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玄玉在云江的宅院是他第一次来云江时购置的。

那是他十六岁时的事, 那年他奉陛下之命接管审刑司,他顶着压力处理审刑司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忍着他人怀疑的目光逼着自己坐稳审刑司主事之人的位子。

压力太大, 精神紧绷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心情沉郁,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于是徐继烽建议他给自己几日空闲时间去外面散散心, 最好是离开国都城,不被这里的事影响到。

徐玄玉听了自家爹的建议,在休沐日离开国都城,乘坐船只没有目的的四处瞧看着。他从船家那儿借来钓竿,头戴斗笠,举着钓竿钓着鱼,似于这江河之中悠闲而自在。

在国都城中的那些烦恼和各种压力在这时候消失不见, 此刻剩下的就只余下惬意之绪。

船中途停靠时,是在云江码头。

徐玄玉见此处景致甚佳,便下了船,独自一人在云江城中转悠了好一阵, 然后回到江边,望着一眼瞧不见边际的云江, 吹着自江面拂来的清风,有种忘却一切烦忧的轻松之感。

他挺喜欢这里的,就在离江不远处、可见江景的静谧之处买下了一座院落。院子出去,往前走一会儿就是江,那儿有个好位置, 既可乘凉, 又可钓鱼,摆上一张摇椅, 就是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

他在国都城中觉得太累太烦时,会抽出几日离开,来这儿放松心情。基本上每年都会来个一两次。

但今年,还是第一次来。

徐玄玉不在云江时,负责料理这座院子的,是两位年近六十的老者。一男一女,是一对老实憨厚、待人亲和的夫妻。

他们曾有两个儿子,一个战死边境,一个被人陷害枉死,他们变卖家产,一路坎坷从老家走来国都城,述说冤情。那个案子牵扯上当地权贵,地方府衙自是不敢为他们主持公道。

案子喊冤报来国都,转交审刑司处置。而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徐玄玉。

徐玄玉素来铁面无情,不近人情,案子简单,老夫妻呈上的证据确凿,案犯很快就被处置判刑。

而那对老夫妻,年事已高,身无几文钱,更无儿女子孙,那时更是无处可去,徐玄玉见他们可怜,就让他们住到了他在云江的院子这边,以管家之名,每月给定额的月钱,逢年过节还会多给些。

他们心中感念徐玄玉之恩,一直以来就将这里照料得很好。即使徐玄玉不来,他们也恪守本分,只好好过自己在这儿的日子。

只是徐玄玉来这儿并不频繁,一年一到两次,所以除他们两个,没有长期在这儿伺候的下人。只有徐玄玉来时,他们会从云江城中聘工处找来短时做事、手脚勤快的下人,支付报酬,和他们一起将此处打扫整理好,一直到徐玄玉离开此处。

徐玄玉和时锦心下船后,那对老夫妻喜笑颜开相迎过来,恭恭敬敬行礼:“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妃。”

徐玄玉颔首示意:“不必多礼。”

而后徐玄玉为时锦心介绍:“时锦心,他们是吴伯、吴婶,是我这处云江宅院的管家。”

时锦心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

吴伯笑道:“世子和世子妃远道而来,定是累了,快随我们回去,好好歇息。”

吴婶也笑着,笑容憨厚慈祥,只不过她没开口,安静的站在吴伯身边。

徐玄玉注意到她与先前的异常,询问:“吴婶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吴婶一愣,笑容忽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吴伯笑着解释道:“老婆子贪吃,前几日做了些炒货,忍不住吃多了,上火坏了嗓子,说话的时候嗓子如刀割。找了大夫,说要少说话。”

徐玄玉问:“可开了药?”

