我怎么不知道?谁是你娘子啊?孙媚儿?怀淑公主?”

剩余的三人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江骜还不知道事情,遂将谢衍将谢昀的名字写在婚书上的事告知。

江骜的嘴巴惊得张了半天,才合起来:“你们谢家两兄弟搞的这一出真是绝了,绕了这么大的圈,原来本少爷一直喊着的嫂子是你的娘子啊,那本少爷不是亏大了吗?”

“不亏,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弟,喊我娘子做嫂子,应该的。”谢昀拿着牌痞笑道,“你可别忘你,你的未婚妻是我娘子的丫鬟,难道你想喊我老爷,喊我娘子做小姐?”

江骜的脸色顿时绿了:“你别提这一茬好不?本少爷都觉得生无可恋了!”

“哈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对江骜搞出这么一段乌龙姻缘感到哭笑不得。自作孽,不可活呀!

江骜跟牌,不想让他们笑下去,问谢昀:“说起来,你们两个不是成亲了吗?怎么在外面看起来还这么生疏?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叔嫂关系呢!”

谢昀戏谑:“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江骜不信,故意磕碜他:“情趣?恐怕是嫂子不想不给你正名吧?”

一圈牌转了回来,又轮到了谢昀。谢昀直接扔了王炸,引得江骜破口大骂:“谢疯子,故意断本少爷后路?不仁道啊你!”

谢昀笑了笑,忽然问他:“江骜,你不是喜欢赵怀淑吗?”

谢昀话锋转得太快,裴尧有些没跟得上:“啊?”

谢昀接着道:“这女人缠得我有点烦,我娘子似乎很不喜欢她,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帮忙搞定她!”

路子峰听到这话,却笑了:“谢疯子你别对他期望过高,只怕他还没抱得美人归,就被他家那个母夜叉送去西天跟佛祖学清心寡欲了。”

江骜嘴角抽了抽:“路子峰,你能不能别在月黑风高的时候提起那个女人,本少爷怕夜里睡不着。”

路子峰一双桃花眼沁着笑:“你伤了那么多少女的心,娶了玄素,就不敢再沾花惹草了,那就等于拯救了这世间的无知少女啊!积善德,多好啊!”

江骜‘呸’了一声,深情款款地说道:“我对每位女子都是真心的,只不过我们缘浅情深,也是没办法。而且我都舍身教会了她们情为何物,想想都觉得自己伟大!”

“色批!”

三人异口同声地鄙视他。

楚荆觉得兄弟厚此薄彼,公主他也喜欢,为何不能是他去追求公主呢?他自告奋勇道:“江骜都有未婚妻了,不合适追求公主,让我来吧,等我这次立了战功,就向皇上求娶公主。”

江骜拍拍楚荆的肩,语重深长道:“兄弟,我欣赏你的自信和勇气,但是,你真的不合适。”

楚荆怒了:“嘿,你们少瞧不起人,老子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那是因为老子眼光高,只要老子出手,身边也是一堆红颜知己的。”

众人对视一眼,憋着笑意。

江骜点明道:“牧之,公主不吃纯情少男这一套。”

楚荆瞬间涨红了脸,不服气:“谁纯情了,老子的纯情早就喂狗去了。”

谢昀很不厚道地痞笑道:“也不知道当年是谁醉酒后糊里糊涂地跟怡香楼的头牌睡在一块,醒来后立刻跑来哭喊着,我脏了,脏了!”

“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欢畅。

楚荆踹了谢昀一脚,没脸说下去了。

“滚蛋吧你们!”

此后,他们不再闲聊,认真地玩牌。他们一共玩了三局,谢昀局局给江骜放水,放得江骜那叫一个身心舒畅。谢昀向江骜提议,玩一局大的。江骜对自己今晚的运气信心十足,一口答应。

只是一局下来,他不仅把之前赢谢昀的钱全输了,还额外把赢大臣们的钱都输给你谢昀,前后总共十万两。

他顿时又悔又气,如果能重来一次,就算是脖子上架着刀子,他也绝不会赌这一局的。

看着谢昀在美滋滋地数银子,他不悦地斜眼看谢昀:“你还算个人吗?这样算计兄弟!”

谢昀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赌场无兄弟。”

他清点了一下数额,命岑三给荀馥雅送过去,随后愉悦地笑道:“不过赢钱了,肯定请兄弟喝酒!”

江骜被气得不轻,瞥了眼桌上的碎银,嘀咕道:“就这么点钱,你也忒小家气了吧!”

谢昀抖擞一下精神,嘴角勾笑:“有了妻子,得省点钱花,你这孤家寡人不懂。”

路子峰端起茶杯与他碰杯,赞许道:“兄弟,我挺你。我家娘子嘴里说不爱银子,可我把我的银子不断塞给她,我在她那里的分量明显就重了。”

楚荆用手拍了下自己大腿,佯装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就像我给银子我娘那样!”

“不,你不明白!你这个万年寡人王!”

