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看似在问他们,却根本不去等他们的答案,自顾道:“我原本想把你们留给新皇去处置,假如新皇还不算太蠢。”

他瞟一眼在地上发抖的三皇子,“偏偏这位还未上任的所谓新皇,不仅愚蠢,而且恶毒,又存着他自己无法撑起的野心,自以为有了东海就有了一切,偏偏你们竟然也觉得自己有了倚仗。”

这番话一出,如长孙道生这样在庙堂如鱼得水的老狐狸也觉得自己被张辰看透。

他们投向三皇子的前因后果的确如此,并非他们真的就笃定三皇子一定会赢,只是确信张辰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罢了。

这些日子,他们只是一直在背水一战罢了,而此刻看来,破釜沉舟的结果终究是惨败,或许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他们和张辰之间的差距太大,以至于抵得过所有谋划。

“你们会死在他前面。”张辰说:“和那个皇帝以一样的方式死去。”

长孙道生至此终于变色,露出恐惧。

他最害怕的不是死去,而是注定死去之前要面临的屈辱。

轩宗死的那一天,他并没有亲眼看到,但从坊间不断传出的流言已能够大致还原。

这些年里,站在城楼上的这些人,哪一个手下不是沾满了普通百姓的鲜血,经手和贪腐了无数百姓的血汗钱,一身官服又不知是多少百姓亡魂的浓墨。

长孙道生今天站在这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大不了刀剑抹了脖子,来世已然是庙堂高坐的跌宕。

但,轩宗是怎么死的?他被张辰揪着脑袋,扒开眼睛,看着那些因他私利而痛苦不堪的受害者,在那些仇恨的目光面前遭受唾弃,过去的所有风光都在死去之前被踩在脚下,碾成碎片,令他们带着被天下人的审判,就像**裸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最后带着不能释放的屈辱死去,他们怎能不恐惧?

长孙道生光是想到那样的场面都无法接受,他忽然转身向身后的跑去,他要跳下去,他要在遭遇屈辱之前先让他自己死去。

张辰并没有阻挡他的自尽,看着他跳下去却无动于衷。

但是,当长孙道生从高高的城墙掉下去,在即将落地的一股风轻轻地拖了他一下。

砰!

城头上,所有官员的身子都抖了抖,三皇子更加不堪,他们没想到长孙道生会如此决绝,不过更多的人则偷偷瞧着张辰的神色,也在做同样自尽的打算。

但城墙下忽地传来惨嚎声,是长孙道生的!

这么高的城头,怎么可能没死?众人急忙跑到边缘处低头去看,却见长孙道生的双腿折断,露出染了血的骨茬,如此严重的伤势,偏偏没有死去,甚至没有昏迷。

张辰也缓步踱过去,低头去看,神色里是说不出的讥诮,“你们在庙堂作恶,让不知道多少人活得屈辱和痛苦,现在轮到了你们自己,却连接受审判的勇气都没有,看样子,终究是我高估了你们。”

他的每一个字,都落在长安城的每一处,令所有百姓都听得清楚真切。

朱雀大街。

长孙顺德躲在府邸中瑟瑟发抖,他当然听得出那是张辰的声音,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道声音都是他的阴影。

现在,他也很清楚这道声音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户部尚书府,从今天开始,就真的完了。

这位尚书之子,过去整个书山学院赫赫有名的纨绔,高楼倾塌,成为废墟一角,也是罪有应得。

他的父亲,长孙道生,此刻屈辱更甚,于他这样的狗官,自杀未遂,本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此时,城内几乎所有普通百姓出了庭院奔向城门,他们许多人只是因身份和高度以至于有些愚昧,却不是愚蠢。

他们当然知道现在自己所受的苦难都是这些庙堂大人一手造成,许多人夜不能寐,只恨不能啖其血肉。

城内人影成了汇聚的水流,街道就是江河支流,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城门。

城墙上的官员听着长孙道生的惨叫,瞧着他的模样心生寒意,他们知道,这是张辰故意为之,他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辰回头,对他们说:“各位,你们过去常在高处看百姓,今日,我就让你们抬头仰望他们。”

张辰向城门下走去,所有的官员便不受控制地向城下去。

最终落地,骨头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他们跪成了一排。

在他们正对的长街尽头,无数百姓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