“开了开了。”吴伯回答:“这两日都喝着呢,不过怎么也得过几日才能好。”

徐玄玉点头,又道:“吴婶,东西好吃,也不可贪嘴。”

吴婶笑了笑,又听话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往宅院去。

宅院前,是等候在那儿的、这段时间要在这里伺候的下人。他们看见吴伯和吴婶恭恭敬敬的带着两位一眼可见气质非凡之人走来,便知晓这两位才是这座宅院的真正主人。

他们立即弯腰行礼,不敢直视过去。

时锦心不由抬头看了眼宅院大门上挂着的牌匾,而后看见清楚的两个字:徐宅。

她不由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徐玄玉和时锦心走进大门后,外边的下人才抬起头。在这儿做事,自然要知晓这里的主子长什么样。

见过两位主子后,他们很快回到自己原本做事的地方,继续他们的事情。

徐玄玉带时锦心在这处宅院简单逛了一圈,然后回到他们休息的房间。

房间在二楼。房内空间富余,分为卧房与小厅两个区域。

小厅有桌椅一副,书桌另摆于窗边。外侧窗柩大开大合,每扇窗上都有竹制窗帘,遮光所用。开窗后可远看江面之景,景致极佳。

卧房布置简约,除床铺外,只有衣柜一个与屏风一扇。

时锦心里外都瞧过后,轻声道:“屋子里的东西倒是不多。”

她身边的徐玄玉听见她所说之言,道:“你若是想去买些东西布置房间也是可以。”

时锦心愣了下,抬头笑看向他:“真的?”

“嗯,真的。”徐玄玉点头,而后又道:“不过得等明日。很快就要天黑了,城中商铺应该都着手关门打烊了。”

时锦心笑:“那就明日去。”

她很快又补充了句:“不过我也不一定会买东西布置房间,主要是想去云江城中逛逛,看看这里的风情。”

徐玄玉眼神柔和:“可以。都随你。”

晚膳很快备好,送到楼下的屋子里。

时锦心初次来云江,满桌皆是云江特色菜肴,还有一壶云江独有的佳酿,琉璃醉。

琉璃醉只有云江的陈记酒庄有,配方是世代相传,只传子孙,不传外人,更不会出售给他人,陈记酒庄的人祖辈都生活在云江,故而也不会去外地做生意。

这佳酿,只有云江售卖,一次最多只可买两壶。若外地之人想喝,便只能派人特意前来购买才可得。

时锦心笑着坐下,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眼睛亮起,忽觉饿了。

徐玄玉取过旁边的酒壶,将壶中琉璃醉倒入特制的玉白瓷杯中。

两杯。他一杯,时锦心一杯。

他将酒杯递过去时,时锦心拿筷子的手一顿。她眨了下眼,笑了笑:“世子,我还是不喝酒比较好。”

徐玄玉道:“云江的琉璃醉,只在云江喝得到,既来了,自是应该尝尝。小酌两杯,你也会醉?”

时锦心想了想:“一般而言,我的酒量跟酒是否烈有关。若是果酒,可以多喝几杯,若是很烈的那些酒,一杯都不行。”

她看了眼已经放在她手边的酒杯:“这琉璃醉……烈吗?”

徐玄玉举起酒杯抿下一口,又将剩余的喝完。他将空酒杯放下:“我觉得,不烈。”

时锦心抿了下唇,有些怀疑:“真的吗?”

徐玄玉轻挑了下眉:“这酒烈不烈,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我觉得不烈的酒,也许你觉得烈。个人口味不同,接受程度也不太一样。”

“……”

时锦心觉得徐玄玉说的有道理。可是……若是烈酒,这一杯下肚,岂不是要辜负这满桌的美食了?

