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客宇的情绪还是不怎么稳定, 少见的紧张和慌乱,在王府客厅来回走着。

时锦心看着一反常态的父亲,心中疑惑越来越多, 也不由自主跟着有些紧张起来。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拦住还准备继续来回走的时客宇,柔和出声安抚着:“父亲, 您冷静一些,只是一朵风干的杜鹃花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不……”时客宇转头看着时锦心,神色凝重:“这不仅仅是一朵风干的杜鹃花!”

时锦心问:“那是什么?”

“那是……”时客宇的话头似是突然间被什么堵住了,心情有些复杂,又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握紧双拳,紧皱着眉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时锦心将时客宇的所有反应看在眼中, 又想起那和自己在时府院中种的是相同品种的杜鹃花标本时,突然间回想起来,当初自己提出想要在院子里种些花打发时间时,父亲随手给了自己一袋花种。

那是时锦心第一次种花, 原本她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能种成功, 之后养得好,花开得很漂亮。然后也就一直养着。

杜鹃花种是父亲给的,而如今父亲知道有风干的杜鹃花装进信封中送到她手中时又如此反常,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她认真的想了想, 能做到如此的, 大概是与她那位十八年不知所踪、生死不明的亲生母亲有关。

时锦心眨了下眼,伸手牵起时客宇的手, 稍稍用力捏住他的手,又道:“父亲,您不用如此慌张,即使她回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时客宇一愣,眼神瞬时震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时锦心:“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时锦心笑了下:“本来只是随便猜了猜,看您的反应,我应该是猜对了。”

她拉着他的手去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然后将茶端起,放在他手中:“父亲,喝杯茶缓一缓,有什么事,冷静下来再说。”

时客宇:“……”

他看着已经在自己手中的茶,犹豫了下,将其举起至嘴边,大口饮下。继而长长舒出一口气,将心绪稳住。

时锦心没有立刻追问,而是和他一起安静的坐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时客宇闭着眼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似是将情绪进行了一番整理,再睁开眼时,起初来这里时的那种慌乱和着急之感已消失不见。

他转头看向时锦心:“你院子里种的那些杜鹃花种子,是很久之前她带来的。她自己种过一次,但没成功,大抵是因为那时候她怀有身孕的缘故,心情很不好,将那些没用完的种子撒在地上,我捡起来装在了一个袋子里。”

“后来她一声不响的离开,我也渐渐的没有再想起那被放在角落的花种。”

“直到你修缮你的院子,想种些花点缀院落,我才想起来那袋花种的存在。本来只是想着拿那些花种给你练练手,若是没养成功再给你买别的新鲜花种,没想到你把那些杜鹃花种出来了。”

原本,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时锦心院子里的那些杜鹃花就只是杜鹃花。

可现在,事情却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说着,时客宇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感慨,又忍不住抬手按了下眉心,他心情有点沉重,也有些慌乱。

那是一种他自己不能控制住的慌张和紧张感,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样。

时锦心看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知晓他现在情绪也沉重着,大概是在整理话说一半后接下来的说辞。

所以她没开口在此时插话,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待时客宇稳了稳情绪后,再次开口:“其实,我在大理寺也收到了一个装有风干杜鹃花的信封,心中感觉不对劲,不由自主想起你院子里的杜鹃花,所以着急着来找你,看看你有没有事。结果得知你也收到了一样的风干杜鹃花……”

“这件事很不对劲,我感觉是她要回来了。”

他看着时锦心,心中情绪暗中激动过后,眼神坚定着又道:“一定是她要回来了!她给我们都寄了杜鹃花,她这是在告诉我,她这次回来是要把你带走!”

时锦心眨了下眼,平静了许久的眼眸中浮现出波澜,又夹带着诧异。

“把我带走?”她不由笑了下,似是觉得有些荒唐:“我已经嫁人了,她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转而安抚时客宇不由又激动起来的心情:“父亲,您别胡思乱想。只是两朵杜鹃花而已,不代表什么。”

“可是……”时客宇皱着眉,仍有些不安,心绪更是久久无法完全的平静下来。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害怕之意。

时客宇看着时锦心,眉头紧皱着:“可是锦心,这杜鹃花……”

“父亲,”时锦心柔声打断他的话:“您冷静一些。您是大理寺卿,面对过很多事情,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要因为这点事情就失去理智。”

“只是两朵杜鹃花标本,别因此乱了思绪。”

