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时集团总部大楼。

刚散会的时越接到了孟栩安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洋洋得意,还不忘对自己的兄弟道一声恭喜。

“可以啊越哥,想清楚啦,终于把你暗恋嫂子的事告诉她了是吧?”

“你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时越拿手机的手一顿,脊背僵住,质问道:“你说什么?”

“啊?她不是说你跟她坦白了吗,刚还给我打电话呢。”

时越蓦地一怔:“小竹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孟栩安这下真懵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就刚才啊,哎不对,你没坦白啊,那她怎么会知道?”

“哎完了完了,我全告诉她了......”

“这个纪清竹也是够狡猾的,她套我话!”

顾不上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孟栩安,时越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拨通纪清竹的电话时,时越心跳的有些快,语气焦急。

“小竹,你在哪儿?”

“我在云泊公寓,时越,我现在特别想见你。”

她声音很平静,但细听却带着点鼻音,像是刚刚哭过。

听到这儿,时越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好,你等我。”

对任何事都能毫无波澜的时越,只有在纪清竹的事情上,才会如此着急。

这一次更甚。

那些年少时的炙热真心突然被剖开呈到她眼前,他反而乱了分寸。

那些他未曾说出口的,深处黑暗多年的情意,如今终于见到天光,会觉得光太刺眼吗?

从深时回云泊公寓的路上,他给保镖打了个电话。

“小竹今天在商场都见过谁?”

保镖将废话文学贯彻得彻底:“一个女的。”

时越:“......你觉得你说这句话的意义在哪儿?”

孟栩安将电话重新拨给纪清竹的时候,她直接挂断了。

这下他算是真的确定,自己被套话了。

他身旁的许恬恬听完他和时越通话的全程后,反应极快,兀自悟出了一件事。

只听见她幽幽问道:“时越学长高中暗恋小竹啊?”

孟栩安瞳孔微缩,机械般地转头望向许恬恬。

他哽住,哭笑不得,“恬恬你...还真是聪明哈。”

想到这儿又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兄弟。

这下,暗恋的秘密又多了个知情者,这还能算秘密吗?

*

云泊公寓。

纪清竹静伫在那扇带着密码锁的门外,心脏深处的疼痛没停过,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光是站在这扇门外,她就已经泣不成声。

这扇门,好像被遗忘已久。

打开它,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能让自己通向过往青春呢。

那些被她疏忽的、错过的、年深月久的记忆,还能否找回来吗。

那样安静的氛围下,她的手颤抖着,去猜那扇门的密码。

【0621】

只一遍,就轻松打开了那扇门。

房间内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她鼓足了无数的勇气,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踏入。

那一刻,她看到了什么呢。

那面庞然又精致的玻璃墙。

是震撼吗?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嗓子干涩到说不出一句话。

Rosalind全部的珠宝都摆放在那儿,可惜的是珠宝数量有限,即便全部收集完毕,也只占据了小半的玻璃柜。

每一件都被安置得极好。

明明这些珠宝不过是出自一个小设计师之手,但时越悉心珍爱的这副模样,将它们衬得像是什么旷世奇宝。

纪清竹记得,Rosalind第一次被放进纪氏珠宝专柜,是她大二的时候。

她也曾记得,时越说是因为收到了她亲手设计的珠宝才猜到她是Rosalind的。

骗子。

她不敢去深想时越买下这些珠宝的原因,难道仅仅是因为欣赏这份设计吗?

这其中,还有哪部分记忆是她所缺失的呢。

她也不知道。

只是怔怔然望着眼前这面玻璃墙,眼眶就早已蓄满泪水。

桌面上只有一个做工精致的红木盒和一本书。

盒子内被无数票据塞满。

每一张发票,汇款方都是同一个地方。

——以纪清竹命名的那家慈善基金会。

往返的机票已经泛黄,黑色印刷字体都有些模糊不清。

目的地是洛杉矶、港城、帝都。

她猛地想起曾在自己被网暴期间出现的神秘账号,他的ip位置,也是在这几个地点来回变换。

那个神秘账号,也是他吧。

泪水蓄满眼眶,如开闸的水阀,双眸氤氲,看不真切眼前的场景。

模糊得像是一场梦。

可它,真的是现实。

这么多年了。

原来在她还不知道他名字的时候,他就数次飞往她所在的地方。

那些孤身一人前往的时刻,他究竟怀着怎样的心境。

是一腔孤勇的决心吗,还是,只是想走一遍她走过的路呢。

桌面上的那本书,是余华老师的《第七天》。

这是纪清竹唯一有印象的记忆。

在山塘街的那个雨天,她提过这本书。

快凝结的泪水被另一股鲜活的泪珠取代。

一颗颗滴落在这本书的封面。

陈旧的扉页,男人苍劲的字体留下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书里的原话:

【我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

另一句是:

【道阻且长。

纪清竹,是你的话,我愿意慢慢等待。】

她动作猛地凝滞住,心脏深处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使劲揪着。

双眼因滚烫鲜活的泪珠而更显模糊。

他在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这样漫长又酸涩的暗恋,他坚持得该有多辛苦。

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知晓这一切呢。

*

“小竹。”

门外有人喊她。

正是时越。

他赶回家时,这扇门已经被打开了。

但他却像纪清竹一样,在原地停留片刻,鼓足了勇气才踏进屋内。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倘若纪清竹知道了他这长达八年的暗恋,会不会对她造成心理压力。

纪清竹听到他的呼唤,含着水光的眼睛望向他,薄唇扯出一道勉强的笑弧。

屋子里没来得及开灯,只有窗外细碎的光照进来。

他站在光影之中,周身的淡漠被微光驱散,像是蛰伏已久终见一点天光。

此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想抱他。

他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心疼地说一句:“宝宝,别哭了。”

啜泣许久才微微启唇,嗓音都是哑的。

“时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将她抱得更紧,掌心轻轻摩挲着她颤动的后背以示安抚。

仍旧是他独有的声线,清冷中暗含一层温度,低低哑哑,像是蒙上了经年的故事感。

“其实,我从没打算让你知道。”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可时光辗转,能有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