她认真考虑了下,还是将那杯酒稍稍推远了点:“我觉得,还是等我吃完饭再说吧。比起酒,我更想吃这些美食。”

徐玄玉看着她,眼神柔和。他道:“随你。”

而后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饮下。但对他来说,这琉璃醉比这些饭菜更能吸引他。

来了云江,这琉璃醉是不能不喝的。

徐玄玉气定神闲的品酒,时锦心则细细尝过这桌上的每一道菜。

这顿饭,两人都吃的开心。

晚膳后,时锦心和徐玄玉离开宅院,去江边散步。

徐玄玉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时锦心手里拎着一个驱蚊香薰圆球,出门时点燃于其中,沿路从圆球的镂空纹样中钻出些带着淡香的白色烟气。

天色已暗,此处幽静,只有江中水依旧哗哗而流。

时锦心莫名觉得心情好。身体轻松,心中愉快,就连脚步都止不住带上些欢喜之意。

徐玄玉注意到时锦心的反应,深邃眼神中蔓延出些许笑意。看来带时锦心来云江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她看起来很开心。

时锦心舒了舒气息,笑着转头看了徐玄玉一眼,又看回前路。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将心中想问之言说出口:“世子,以后还能去别的地方玩儿吗?”

徐玄玉道:“审刑司不忙的时候,可以。”

时锦心又问:“那审刑司什么时候最忙,什么时候最清闲?”

徐玄玉回想了下,而后回答:“没有确切的时间界限来区分。不过这几年年初的时候比较忙,其余时间都是这样那样的事混在一起,说忙,也没有特别的忙,但说不忙吧,又总是有事需要处理。”

时锦心眨了眨眼,抿唇后轻轻应了声:“嗯,好吧。”

徐玄玉转眸看向她那边,反过来问她:“时锦心,你都想去哪些地方?”

时锦心笑道:“如果是像这次这样能离开国都城的话,我想去雲州。”

她看向徐玄玉,眼睛弯弯的,显然满带着笑意:“婉娘在雲州,我想去看看她。顺便也瞧瞧雲州是否和书中所描绘的那般一样。”

雲州?

徐玄玉回想了想。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看见时锦心看过那本书,她说很好看来着。

但婉娘……是谁?

见徐玄玉露出些疑惑之色,时锦心解释:“婉娘是我的奶娘。她老家在雲州,我十三岁的时候,她从时府请辞,回雲州去了,虽偶有书信往来,不过也确实好几年都不曾见过她了。”

“有些想她。”

徐玄玉微愣了下,继而点头。

是时锦心的奶娘啊……是了,时锦心出生即丧母,那时候唐静棠尚未嫁给时客宇,时客宇也还不是大理寺卿,家中只有老母亲,自是需要找个奶娘来照料尚在襁褓中的她。

提起婉娘,时锦心眼中浮现出些许感慨与想念:“不知道她在雲州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眼神微微闪烁着。

他抿了下唇,视线敛回看向前方时,他道:“你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时锦心笑:“可是雲州离国都挺远的。”

徐玄玉却道:“想见的人,即使相隔千里,也还是会见到的。”

时锦心眨了眨眼,夜色下,她眼眸亮晶晶的。她往徐玄玉那边看了眼,又似是松了口气般将微抬的肩膀放下。

她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想要见的人,应该是可以见到的。因为,徐玄玉并不会阻拦自己离开国都,也不会觉得她要去别的地方玩儿有什么不合适的。

所以,只是时间是否合适的问题。

徐玄玉看着前方幽暗,安静片刻后,忽又道:“若是明年审刑司不那么忙,我带你去雲州。”

时锦心懵怔了下,大脑忽有一瞬停顿,脚步不由自主随之停下。她眼神错愕的看向徐玄玉:“真的?”

徐玄玉亦停下往前的步伐,转身过来看回时锦心,很肯定的给出回答:“真的。”

手中所提灯笼中的烛光映照而出,安静的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时锦心睁大些眼睛,错愕消散后,又觉讶异。她看着他认真的面容,微诧出声:“你……对我这么好?”

徐玄玉眉头稍扬:“你不想要?”

“要!”时锦心下意识握紧手中所提的驱蚊香薰:“当然要。为什么不要?”