时客宇忽顿住,眼神短暂错愕后,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他不应该因为一个下落不明十八年的人而慌张,更不应该因为那两朵莫名其妙出现的风干杜鹃花而失去寻常时的理智。

只是事关时锦心,关心则乱,情绪多少都会有些难控。

“你说得对。”时客宇道:“是我太慌张了,脑子都有些不清楚。”

时锦心道:“大概是天气太热了,被热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时客宇看着时锦心,然后轻轻笑了一声:“可能是吧。”

和时锦心说清楚后,时客宇的情绪稳住了。他站起身,时锦心随后站起。

他道:“突然从大理寺那边跑来,打扰你了,那边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的,我就不坐了,得赶回去处理。”

时锦心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的。我送您出府。”

时客宇笑:“好。”

时锦心将时客宇送出到王府府门前。

时客宇转身道:“就送到这里吧,天热,你快些回去歇着。”

时锦心笑容温和:“您路上小心,处理完大理寺的事,早些回家休息。”

时客宇点了点头:“知道了。”

时锦心站在府门前,望着时客宇策马离去后,转身进了府门。行至无人处,她脸上笑容收敛了些,双手不自觉捏住衣袖袖口,平静的眼神中忽显露出几分严肃。

她的亲生母亲……要回来了吗?也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后,时锦心快速甩了甩头,将那本不该有的念头甩飞出去。

那个人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回来,都与她无关。

回到居院,时锦心看着放在书桌上的那个信封,伸手将其拿起。

她从旁边柜子的抽屉里取出火折子,行至院中一盏石柱院灯前。

她将火折子吹燃,将信封一角置放在跳跃的火舌上。火舌窜动,很快就将信封点燃,连带着里面那朵风干的杜鹃花一并燃烧起来。

时锦心看着火舌窜动,眸子里倒映着燃烧的信封,眼神平静。

只余下一个小角时,时锦心将其丢进石柱院灯中,看着它和里面蜡烛燃烧过后的余烬混合在一起,待可燃之物燃烧殆尽后,火消失,眼前所见不过一捧灰。

时锦心眨了下眼,将火折子上的甩灭。

秋容端着东西走进院子,远看见时锦心站在石柱院灯前,她大步走过去,又瞧见时锦心手中拿着火折子,不由疑惑:“世子妃,您是在烧什么东西吗?”

时锦心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已恢复至寻常时的温和,随后回答:“不重要的东西而已。”

秋容笑:“那咱们进房间吧,膳房那边做了冰镇杨梅汤,现在喝最合适了。”

时锦心点了下头:“嗯,好。”

入夜后。

徐玄玉回到王府,是戌时中旬。天色也完全暗下来,院中沿路的灯已被点燃为来往之人照亮。

夜色沉沉,他疾步去往书房,身后跟着的左寒沙和另外两个侍卫将他们怀里的大盒子抬进书房。

盒子里装着的,是这次来国都参加皇帝陛下六十大寿的各使团中人的资料。

主要是使团重要成员,比如他国皇亲贵族,还有挂名的使臣及他们身边的随从。

关于他们的消息有多有少,有轻有重。但加起来自然是不少,整整三个长形大盒子,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全是资料。

徐玄玉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来翻看了几眼,上边记录着各种各样的事,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他忽然觉得有点眼睛疼,不由闭上眼,顺势抬手揉了揉眼。

左寒沙见他面色有些疲惫了,出声提醒道:“世子,要不这些资料明日再看吧,今日时辰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的好。”

徐玄玉在书桌前坐下,嗓音中有点倦意:“这么多,明日也未必能看得完,现在还不算很晚。”

他取出其中一叠资料:“给我准备一杯参茶来,然后一个时辰后来提醒我该休息的事。”

左寒沙心中虽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再劝。这是陛下交办给世子的差事,事关紧要,他是劝不动的。

于是他拱了拱手,道:“是。”

左寒沙很快离开书房,按照徐玄玉的意思替他准备来一杯参茶。

徐玄玉端起参茶递到嘴边,稍稍试了下温度,觉得适宜入口时,直接大口饮下。他表情淡然,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参茶的苦味,仿佛喝的就是一杯寻常的绿茶。

参茶喝过后,徐玄玉定了定神,聚集精神继续看手底下的资料。

左寒沙看着全神贯注、自然屏蔽掉外物的徐玄玉,心中摇了下头,然后将已被喝光参茶水的茶杯拿过去。

他看着杯底沉淀的人参片,心里有点感慨:世子也真是的,忙起来的时候,都失去了味觉……

这参茶味浓,可是很苦的……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一口气喝完的?!

