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祥看着两个警察跟一个男人走远，才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地方。
火红色的大字，的确看起来挺红火的，他很多年没有出入过这种场所了，还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尝试了挺多读书时不敢玩的，年轻的时候也曾好奇过里面的景象，然后跟室友结伴去，后面发现是一群人发着疯，嗨着舞后面就没怎么去了，说是蹦迪解压，但是他只觉得烦躁，吵耳朵，偶尔眼睛也会被一些画面冲击到。
林佳敏会跟这人地方的工作人员认识？
她会来这地方？
林福祥向来是不往坏处想的，只是现在最坏的情况都已经发生，林福祥在思考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是不是没尽到自己的责任，他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
林福祥站在门口沉思了一会之后，他推开了门，推开门的瞬间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外面的风声吹不进来，这里流淌着属于青春的音乐，再继续走，走到大厅的时候豁然开朗。
昏暗的灯光加上流行的音乐与刚刚在街上寂静的风声，就好像两个世界。
门口贴着禁止吸烟的标牌，但是他一进来就闻到了烟味，这里并不像他理解的那种酒吧，看起来不乱，更多的是一种氛围感，他有些懵，他的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有挺多的年轻人围坐在卡座里，有喝酒吹牛的，还有摇骰子的。
这地方能随便坐吗，一些地方光是一个坐台都是上百上千的，由于很久没来，他这突然进来一时间不知道要往哪走。
林福祥走到柜台前询问了厕所在哪，漂亮的柜台小妹往侧边指了指，林福祥循着手指的方向继续往里面走，走到楼梯的时候他发现这里还有二楼，他从外面就看出来这个会所倒是挺大。
他找了个单间打开门关上锁，从兜里取出了那张还带着血的名片，血红的颜色都黑了，就像染料一样，他看了又看，这里跟卡片上的名字是完全对得上的，只是内容好像不太对，这……跟借贷有什么关系？一个娱乐场所，还经营这种业务？
林佳敏要是跟这个地方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那还好，如果缠上了债务，那估计就很麻烦了，一些坑人下三滥手段他也是听说过的。
“哒-哒-”林福祥听到旁边有人在按打火机，几秒钟之后旁边就传来了一股纸张的燃烧味，他肯定不是烟味，是那种烧纸的感觉，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并不在意，只是感慨这个地方的人也是挺怪的。
林福祥沉思了一下，他需要出去找个人问问情况，打探一下林佳敏是否跟这里有着什么关系，林佳敏不愿跟自己说，那想必再问也很难得到她的答案，只能自己调查看看。
况且，他需要知道这个张小海具体是什么人，他的消失会造成何种影响。
他收起名片，却不小心被口袋卡了一下，名片从口袋里面掉落下来，纸片在空中飞旋，一下子飘到了厕所的门外，他拧开门锁出去，此时一个小伙子从地上捡起了它，放在眼前端详。
这个男的应该就是刚才厕所烧纸那人，看脸应该是二十多的，短发还带着耳洞，头发也有弄过，大热天的穿着牛仔外套，像是一个来这里猎艳的男人，精神又不失帅气，林福祥尴尬一笑，“不好意思，这是我的。”
“你这个怎么来的？”年轻人闻言却没将东西递给他，而是捡起来之后翻转正反看了又看，最后问林福祥。
“一个跟你差不多的年轻人给的。”
“张小海？”年轻男子反问，因为卡片上面有他的名字。
“对，你认识他啊。”得来全不费工夫，从年轻人的神色看来，他对上面的内容有一定的熟悉。
男子沉吟，“嗯……认识，但不多，所以你是来搞这个的？”他用手指着名片上的“借贷”两个字，林福祥顺势点了点头。
他看着林福祥，在林福祥身边走了几圈，打量了一番
“你，做生意？”