然后她笑看着徐玄玉,往他走过去两步:“要的要的。”

徐玄玉失笑出声,在周围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的响起。他轻笑着摇了下头,继而转身往前继续走去。

时锦心小跑两步走回到他身边,又提醒道:“世子,这可是你自己答应我的,可不许忘了。也不许反悔。”

徐玄玉嗓音中尚未褪去笑意,语调轻扬:“反悔自然是不会。不过……”

时锦心忽紧张了些:“不过什么?”

徐玄玉瞥了她一眼:“不过我可能会因为审刑司的事太多给忙忘了,你到时候可以提醒我。”

时锦心紧张之色瞬间消散,她非常肯定的点头:“我一定会的。”

听她所言,徐玄玉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见他笑了,时锦心缓了缓心神,也跟着笑了。

夜色静静,却分外轻松。

两人在江边散了会儿步后,折返回徐宅。

宅内的下人为他们准备了热水。时锦心先沐浴,徐玄玉后去。

徐玄玉沐浴后回到房间,时锦心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先前在船上尚未看完的那本《云江风物志》。她看的入神,徐玄玉走进房间时没察觉到,直至他已行至书桌前,她才注意到他。

她抬头看向他。

徐玄玉才沐浴结束,身上还有热水浸泡过后尚未散去的热意。他发梢微湿,有些许之处还蓄着水珠,似是下一瞬就要滴落下来。

一靠近,时锦心便感觉到随他身而来的热气。

他散着发,神色温和些许,与寻常时候见到的模样不太一样。似是更为随和自然了些。

两人都穿着简衣,就像是寻常夫妻沐浴后在房中见面的日常画面。

时锦心稍怔一楞,随即露出笑容:“世子。”

徐玄玉瞥了眼她手中那本书,轻应一声“嗯”后,绕到书桌后方,伸手将窗打开些。

夜里江面的风吹拂而来,没了白日的燥热,只余下几分江水的凉。

时锦心的头发被吹动,发丝往前,散落而下。她抬手捋了捋长发,将其往后顺过去。

她眼神忽深了些,转瞬即逝的一刹那眸中涟漪后,她很快将情绪敛回。她看完眼前这一页,抬手翻页过去,接着去看下一页。

徐玄玉站在窗前,望着江面星星渔火,淡淡的眨了下眼。而后视线微微收回,不自觉往后望过去。

视线之中,是时锦心专注看书的背影。从后看,她身形较平日时更显单薄,不知是否是因她吃的不多的缘故。

似乎,和大婚之夜初次见她时的身形相同。

徐玄玉缓了缓思绪,转回身来时见她还看的认真模样,没有打扰,将窗合上后,只轻声说了句:“早些休息。”

时锦心笑着点了下头:“嗯。”

徐玄玉先回卧房那边,只不过他也没有睡,转而从自己带来的那些书中翻了翻,而后选出一本,靠坐在**看着。

时锦心将《云江风物志》看完,是半个时辰后。她将书页合上,放回在书桌边角。她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来。

走回卧房,徐玄玉仍未睡,借着床边柜子上的烛光安静的阅读手中书。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却还是被徐玄玉注意到。她凑过去时,对上徐玄玉抬头看向她的目光。

时锦心笑了笑,凑过去瞥了眼他正在看书,继而挑眉:“世子,你在看刑狱之法啊。”

“嗯。”徐玄玉敛回视线,依旧看着手中书。

“前几日陛下召了几个人进宫去御书房议事,有意更改东楚刑狱之法,问大家有没有好的想法,先各自考虑,十日后再议具体。这会儿闲来无事,先看看相关的书。”

他似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你父亲当时也在。”

时锦心稍稍挑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她脱鞋后迈腿踩上床,然后越过徐玄玉的腿,去到里侧。

见时锦心没有接下来的言语,徐玄玉有点意外:“你不问问你父亲的事?”