一个时辰后,左寒沙来提醒徐玄玉:“世子,一个时辰到了,您该去休息了。”

徐玄玉没抬头,只应了句:“知道了,再等一会儿。”

左寒沙就安静在书桌前等。然而徐玄玉这会儿口中说的“一会儿”并不是真的一会儿。

两盏茶功夫后,左寒沙轻叹了一声,无奈着再开口:“世子,已经很晚了,您要是再不去休息的话,明日忙事情时肯定会觉得更为疲惫。”

徐玄玉“嗯”了一声:“知道了,别催我。”

左寒沙:“……”

徐玄玉还是将手里那一叠资料全部都看完才将自己的注意力抽离回来。他眨了下眼后,随即将眼睛闭上,然后抬手按了按两眼间的位置,舒缓眼睛的酸涩。

待他沐浴后回到时锦心所在的居院,已接近亥时末。

夜色深沉,周遭寂静,显然时辰已晚。

而房中却仍亮着烛光,房内之人显然还未休息。行至院中的徐玄玉愣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微诧后大步往房间走去。

进门,瞧见了以慵懒姿态靠坐在软榻上的时锦心。

她身上只着着单衣,微微抬着腿,两只小猫像是坐滑滑车一样前后坐在她抬起的那条腿上。

时锦心手里拿着书,一边看着,一边时不时的抬抬腿,像是在逗小猫们玩儿,让它们在这里不觉得那么无聊。

它们乖乖趴在她腿上,尾巴摇晃了几下,姿态舒坦而惬意。

徐玄玉眯了下眼,眼珠微动间将此刻的时锦心认真而又仔细的打量了番,眼神深深,又有些许意味深长的情绪自眼底翻涌出。

时锦心注意到他的存在,抬头时见他,随即露出笑来:“世子,你忙完了。”

徐玄玉眨了下眼,将眸中情绪遮掩去大半,而后走过去在软榻边坐下:“今天的事勉强算是忙完了。”

时锦心嘴唇微张,正欲开口时,徐玄玉忽俯身下,双手搂住她的腰,上身趴靠在她身上。

他闭上眼,声音闷闷的:“时锦心,我好累。”

时锦心微愣了愣,将手里的书放下,抬手在他头上轻摸了摸:“累了,那就休息吧。”

她逗猫时抬起的腿放回软榻,小猫跳回到软榻上,往旁边的位置挪了些。

它们看着抱在一起的时锦心和徐玄玉,毛绒绒的脑袋歪了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了会儿,似是明白了什么,很自觉的跳下软榻,然后一同小跑着出了房间。

在门口等候的秋容看见小猫出来,立即伸手将房门关上,然后带着小猫回它们自己的房间去了。

徐玄玉脸颊枕在时锦心肩上,呼吸沉沉:“真希望这段时间能早些过去,忙完了,就能休息了。”

这时候说要告假,陛下肯定不会同意。只能熬过去。

等陛下的寿辰结束,那些使团离开国都城,他也许就能轻松一些了。

想到这儿,徐玄玉不由发出一声叹息,继而将时锦心抱得更紧了些,又往她肩颈上靠了靠。

时锦心轻轻拍了下他的头,眼神微微闪烁着,面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的浅笑。她道:“是啊,真希望这段时间能早些过去。”

平静而又相安无事的那种过去。

不要有意外,不要出现些有的没的,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结束。

她稍低下头,脸颊抵在徐玄玉头上,不自觉蹭动了两下。

徐玄玉缓缓睁眼,顺势仰起头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垂眸望向他,眼眸澄澈,似微微潋滟着水光。

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询问:“时锦心,你今天心情好吗?”

时锦心从他直勾勾明显带着情绪的眼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她嘴角带着浅笑:“还不错。”

徐玄玉眨了下眼,抬手按在时锦心脑后,手掌稍稍用力让她再低下头些。他仰头往上,吻上她的唇。

时锦心没躲,双手环抱住他脖子,配合他的吻。

徐玄玉另只手撑在软榻上,身形支起,往前靠近时顺势将这吻加深。时锦心低着的头慢慢抬起些,回应着他逐渐热烈的吻势。

徐玄玉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伸手往旁边揽过她的腰,用力一抬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而后两人间的姿势改变。