谢昀和路子峰拒绝与楚荆交流,两人颇有默契地下楼喝酒。

下人给他们买来了稻花香,一向嗜酒的路子峰拿起酒瓶喝酒,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大赞一声,爽!

谢昀和楚荆天亮后便要出征,只能意思着喝。江骜的酒量一向很差,一杯倒。路子峰觉得甚是无趣,不明白姜贞羽为何喜欢这个小子。

谢昀靠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水果刀,火苗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冷峻的脸,目光太过渗人。

路子峰看到这样的谢昀,忍不住问道:“我突然有点好奇,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跟你的兄长做一对假夫妻,你还能保持云淡风轻,装得够像的啊,连我跟江骜都被你骗了。”

谢昀手里的水果刀“啪’的一声插入木桩,他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怎么就能确定我那时候就喜欢她?”

路子峰胸有成竹道:“不是我确定,是你的兄长。说实在的,你兄长对你真的好得没话说,连这么好的妻子都能让给你!”

提到谢衍,谢昀心里万分的愧疚:“兄长的尸体被盗,让我很不安。老路,帮帮我吧,找不回兄长的尸体,我夜不能寐!”

路子峰喝了口酒,有些话,他不想说,但是不得不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边有细作,而且藏得很深,深到你没想过去怀疑她。”

谢昀薄唇半勾,眼神飘向荀馥雅那边:“你尽管查,只要不要伤害到她就可以了。”

他们都明白那个她是指何人,彼此心照不宣。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了家事,他们开始严肃地聊起国事。

这次胡人突袭,来势汹汹,怎么看都有蹊跷。

他们商定,路子峰在上京城调查内幕,谢昀和楚荆到前线查明真相。

随后,他们又研究起胡人大将的作战方式,针对胡人的特点,天时地利人和进行策略研究,开展了激烈的讨论,不知不觉,天光乍现。

谢昀想要在走之前多看荀馥雅一眼,遂偷偷摸摸地来到南雅苑,打开窗户偷窥。可让他惊讶的是,荀馥雅就站在窗边等他。

屋子里,荀馥雅淡淡说了一句话:“我就知道你会再来!”

荀馥雅不刻意热络,也不刻意疏离,分寸感把握得刚刚好。

谢昀略显尴尬:“我就想在临行前跟你道个别,没想做什么。”

荀馥雅递给他一个新做的香囊,淡然道:“平安符香囊,我昨晚做的,有点丑,不嫌弃的话谢将军就收下吧?”

“不丑!不丑!贼好看的!”

谢昀喜出望外,生怕荀馥雅收回,赶紧拿过来塞进衣襟。

有了香囊。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笑着叮嘱道:“卿卿,我走了,好好保护自己。”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荀馥雅一眼,又忍不住隔着窗户用力拥抱着她,没等荀馥雅反应过来就放开她,转身离去。

“谢昀!”荀馥雅忍不住叫住他

他没有回头,只是停下来脚。

荀馥雅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她说不出口,最后只说了句:“你一定要替百姓打胜仗回来!”

“一定!”

谢昀把这话当作是荀馥雅对自己的担心,勾唇一笑,在心里暗暗发誓。

回来后,一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谢昀走后,上京城又恢复了常态,百姓关注最多的是战况,而文武百官依旧夜夜笙歌,似乎前线战斗与他们丝毫没关系似的。

荀馥雅在姜贞羽以及五名丫鬟的帮助下,搬到了太学书院,与姜贞羽比邻而居,成为太学书院的首任女夫子,慕名前来的弟子不胜其数,小日子过得不错。

赵怀淑自从那日后,与孙媚儿之间有了心结,没有在一起找荀馥雅的麻烦。

只是,平静的日子过不到两日,京中关于她与谢昀叔嫂通情的谣言四起,导致她的名声受损,惨遭学院子弟的家人排斥。

为了不给姜夫子添堵,她只好暂时休沐,不去授课。

她这边的小日子过得不太平静,而隔壁的姜贞羽也是麻烦缠身。

谢昀走后,路子峰打着帮荀馥雅追查幕后凶手的旗号,天天缠着姜贞羽。

荀馥雅从他们的吵吵闹闹中也得知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

姜贞羽自小与小她两岁的江骜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无奈江家瞧不起他们姜家家道中落,为了防止姜贞羽继续与江骜往来,江家动用了财力关系,逼得姜贞羽的爹娘不得不带着她远走他乡。

姜贞羽的爹娘来到了荒漠,开了家西南客栈,打算在这里落地生根。

岂知,某日接到江夫人的邀约,他们拿着姜贞羽的玉佩,急匆匆地赶回南陵,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姜贞羽得知爹娘的死讯,悲痛欲绝,为了不让姜夫子操心,她将爹娘死亡的真相隐瞒了下来,只跟姜夫子说爹娘死于疫病。

