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光过后。

阳光的垂落是自一条线开始逐渐放大的,而那些阻挡在众人面前的山壁,也分出一条极平整的,光滑的分割面,并迅速向两侧推开。

那些原本因山峦聚拢而产生的巨大裂缝,那些地面因撕裂而产生的锯齿空隙不断闭合,且最后因为中间那条平整剑痕的不断撑开而挤压得越来越紧张,以至于那些裂缝处再次开始龟裂,这一次隆起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包,如果让医师瞧了去,难免要说这是愈合伤疤而不可避免的疮口。

这条无数年来不曾经历过大动**的山脉,竟在一日之间先后经历了两次完全相反的撑开和收缩。

如果东如山山脉也是生灵,此刻恐怕要问一声,“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阳光投落在脚下,每个人的面庞都被光明映照,被分开的山峦中间,许多本来藏在幽暗洞中的虫豸抬头,疑惑于这个世界为什么忽然变了,自己明明都已经藏在这里,那些可恶的阳光为什么还能找到自己?

连骂了几句不可名状的脏话,一只蜈蚣转个身又藏进另一个洞里,心道如果待会儿再来一次就搬家,这家没法儿待了。

“走吧。”张辰看着不远处分开的一条路径。

短短两个字,风轻云淡,好似只是顺手推开一块儿挡在路上的小小障碍。

这实在是很帅的一句话,朱重三心想,往后我也一定要这么帅。

这实在是很帅的一个人,众将士心想,朱将军的兄弟果然不同凡响。

实际上这一剑造成的余波还没有结束,那些因为山峦向外推开而产生的巨大石头在不断坠落,只是无一落在众将士的身上,因为每个人头顶都似乎支撑起坚不可摧的光辉顶棚。

朱重三跟在张辰身后,看着天上云雾中极明显的分界线,经历过如此巨大的起落后,就连他也难免不能压抑情绪的变化,“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张辰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长剑扔了出去,顺口回应道:“不算什么大事。”

朱重三看着长剑纵身飞上天空不见踪影,好像明白这是去做什么,因此说道:“千万不要放走了那个逆贼头子。”

张辰却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只有他不能杀死。”

朱重三呆了呆,“这是为什么,你可知他这一场动乱,将引发什么后果,又死了多少人?”

张辰停步,更加认真地反问,“直到此刻,你仍觉得乱世之因是这些逆贼吗?”

朱重三忽然不能应声。

······

陈戈以为已经逃出生天,心下回顾今日所见的种种不可思议。

他曾在县府中听过某些话本小说提及这个世界的强人,能焚山煮海,能石破天惊,只以为不过是说书先生的夸大。

但今日亲眼所见,才知现实远超话本,这是天地之威,是非人力能及,他甚至在想,就算自己真能让整个世界,整个唐国因此动乱,自己是否能借此得到相同的力量。

不论如何,到此时为止,他心脏的跳动已在缓慢平复,毕竟危机已经解除。

但他忽觉身后起了极绵长的嗡鸣,如夏日苍蝇翅膀震动放大的万千倍,且在不断持续和变得清晰。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道声音,且越来越接近,哪怕不曾回头也能觉察。

这其中以喟叹观弟子的修行最高,他不仅听到了剑的震动,还觉察了天地间原本平静的元力忽然变得锋锐,好像那些元力所指,都如箭矢落向他们的面颊,甚至于身体的每一处。

他因天赋的绝佳,所以是远超常人的敏锐,这一刻竟觉自己在经历下一刻就将要死亡的危机,因此他率先回头。

于是见一自远处急速而来的锋锐光芒,其锋锐做了天地分割出的最极致,如为不可察的飞虹映照。

轩宗三十三年冬至。

冲煞正北,喜神东北。

有神明以长剑做飞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