时锦心坐下来,笑着摇头:“我不懂这些事,问了也无用。再者,父亲担任大理寺卿十年有余,我想他肯定知道该如何做,无需我去在意。”

何况,她是真的不懂什么刑狱之法,事关朝堂与国中刑罚,那也不是她能去过问的事。

她做好她自己的事就好。

时锦心躺了下来:“世子,我准备睡觉了。”

徐玄玉点头:“嗯。”

他将自己看到的位置折了个小角做标记,然后将书页合上,放回床边柜子上,顺势将烛火吹灭。

烛光熄灭的刹那,房内一瞬陷入漆黑。却又在缓和少许后,月光缓缓照入房中。

完全的漆黑被月色驱散些,浅浅的光微微映在房间。

徐玄玉也躺下了。

时锦心道:“世子,其实你可以继续看的。这点烛光影响不到我睡觉。”

徐玄玉说:“时辰不早了,差不多也该休息了。书可以明日再看,我并不着急。”

时锦心转头偏向徐玄玉那边,眼神内含着笑意,显而易见的,很是明显。即使在月光浅浅着看不太清的房内,却也不难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欢喜。

“世子。”她放轻些声音开口:“谢谢你带我来云江。”

徐玄玉稍稍打趣:“只有口头上的感谢吗?”

时锦心笑:“那世子觉得我应该如何表达心中感谢?”

徐玄玉坦然:“自然是用更为直接、显而易见的方式。”

时锦心眨了下眼,没忍住轻笑出声来。她问:“世子指的是什么方式?”

徐玄玉转头看向她,然后抬手点了点自己脸颊。

时锦心一愣,嘴唇紧抿,却止不住自心中而起的笑意,嘴角到底还是没压住。她笑声起,比方才更为清脆了些。

她故意道:“我看不清。”

徐玄玉挑眉:“你看见了。”

“哪有?”时锦心笑着:“这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是吗?”徐玄玉话语依旧轻轻。

却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翻转过身去。两人的目光在微弱月光下相碰。

时锦心忽愣,笑意有片刻停顿。

徐玄玉伸出手,将她的手牵起往自己的方向拽过,然后覆盖在他脸上。

时锦心全然没了笑意,余下的只有惊讶诧异。

她睁大些眼,心中忽生紧张,心跳一瞬间加快。

徐玄玉目光直直注视着她:“时锦心,亲我。”

时锦心眼眸轻颤,心惊而更诧异。她抚上他脸颊的手不自觉动了动,指腹来回摩挲了下。

她似有怔愣。

徐玄玉往她那边靠近了些,嗓音低沉着提醒她:“时锦心,我想要你亲我。”

时锦心眨眼,随即回过神来。

她心跳仍快,却在徐玄玉直接而又炽热的目光注视下,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亲一下而已,没什么的。不是吗?

时锦心抿了下唇,小心着往前凑近了些,怀着些许紧张与忐忑,在徐玄玉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柔软的唇瓣与温热的皮肤相碰,却只有如蜻蜓点水的刹那,便收回。

她眼神有些许闪躲,亲完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要翻身背过去时,却被提前一步反应的徐玄玉扣住腰身,没让她如愿翻过身。

徐玄玉顺势将她搂抱入怀。

时锦心索性低下头去,埋头在他肩上。

徐玄玉的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她肩膀微耸了耸,耳尖缓缓泛起一抹红晕。

“亲个脸,就不好意思了?”徐玄玉打趣的话语再入她耳中。

时锦心抿了下唇,耳廓更泛红,声音中夹带起一抹羞意:“这种情绪又不是我能控制住的……就是有点,不可以吗?”

