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走！”

唐年钻进出租车里，出租车锁门开车上路。他回头一看，看到交警追在后面，没有钟鸣。

“快点儿！”唐年催促。

“你想去哪儿？”司机问。

唐年一愣。他听着司机的声音很耳熟。他看向后视镜，正巧与司机对视。

温希？！

唐年瞬间掏出手枪，抵住温希的后脑。

“我在开车。”温希很淡定，“你想跟我一起死？”

“也不是不可以。”唐年无所谓地说，又问：“你怎么在车上？”

温希：“我以为你要问郁临为什么会在医院。”

唐年：“你知道我会来？怎么知道的？”

温希：“因为我记得常长夏的死亡日期，除夕夜，想忘都难。”

那个12月31号的晚上，温希用警察的手机跟郁临打电话时，钟鸣给她打了电话，当钟鸣跟她说那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生出现了的时候，她就开始怀疑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不是梦境，因为梦魇只出现在梦境里。

而当她开始怀疑的时候，她脑中又越来越多的画面浮现，均于她目前的生活比对不上，就像她想起魏豪富盛勇盛冬周数伍娉婷他们的身份于她现在知道的身份不一致，关于常长夏死于除夕夜的事，她也想起来了。

只是她当时不确定她想起来的到底对不对，于是只能暗示郁临说除夕夜希望郁临能接她电话。

温希从后视镜飞快本地看一眼唐年，唐年略微低头，棒球帽帽檐遮住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唐年冷声问：“你都想起来了？”

温希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手表，把它戴在手上，手表的指针是倒转的。

这是钟鸣前段时间给她的，她的梦境手表。

唐年看见温希的梦境手表，眸光一凝，“你怎么找到的？”

温希：“是钟鸣找到的。”

钟鸣被唐年重伤推下河的位置，是另一条有英达高中的长雾大街。他被放学回家的阿文救下，在那里修养了两个月，期间，他找到了这块儿梦境手表。

温希在看到梦境手表的瞬间，那些长久盘桓在心里的疑惑和不协调，终于得到解决，一切想不通的，无法解释的，都有了答案。

是的，她在梦境里。

不，准确的说，她是在空白领域里，因为，她遇见的小文和阿文，都是不同时间不同事件节点的她自己。人在深层梦境中昏迷，就会进入空白领域，在空白领域，与各个节点的自己同时存在。

“唐年，收手吧。”温希轻声说。

“呵呵。”唐年嘲讽地笑了两声。

温希：“英达高中校园暴力案，在我现在这个梦境的节点里，并不存在，许持善没有死，尽管后来自杀了，但她还是平平安安念完了大学。这说明，英达的校暴事件没有发生，或者被人阻止了。所以，你也不会面临那样的事。”

唐年：“呦。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圣母了？也对，反正这事儿没发生在你身上，死的是你朋友不是你。”

温希：“……”

唐年：“温希，你别搞错了。是你梦境里没发生这件事，不是现实中没发生这件事。你因为梦境中没发生过，就劝我收手，凭什么？”

“可你就算是在梦中把他们全杀了，有什么用？”

“我开心啊～”

唐年收回手枪，坐到副驾驶。他不知道温希要载他去哪里，他们的车在众多车辆中飞速行驶，在红火喜庆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交警和警察，鞭炮声和警铃声交织，更是热闹。

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危险，但他抑制不住地兴奋，像极恶之人在刀口舔血，一边堕落，一边尽兴。

“无聊。”

温希必须阻止唐年。

因为在她空白领域死掉的人，在现实中，会被她忘记。关于那人的一切，都将从她的记忆中抹除。

而IZEO连环杀人案的最后两个死者，是骆成白和钟鸣。

……

英达高中校园暴力案。

温希不想回忆这个案件。

她应该算是案件中的旁观者，懦弱无能的旁观者。死者是她的朋友，她高中时期唯一的朋友许持善。

那时候，她因为被班上的同学欺负，转去另一个班级。因为文科班和理科班不在同一个教学楼，她就从理科转到文科。她在新班级里认识了许持善，许持善是第一个主动跟她说话，下课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的人。她们能成为朋友，全靠许持善主动，她真的是个很被动的人。

她只是被动接受许持善的亲近，对于许持善身上发生的事知道的不多。她不知道许持善长期被人霸凌。

不，她不是不知道。

她见到过许持善衣衫不整地从卫生间出来，她见过体育课时许持善被一群校外的男生围住，她见过许持善脸颊红肿嘴角淤青的样子。

她看见了，但她没问。

那天晚上，她也看见了。放学后，同学们都走了，许持善留在班级里，后来她发现自己忘带课本匆匆回到班级，看见许持善被一个女生一个男生，推搡着上了天台，盛勇老师还问他们几个干什么，被男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就不敢说什么了，无视了许持善求救的眼神，转身走了。

女生是伍娉婷，男生是周数。

她很害怕，却控制不住地想跟上去看看。她就站在天台门外，从一小块儿玻璃往天台上看，她看了全过程，看了校外的混混儿，总在放学后堵着学生要钱的盛冬，把许持善抵在天台围栏上……

某一瞬间，她与许持善的眼睛对上，她下意识地躲起来。

在许持善最需要她的时候，她逃了。

现在这个梦境里，她一直没看见许持善，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都在逃避许持善吧。

许持善跳楼自杀的第二天，警察问她有没有看见什么，她看到伍娉婷和周数都在看她，脸上讥讽又傲慢，就和曾经霸凌她的人一模一样。她很慌很怕，本能地摇摇头说，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目击者，警察看完现场，只能当意外处理。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然而，几天后，许持善的爷爷闹到学校的时候，一个男生拿出了一个录像给许爷爷，男生说那是许持善被侵犯的证据。

男生的一句话，瞬间卷起风暴。

她知道男生没有把录像交给警察，是因为警察身后有伍娉婷和周数两个恶魔盯着，他也害怕被恶魔找上门。

但恶魔还是找上门了。他给许爷爷的录像视频，被一个记者发到了网上，网上的人在口诛笔伐视频里施暴者的同时，都在问拍视频的人是谁，为什么不去阻止，为什么不马上报警。

男生被网友人肉出来，网友把关于男生的事曝光发在网上，又有记者写通稿引导舆论，说男生是没有参与杀人的杀人犯。

男生被网暴，导致家破人亡。

……

温希将车开进警察局，唐年将手枪子弹上膛。

“唐年，我有件事不理解，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什么？”

“你为什么要拿出那个录像视频呢？”

“你不问我为什么录像吗？”

“其实，那天我也在。”

“我知道。”

一堆警察出来，围住他们的车。温希停车，下车。

唐年没有阻拦她。

温希知道唐年不会杀她，因为杀了她，整个梦境消失，他也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