年轻男子打量林福祥的时候，林福祥也在观察他，这个男子显对这里的情况应该是比较熟悉，如果能通过他询问道一些有用的消息那是最好了，为了方便继续下去，林福祥便再次点头，他倒要看看这个借贷，是真是假，一个娱乐会所，真的藏着这种业务吗。
“你来借钱啊？借多少？”
“来看看，听说可以。”
感受到林福祥质疑的目光，男子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忘自我介绍了，我叫李晟，曾经是这里工作的。”他将那张带着血的名片推到林福祥的面前，他以为上面的暗红只是不小心染上去的颜料。
“曾经？辞职了？”林福祥问道。
“辞了，他妈的，解脱了，我劝你啊，早点回家，这不是慈善机构，你来借的钱，还的是命咯！”李晟嘴角露出无奈的微笑，眼神里别有深意。
“你现在还能回头。”李晟打开了厕所的门，林福祥赶紧跟上，他在过道拦下了李晟，低声在李晟的耳边问：“高利贷？”
李晟摇了摇头，他改口了，“回去吧，这里没有借贷生意，去找正规的东西，你来错地方了。”李晟作为过来人，他知道这个东西有多严重，因为他刚才就是在厕所烧掉了自己的合同。
不，那不是合同，不是欠款，是他走向深渊的起始，是他出卖灵魂的推手。
一天前，8月4日，中午。
张阳打电话给李晟，说有事找他。
李晟挂断电话，神色冰冷，他在压抑自己的愤怒，因为顾瑶瑶告诉他，她受到了两个人的强暴。
李晟飞快赶到顾瑶瑶家里安慰她，顾瑶瑶抱着他，希望他留下来陪陪自己，不过李晟没有留下来，他要去质问张阳，为什么对顾瑶瑶下手，不，他要狠狠揍一顿张阳。
十分钟后，李晟一脚踹开了张阳的办公室门。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他的老板，张阳，另一个是张小海，张阳的手下。
李晟这一下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是李晟，张阳眯着眼睛盯着李晟，张小海直接冲到了门口，“你吃火药了！踹门！”李晟冷冷看了张小海一眼，两人眼神要摩擦出火花来，没等张小海反应过来，李晟直接一拳就送到他脸上。
“你们两个浑蛋，知道自己昨天干了什么事吧。”李晟怒火在看到默不作声，甚至还有些冷静的张阳之后达到顶点，李晟走到张阳面前，死死盯着张阳，张小海关上了门，不一会就扭打在一起。
没几分钟李晟就被张小海按在地上，张小海虽然身体不壮，但是打架擒拿是一个好手，李晟虽然身体上看起来比他能打，但是毕竟实战经验少，很快就被制服了。
“放手放手，小海！”张阳看到李晟被制服之后，在一旁招手，示意张小海放了李晟，张小海逐渐松了手，李晟也挣脱开来。
李晟怒斥道：“你们两个畜生。”他的手指着张阳跟身边的张小海。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是，李晟兄弟，我们对不起你，顾瑶瑶还是你女朋友，我们不该见色起意，我们有错，你想怎么办。”张阳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还是十分和气，看着怒气汹汹的立场，他皮笑肉不笑，说道。
李晟握着拳头，气得发抖，张阳又接着说了，“你之前骗顾瑶瑶十万块钱，你现在用手指着我，我伤害了她，是，我浑蛋，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李晟，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你骗的女人可比我多，我的那群公主团，都是靠你引进的，说实话，你是我的大功臣啊！你的这张脸，我可是羡慕死了，女人都愿意往你这投怀送抱的。”张阳走到李晟面前，打量着李晟。
“你什么意思。”李晟质问道。
“我说过，你给我骗一个女人进来工作，我给你一万，若是她留下来做我长夜星火的公主，我再给你两万，顾瑶瑶是最后一个吧。”
“你两年前落魄的时候，需要钱是不是我给你的，你老母的救命钱，三十万，是不是我给你的，我对你有恩，是不是。”
李晟低下头，“一码归一码，我差你的我自己还，你伤害顾瑶瑶，你他妈……”李晟握着拳头，被张小海抓住了胳膊。
“那你报警抓我，你也跑不掉，你骗了多少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还不是把她们往我这里送，要说她们没底线，我觉得你才是那个最没底线的人，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去，还能做个狱友，不过，你母亲一个人在外面，要是受了欺负……那我可没办法。”