“可以。”徐玄玉嗓音低沉又带着笑:“这样挺好的。”

这样有情绪展露出来的时锦心,才是时锦心真正的样子。要是她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反倒是让人觉得她对自己没有一点儿意思。

现在看来,她并非全然不喜欢自己。

也许现在还只有一点儿,但有那么一点儿,也是好的。

时锦心诧异于徐玄玉的回答,她小心着抬头,随后对上他看向自己时柔和而浮动着些许喜悦之意的眼眸。

她眼神微微闪烁着,抓着他衣裳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攥紧了些。似是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轻抿了下唇,转头往前靠近,印上徐玄玉的侧脸。

徐玄玉一愣,眼眸忽显一刹那讶异。这个吻,显然不在他意料之中。

这次的停留比方才久了点。

时锦心离开些,轻声道:“谢谢。”

趁徐玄玉失神诧异的时候,时锦心在他怀中挣扎了下,还是让她翻过身去。

徐玄玉稍稍低头,笑意自嘴角溢出。他从背后抱住时锦心,一如之前的模样。

他闭上眼,嗓音轻快着应声:“不客气。”

时锦心抿了抿唇,自嗓间发出一声很轻的“嗯”,然后就没了动静。

月光自窗而来,静悄悄的落入房中,映照在**依偎而卧的两人身上。

翌日。

夜间睡梦中,两人曾有短暂分开。可徐玄玉在寻常该醒的时辰发觉时锦心不在自己怀中,下意识转身去摸索她的位置,然后又将她揽回自己怀中。

继而依旧睡着。

大抵是远离国都中喧嚣,没了需要办差的压力,徐玄玉不像之前那般在晨光熹微时分就清醒着起床。

时辰已过,他仍慵懒惬意的睡着,贪享着此处安静温柔的自在安心感觉。直到睡意自然消散,他缓缓醒来。

睁眼后,视线渐渐清晰。而后看见依旧被他揽在怀中未松开的时锦心。

时锦心比他先醒一会儿,但徐玄玉双手紧紧环抱着她腰身,她没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挣脱开他双臂,想着也没有别的事需要做,就索性继续躺着。

百无聊赖中,她玩起了自己的长发,慢悠悠的给自己编织出来四条小辫子。一边各两条。

徐玄玉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准备编第五条。

徐玄玉眉头往上轻挑了下眉,低下头去,在她肩颈处蹭了蹭。

时锦心意识到他醒了,随性着甩了下手中小辫子,往后瞥去一眼:“世子,你醒了。”

徐玄玉轻轻应了声:“嗯。”

时锦心笑:“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难得比我晚醒。”

“在这里没什么事需要处理,所以,不起那么早也没关系。”徐玄玉紧了紧双臂,将她抱紧了些:“你何时醒来的?”

时锦心道:“有一会儿了。”

她将自己已经编好的四条小辫子展示给徐玄玉看:“差不多是编四条辫子的时间。”

徐玄玉笑了声:“倒是很具体。”

时锦心问:“我们要起了吗?”

徐玄玉想了想:“嗯,起吧。”

应答完,他才松开紧抱着时锦心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坐起身,然后起床。

吴婶给他们准备了云江当地的衣裳样式,在宅中交代下人们给他们的称呼也变更为“公子”和“夫人”。下人们本就不认识他们,这称呼也没什么问题。

思思来伺候时锦心梳妆,梳着云江女子的发髻,佩戴的首饰简约素雅。

看起来和她出嫁之前在时府的模样差不多。思思很喜欢。

思思一直觉着,自家小姐长得好看,即使只是普通的衣裳、甚至没有首饰,也难以遮掩她的美。

徐玄玉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时锦心,他眼神忽有一刹惊艳,虽在眨眼后将眼神恢复如常,心中却难消喜欢之情。

他看着她,眼神深深中,笑意自然而然自眸中蔓延开。

时锦心注意到他的眼神,下意识抬手捋了捋头发:“为何这样看着我?”