时锦心侧坐在徐玄**上,一手从他脖后绕过,手指轻搭在他另一侧肩上,她另只手被徐玄玉抓着纤细的手腕,稍稍举着抬起些。

他修长的手指往她手腕往上移动,轻划至她掌心,指腹于她掌心按了按,继而再往前,钻入她手指之间,将她的手紧紧扣在自己手中。

他亲的汹涌,心中情意悱恻缠绵。

时锦心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脸泛着红,和他握在一起的手不自觉用力按了按。

她上身往后靠了些,勉强挣扎出与他之间的一丝缝隙,为自己缓出些喘息的空间。

徐玄玉双臂稍稍收拢,将她抱紧了些,他再凑近,在她唇上碰了下。而后细细碎碎的吻落下,吻着她的唇瓣,印在她唇角,又小心的亲着她脸颊。

时锦心脸颊发烫,眼神略有些迷离。她抓着他肩膀,嗓音不自觉轻软的提醒:“你不是累了吗?”

徐玄玉嗓音沉沉,炽热的呼吸从她脸上拂过:“忽然不累了。”

时锦心心跳加快于胸膛中乱跳着,她稳了稳神,又道:“可你明日还有事要做呢……”

徐玄玉道:“无碍。明日的事不影响现在。”

时锦心:“……”

她还欲再说什么,嘴唇就被徐玄玉给堵住,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时锦心眉心轻蹙了下,又很快舒展开。她搂抱住他肩膀,徐景从软榻起身,将她轻而易举的抱起,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抱她走向卧房。

时锦心双腿微微缩了下,脑袋轻靠在他肩上。

徐玄玉低眸看着她,眼神柔和。

回到卧房,徐玄玉将时锦心放于**,顺势俯身而下,他身影将她覆盖住,低头看向她的眼里闪烁着不可遮掩的欢喜。

时锦心倒是被他这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脑袋往旁边转了下,别开视线。

徐玄玉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下。

时锦心眼神闪动着情绪,双手抓着他身上衣裳,脸色羞红:“你明日要是没起得来,可不许怪我。”

徐玄玉笑:“不会。”

他手轻托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偏头于另一边在她脖子上亲了下。而后张开嘴,在她光滑的脖子咬下一口。

时锦心突然间吃痛,下意识皱了下眉,抬手按住他肩膀,将他往后推开了些:“咬我做什么?”

徐玄玉抬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眼神狡黠而带着笑。他很坦然:“一点恶趣味。”

时锦心一愣,挑眉:“你还知道这是恶趣味?”

“知道。”徐玄玉笑着,低头在她唇上亲碰着:“我故意的。”

“……”

时锦心抬腿欲踢他,被他及时按下去,抬起的手刚举到半空中就被他抓住,然后按下。

时锦心嗔看了他一眼,徐玄玉笑了一声,吻住她要开口说话的唇。

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倒是被他亲的脑袋晕乎乎,有点七荤八素的感觉。

之后的事,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院中有风而来,携带着晚间的凉意从院子另一侧吹拂而来,吹动着夜间树叶沙沙而响。

月光自窗照入屋内,静静的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时锦心出了一身汗,软绵绵的靠在徐玄玉身上。她闭着眼,气息微喘,先前加速的心跳尚未平稳住,身上没多少力气余下。

徐玄玉长臂揽抱住她手臂,低头在她头上蹭了蹭。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轻轻响起:“时锦心。”

时锦心没动,只自嗓间轻应了一声:“嗯?”

徐玄玉问她:“以后,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时锦心不解,细语轻声似嘟囔着:“为何?”

徐玄玉凑近些,低声轻哄着:“时锦心,叫我的名字。”

时锦心眼皮微动了动,虽不太明白徐玄玉这是何意,但为了她接下来能够安然的睡觉,还是喊了声:“徐玄玉。”

很轻的声音,夹带着昏沉的倦意。

她气息渐渐稳下来,似是在将睡过去的边缘。

徐玄玉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头时看见她仿佛已经睡着的模样,抬手轻轻抚摸了摸她的脸,之后没再打扰她,让她安静的睡去。

徐玄玉缓缓闭上眼,手臂微微收拢,将她抱紧了些。而后睡意袭来,与她一同进入梦乡。

翌日。

时锦心迷迷糊糊醒来时,屋外已天光大亮。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待和缓些许后,才将手放下。

她看着明亮晃眼的光,想来时辰已经不早。

她坐起身,身侧位置已没人。她不由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后,起床穿衣。

洗漱时,思思看着时锦心脖子上的痕迹,眼神惊奇了下,又忽然间明白过来什么,不自觉抿住嘴唇,却又有些藏不住笑意。

时锦心洗过脸,转头就看见了抿唇憋笑的思思。她眨了下眼,不解:“思思,你在笑什么?”