“拿去。”
张阳掏出手机，电话按下110，就等着拨号了，他放到李晟面前，丝毫不惧。
这是**裸的威胁，李晟咬牙切齿，最后羞愧地转脸到一边。
是啊，为了给张阳还钱，他一开始在长夜星火做酒销，因为张阳从中作梗，他根本没有业绩，欠的钱越来越多，一直滚到六十万，为了还上这笔债，张阳给了他一条路，那就是让他去招募“公主”，也就是服务别人的小姐。
能拉到一个人进入长夜星火工作，张阳就直接从账单给他抹掉一万，如果后期她经不起**，选择成为“公主”，那再给李晟抹掉两万，也就是靠拉人来减免他的债务。
李晟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如果不还，没学历没专业技能他基本是还不上这笔钱，而且自由的工作时间李晟方便照顾他的母亲，他最后答应了。
他成为了“青青网吧”的“老板”，看起来像个成功青年，实则只是方便物色目标罢，不过那种地方，线上线下同时撒网，效率的确不错，有好几个女人都在网吧结识，她们的身份多是无业或者早出社会，对高薪追求强烈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会好骗得多，部分也成功替他抵消了债务，如今也在长夜星火工作，李晟也如同机器一般，以“不合适”为由继续进行下一个恋爱任务，直到债务还完。
“为钱而来的女人，便让她们为钱而去吧。”李晟常常如此安慰自己。
而顾瑶瑶，便是完成账单的最后一笔交易。
两人相识于冬季，李晟也如同往常，只是把她当做一样的“来客”。
建立好关系之后他顺利把顾瑶瑶招到了长夜星火，而且顾瑶瑶的销售能力惊人，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顾瑶瑶却没有想那些为了高薪工作的人一样，很多堕入风尘，而是只做酒销，即使受到打压，只要能生活，她也没什么意见。
张阳对顾瑶瑶可谓是十分喜欢，但是顾瑶瑶却视若无睹，这一年多下来，顾瑶瑶即使被张阳针对，她也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气不过的张阳找到李晟，提出，若是可以让顾瑶瑶向他借一笔不少的钱，到时候自然有办法捆住她，李晟便同意了，以“网吧翻新，资金周转出问题。”让顾瑶瑶跟张阳借了十万。
就在几天前，当顾瑶瑶签下借款合同之时，李晟的债务也烟消云散。
顾瑶瑶总是相信自己，无条件的，李晟却麻木在一段段充满谎言的恋爱中，他分不清他跟顾瑶瑶的感情，可是看到顾瑶瑶笑嘻嘻借到钱之后塞给自己，他不自觉心痛了。
直到今天早上，顾瑶瑶哭着打电话告诉她，她被强奸了。
李晟听到之后胸腔像有一团怒火在烧，这是他之前从未感觉到的情绪。
刚才他踹开了张阳的门，准备替顾瑶瑶出气，现在却为自己对顾瑶瑶的行为感觉羞愧，自己是不配在她身边的。
也许自己离开顾瑶瑶，才是正确的。
许久之后李晟才开口，“把我的合同给我，我们的关系解除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报警电话最后还是没能打出去，顾瑶瑶的眼泪也就此画下句点。
“好，就等你这句话，这卡里有十万块钱，拿去照顾阿姨身体，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你以后便不是我的人。合同不在这，明天你晚上来拿，要不要给你开个离开晚宴。”张阳笑着将一张卡塞入李晟的口袋。
“不用。”李晟收下了钱，拒绝了晚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张阳的办公室。
如此，便了断这种生活，债务清零，他亦可以追寻自己想要的日子，走出办公室那刻，虽然内心还有些愧疚，感觉对不起顾瑶瑶，可是这种生活，他也受够了，顾瑶瑶肯定也是像之前那些女人一样，只是被他的脸迷惑了，真爱吗，也不见得。
况且，爱情，怎能饮水饱。
其实李晟也想过，自己如果家庭再好一点，不为钱困扰，也就不会落到如今这番模样，是不是就可以跟顾瑶瑶有一个未来。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