徐玄玉道:“觉得好看。”

时锦心愣了下,心中忽生害羞,却又忍不住因欢喜而有些许上扬的嘴角。

思思笑道:“小姐出嫁之前,在家里就是这样打扮的。以前小姐不怎么出门,在家里可随意了,有的时候还不……”

“咳咳……”时锦心假意咳嗽打断思思的话,然后抬手轻扯了下她的衣裳,头轻摇,眼神示意她不要说了。

思思抬手捂着嘴,笑容却非常明显。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眼神柔和:“虽未曾见过以前你在时府时是什么模样,但现在这样也很好。”

他很肯定道:“很漂亮。”

时锦心抿着唇,脸颊微微发烫,控制不住的蔓延上一层红晕。

徐玄玉将时锦心此时的反应悉数看在眼中。他笑了下,又道:“今日去城中,好好玩儿。”

时锦心眨了下眼,倏忽反应过来,害羞之意消失,抬头时露出些疑惑:“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去的话,你也许会有些拘谨。”徐玄玉坦然告知:“所以,今日你带着思思去随意逛逛,若是见着好玩儿的,明日我们再一起去。”

说着,徐玄玉拿出两个钱袋递给时锦心,时锦心有些懵愣的接住。钱袋沉甸甸的,显然装着不少钱。

徐玄玉道:“左边金色的钱袋里装的是银票,右边银色钱袋中是碎银,想买什么就直接买,玩得开心些。”

时锦心双手拿着钱袋,眼中笑意盈盈,带着些期待和激动。她笑着点头:“好,那我去了。”

徐玄玉颔首:“嗯,注意安全,天黑之前回来。”

时锦心乖乖点头:“知道了,我会的。”

和徐玄玉道别后,时锦心满脸激动和开心的带着思思一起出发去云江城。

她们离开后,左寒沙端着茶来到徐玄玉身边,他将茶放下后将心中疑惑问出口:“世子,您为何让世子妃和思思姑娘两人去城中?您不是带她来玩儿的吗?为何不与世子妃一起去呀?”

徐玄玉淡然:“带她来玩儿是为了让她高兴,我跟在她身边,她会因为我在而有些放不开,就无法达到最初带她来这儿的目的。”

左寒沙不是很懂:“何意啊?”

徐玄玉瞥了他一眼,又将手中书翻页:“说了你也不懂。”

左寒沙追问:“您不说,我怎么会不懂?”

徐玄玉道:“时锦心先是时锦心,然后才是世子妃。”

左寒沙眨了下眼,认真的思考了下,然后露出笑容:“好吧,我还是不懂。”

“……”徐玄玉心下轻叹一声。

左寒沙笑着摸了摸头:“世子,我就出去了,不打扰您看书。我去安排一下城中的人,让他们暗中保护世子妃。”

而后不等徐玄玉再有别的反应,左寒沙立即转身走出房间。

徐玄玉轻摇了下头,低头看回手中书页上的内容,然后眨了下眼。

时锦心先是时锦心,所以,只有她是时锦心的时候才可以卸下紧绷住的心神,自由随意的玩耍。而他在,她就会将自己摆在需要克己守礼的世子妃位置,有些事,即使她喜欢,她也未必会开口。

两种身份带来的不同状态和心情是很不一样的。

故而,她先自己去玩儿,才比较合适。

云江城中有审刑司的人,左寒沙已经去安排他们暗中保护时锦心,所以,不会有事的。

时锦心和思思坐马车进了云江城。

今日天气正适宜,有风半阴天,白云连绵,不怎么晒。但思思还是带着伞,在时锦心下马车后撑开举至她头顶。

两人于街坊中步行,沿路看了看店铺,觉着想看的就进去里边瞧瞧。

时锦心进了一处蜜饯铺子。蜜饯甜丝丝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光是闻着就觉得香甜。

她看着琳琅满目的不同品种的蜜饯,心想,这蜜饯铺子,慕依肯定喜欢。慕依最喜欢吃蜜饯了。

蜜饯铺子的老板见有客来,笑着迎过来,热情开口:“姑娘想吃些什么?这些蜜饯果干都是今年的新货,特别新鲜香甜,您看上哪种,可以尝尝,若是喜欢,就买些回家。”

时锦心点点头:“行。”