思思笑着,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梳妆镜前,然后伸手指了下她左边脖子。

时锦心看过去。

镜子里,她脖子上的一圈咬痕仍然明显。

她忽睁大眼,下意识抬起手捂住有一圈齿痕的位置。昨夜徐玄玉咬她脖子的画面瞬间涌回她眼前,记忆清晰。

她脸红了些,徐、玄、玉……!

这个咬痕所在的位置太明显了些,衣领也是遮不住的。

思思笑着:“小姐,我用凝脂膏帮您遮一遮吧。”

“……”时锦心抿着唇,然后点了下头:“嗯。”

时锦心在院中走了会儿,很快回到房间。

她站在小书房内的窗边,往外看着明媚灿烂的阳光,不由眯了眯眼。风如热浪吹拂而来,扑在身上也是热的。

这几日的天气真热。

她抬起手肘搭在窗栏上,肩膀轻耸了下,脑袋耷拉着,又有种无聊的感觉。

时锦心坐回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翻开。她想看书,可看了会儿,又觉得有点闷,心情不怎么沉稳,看不进去书上的内容。

她手翻看了几页,没有多少认真看书的心思,最后还是合上书页,然后趴在了桌上。

她脸侧转,望着窗外明亮的光,轻轻眨了下眼。她微张口,往上吹了吹气,将额间落下的碎发吹开些,不让它们遮挡自己的视线。

过了会儿,她又坐直身来,保持了几个数的时间,又以一种慵懒的姿态靠在椅子上,双腿稍稍抬起些,又放下去。如此重复好几次,然后——

更觉得无聊了。

时锦心换了个位置,去到软榻上躺着,翻来覆去几次,自娱自乐的哼着不知出自那首曲子的小调。

思思端着东西进来,就看见时锦心平躺在软榻上哼曲儿的画面。她笑道:“小姐,喝碗冰镇绿豆汤吧。”

时锦心哼曲儿的声音顿住,一骨碌坐起身,然后干脆利落的下了软榻。她抬手顺了顺因为多次翻身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下衣裳和手臂间的披帛,这才走到桌前坐下。

她看着桌上的冰镇绿豆汤,用勺子稍稍搅拌了几下,而后舀起来喝。

甜而不腻,冰冰凉的,很清爽的感觉,味道很好。

时锦心眼神惊喜了下,又舀起一勺喝下。

思思看了看她脸色,笑问:“小姐,要不要去审刑司给世子也送一些冰镇绿豆汤啊?”

时锦心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很快恢复,又往自己口中递了一勺绿豆汤。她眨眼:“这冰镇绿豆汤等送到审刑司,估计都不冰了。等他回来喝也是一样的。”

思思道:“小姐,等世子回来喝,和您过去送给他是不一样的。再说了,往食盒里装些冰块,绿豆汤送到审刑司的时候,照样还是冰的。”

时锦心抬眼看向思思。

思思又道:“您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给世子送完绿豆汤,还能去街坊中逛逛,说不定能挑到些好玩儿的东西。”

时锦心眨了下眼,认真思考了下思思说的话,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走走。

徐玄玉最近忙,给他送点东西过去慰问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于是她点了下头:“好。那你去准备吧。”

思思立即点头:“好的,小姐,我这就去准备。”

思思动作迅速,很快就准备好了出行的马车,并且将膳房那边准备好的绿豆汤装进了装有冰块的食盒中,除此外,还有两道徐玄玉以往比较爱吃的糕点,然后一起放上了马车。

马车自长安王府前出发,直向审刑司所在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审刑司前停下。

时锦心下了马车,思思拎着两个食盒跟在她身后。审刑司前的侍卫认识时锦心,没有阻拦,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后,让她们进去。

这次,时锦心知道如何去徐玄玉的书房,无需侍卫带路。

她到时,正逢左寒沙从院子走出,他看见时锦心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继而露出笑容:“世子妃。”

时锦心点了下头:“世子在书房?”