她回到了南陵,本想借着与江骜的情意嫁入江家调查,却没想到被路子峰的胞妹路霜月设计,爬错了路子峰的床。

而江骜也不知为何丧失了有关她的记忆。

形势所逼,她只好将错就错,将西南客栈转卖给荀馥雅,自己回来嫁给路子峰,借由路家与江家的关系去刺探江夫人的秘密。

荀馥雅从前不知道姜贞羽竟然身负血海深仇,想着这也许是上一世导致她跟路子峰的感情无疾而终的原因。

为了帮助姜贞羽,也想暂时避一避风头,她决定陪姜贞羽到南陵,帮她一起调查真相。

江骜不知内情,得知她们要到南陵,心情激动,立马雇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扬言要好生招待她们,带她们尝尽南陵美食,看尽繁华美景。

路子峰防着姜贞羽和江骜旧情复燃,自然也是厚着脸皮跟上来,遂,一群人浩浩****地准备前往南陵。

出发的前一日夜里,姜夫子设宴,为的是介绍荀馥雅给她的师兄弟认识,容珏也来了。

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从不让人等一刻。

今夜他是最早到场的,荀馥雅与姜贞羽携手前来时,远远就瞧见了他身穿一身浅绿翡翠锦衣,像风中傲竹那样端坐在焦尾琴前,神情专注地为夫子们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容珏的音乐造诣极高,弹奏起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上一世,姜夫子总夸赞容珏有灵性,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当异族使者带着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歌舞团来挑战,想要羞辱天启,老皇帝火急缭绕地找姜夫子商量,姜夫子力推容珏。

老皇帝当时瞧见这位似乎淡漠一切的少年郎,有几分质疑,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天启只派出一个容珏,就让异族使者引以为傲的歌舞团团灭。

老皇帝为此对容珏青睐有加,认为他是国宝,当场给他加官进爵,并且下令往后不许任何人伤他一分一毫。

赵玄朗也想得到老皇帝的赞赏,天天拉着她去打扰容珏,缠着容珏教他们弹琴,结果赵玄朗什么都没学到,她这个陪学的就学到了精髓……

往事如烟,拾忆起来,总是甜的。荀馥雅痴痴地凝望着一身光华的容珏,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在她身旁的姜贞羽自然是察觉到了。

姜贞羽察觉荀馥雅每回瞧见了容珏,就跟魔怔了似的,与平常倾慕容珏的那些女子不同,她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内容,许多复杂的情愫。

她忍不住问荀馥雅:“卿卿,你以前跟上青认识?”

容珏,字上青。上一世,当范夫子教众人解读牛峤的《柳枝·解冻风来末上青》,众人念到“解冻风来末上青,解垂罗袖拜卿卿”这一句时,皆笑了。

范夫子不知荀馥雅的小名是卿卿,自然不晓得众人笑得是什么,而荀馥雅当时羞得面带霞光,心里虽然清楚这不过是玩笑罢了。

这首诗上面不过是刚巧有容珏的字,她的小名,内容无关情爱,可她却在书上将它们圈起来,偷偷用线条将它们连起来。

那时候,手心都是热的,心也跟着滚烫起来。

敛了敛神色,荀馥雅笑道:“大师兄誉满京师,名满天下,我又怎会不认识?”

姜贞羽怔然,想着是自己多心了,便不在意荀馥雅对容珏的微妙态度。

她是这里唯一知晓荀馥雅真实身份的人,唯一知晓荀馥雅跟谢昀、谢家之间的真实关系之人,从前她不觉得,如今瞧见这两人,竟觉得他们是神仙眷侣,非常般配。?

她们走进室内,向众人一一行礼。

除了赵玄朗和谢昀,人员已经到齐了。

姜贞羽瞧见荀馥雅寻了个离容珏较远的位置坐下,赶紧将人带过来,热情安排她坐到容珏身旁,自己坐在她身旁。

荀馥雅觉得姜贞羽太刻意了,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师姐怎么安排我坐这里,男女有别,多不合适啊!”

姜贞羽看了容珏一眼,他的表情虽然淡漠如尘,但是绷紧的腰杆显示出他处于紧张的状态。她看向荀馥雅,打趣地笑道:“你们的容珏大师兄是一道光,去到哪里都是瞩目的焦点,今日你是主角,得坐在他身旁,让他照亮你!”

荀馥雅咂舌:“师姐,你跟陆公子还真是夫妻情深呀,这么快就学着他那一套!”

提起路子峰,姜贞羽满脸的嫌弃:“呸,谁跟他夫妻情深了,那个败类,身上缺点一大堆,说出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而且都不带重样的。”

荀馥雅仰头看到鬼鬼祟祟溜进来的路子峰,笑道:“啧啧,师姐你这么嫌弃陆公子,他知道吗?”

姜贞羽丝毫没察觉路子峰的靠近,不屑地说道:“他不配知道。”

路子峰身子僵了一下,荀馥雅抬眸看向路子峰,笑问:“陆公子,师姐说你不配知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