左寒沙笑:“在呢,今天他都在书房待着呢。”

和左寒沙打过招呼后,时锦心往书房走去。书房前,她敲了敲门:“叩叩叩——”

徐玄玉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没抬头,只应声:“进。”

时锦心眉头轻挑了下,这场景略有些似曾相识。

她先进去,思思随后,然后小心着将手中的两个食盒放在桌上。

时锦心看着依旧没抬头的徐玄玉,自然放轻些脚步往他那边走过去。走近些后,看见了他拧在一起的眉头,有些凝重的面容。

“世子?”时锦心带着点试探之意轻轻呼唤着他。

徐玄玉一愣,听见时锦心声音的刹那他拧着的眉头自然舒展开,抬起头时眼里浮现出些许意外。

继而他惊喜出声:“你怎么会来?”

时锦心笑:“见你忙,来慰问慰问。”

“还给你带了冰镇绿豆汤,还有你喜欢吃的龙须酥和松子百合酥。”

徐玄玉立即起身,从书桌内侧走去,大步走向时锦心,毫不犹豫就伸出手就要抱她。

时锦心快速反应,先一步伸手抓住他手腕,轻咳嗽两声提醒:“咳咳……”

“思思在呢。”

徐玄玉这才注意到站在桌边的思思。

思思眨了下眼,面带微笑的向徐玄玉行了个礼,然后很自觉的转身,没有半分犹豫快步走出书房,不在这儿多待一瞬。

时锦心看着很快消失在视线种的思思,心中生出些无奈之意。走得倒是挺快……

徐玄玉收回视线看回时锦心,挑眉道:“现在没有了。”

时锦心无奈笑了下,手上稍稍一松开力,就被徐玄玉抱在怀中。

他显然欢喜,耳边似听见了他的笑声。而后是一声长长的舒缓之息,像是紧绷了许久的精神得到松懈,得以缓和歇息。

时锦心眨了下眼,嘴角上扬了些,抬起手拍了拍他后背:“好了好了,先喝冰镇绿豆汤吧。要是冰块都融化了,它不冰了,可就不那么好喝了。”

徐玄玉点了下头:“嗯。”

两人在桌前坐下。

时锦心将食盒中的仍冰凉的绿豆汤取出放在徐玄玉面前,而后将另外那个食盒中的龙须酥和松子百合酥拿出来放在桌上。

大抵是饿了,徐玄玉吃的快。

时锦心问:“你没有用早膳吗?”

徐玄玉愣了下,眼底一瞬即逝一抹心虚之意,抬头看向时锦心时笑了下:“我想着再一会儿就是午膳时辰了,准备一起吃的。”

时锦心略有无奈:“事情虽多,却也要按时吃饭啊。”

徐玄玉道:“下次会记得的。”

时锦心看着他吃糕点的模样,对此表示怀疑。感觉再忙碌起来时,他还是会不记得要按时吃饭。

徐玄玉还有事情要忙,时锦心看着他吃过绿豆汤和糕点后,不准备久留,以免影响到他要做的事情。

她准备离开时,徐玄玉倒是有些不舍:“这就要走了?”

时锦心笑:“你还有事情要做呢,别耽搁了。我们家里见。”

心中虽很是不舍时锦心就这样离开,可她说的也对,自己要做的事还不少,可不能耽搁。于是徐玄玉点了下头,应了声:“好。”

时锦心笑了下,抬手抚上他的脸,动作温柔的摩挲了几下。

徐玄玉眨了下眼,眼神随即闪烁了两下。他注视着时锦心,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的眼神很明显,时锦心看得清楚,也能理解。

她站在他身前,微微踮起脚尖,仰头向他凑近。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温热呼吸缓缓蔓延。

徐玄玉以为这会是一个吻,自然闭上眼,结果下一瞬,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一疼。

他忽睁开眼,眼眸震颤。

时锦心踮起脚尖,双手攀在他肩上,却偏头咬住了他的脖子。她牙齿微微用力,似是准备在他脖子上留下齿痕。

徐玄玉转眸看着她,眼神错愕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咬过后,时锦心落下脚跟,往后退去两步,眼中笑意深深的望着他。

徐玄玉眼神依旧讶异,眼中情绪翻涌:“你这是……”

“一点小小的恶趣味。”时锦心笑着:“我走了。”

徐玄玉心下一惊,慌了半许,又觉着些疑惑与意犹未尽之感:“就这样?没有接下来的了?”

时锦心笑着摇头:“没有了。”

然后她笑着伸手摸了下徐玄玉的脸,徐玄玉想伸手抱一下她的时候,她却干脆转身,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抱了个空的徐玄玉跟着走到书房外,望着时锦心果断离去的背影,神情很是无奈,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就这样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