时锦心转头示意思思也尝尝,买些喜欢她喜欢的。思思笑着,也不矫情,干脆挑起来。

看着这些蜜饯,时锦心想了下,这次来云江,应该会待上几日,现在不用买太多,每种都买一点,看看徐玄玉的口味如何,知道他喜欢的口味后,等回去国都之前再让思思来买一些,和给慕依的一起带回国都。

时锦心挑了七种,每种一包。

老板单独用纸袋包好,又将七个小包装进一个大纸包中,笑着递过去:“姑娘,您的蜜饯,拿好了。”

思思伸手接过,顺势将钱递给老板。

老板查看钱数没错,笑容更灿烂了些:“谢谢姑娘,欢迎下次再来。”

时锦心点头示意了下,和思思一起走出蜜饯铺子。

刚走到街上,正准备去别的地方瞧瞧,一转头,却看见个眼熟之人。

时锦心忽一愣,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使劲眨了下眼,又甩了甩头,待再看过去的时候,看见的还是那张脸。

云漓?

时锦心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儿?

时锦心不由迈步往那边过去,站定在一处医馆前,看着正在门口搬板凳的时云漓,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错愕出声:“云漓?”

背对着时锦心的时云漓身体僵顿了下,猛地转过身来,眼神瞬显诧异,发现自己没有听错、眼前人确实是自家姐姐后,瞬显惊喜。

她笑起来,立即伸出双臂一把抱住时锦心,激动出声:“姐姐!”

然后臂力往上,直接将时锦心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耳边是她欢快的笑声,显然可见她愉悦的心情。

时锦心失笑:“好了好了,先放我下来。”

时云漓哼哼笑了两声,将时锦心放下。

思思走上前,向时云漓行了个礼:“二小姐。”

时云漓笑着:“思思也在啊。”

思思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二小姐臂力见长啊。”

时云漓伸手在思思脑门上弹了下:“嘴贫,是不是欠打啊?”

思思不觉得疼,依旧笑着。

相逢再见的喜悦稍放一放,时锦心拉过时云漓的手,疑惑道:“云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跟着国都城郊外的那位名医师傅学医术吗?”

时锦心视线将时云漓上下打量了遍,曾经在国都时穿的那些漂亮衣服、精致好看的首饰都不在,只有一身寻常青衣。看着,也比之前瘦了好些。

时锦心微皱了下眉,眼神有些心疼。

“是啊。”时云漓耸了耸肩,话语忽然无奈:“这不是跟着师傅来云江了嘛。云游行医嘛,恰好有认识当地医馆的人,就在人家医馆待上一段时间,要是没有认识的,就摆个摊。”

她摊了摊手:“我们之前已经去过宣城,现在这云江是第二个停留处。”

时锦心眨眼:“你的意思是,接下来还会去别的地方?”

时云漓点点头:“是的。师傅说,虽然他收我为徒了,但他原本预期要做的事不会因为我而改变,所以,他去年就制定好的今年要云游行医的事是势必要继续的,我要跟他学医,自是要与他一起。”

“我觉得,到处看看也不错,反正除了师傅,还有师兄,我们三个一起,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是云漓的选择,她自己都能接受,时锦心自是不好说什么。

时锦心道:“话虽如此,也要好好吃饭,你都瘦了不少。”

“我一天三顿都有吃啊,其实饭量比之前还大了不少呢,”时云漓有点感慨:“不过事情忙而多,会瘦一点也是正常的。等不那么忙的时候,我会圆润回来的。”

时锦心笑着,伸手摸了摸时云漓的脸,眼神温柔。

时云漓笑看着时锦心,又忍不住再抱住她,满心都是欢喜,还有些眷恋:“姐姐,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话说,你怎会在云江?”

时锦心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头:“世子带我来的。”

时云漓笑:“他带你来玩儿?”

时锦心点头:“嗯。”

时云漓抬起头,笑看着时锦心,眼中笑意悠悠浮现出些许暧昧之意,声音不自觉拖长了些:“哦~~”

“我、懂、了!”

时锦心挑眉:“你懂什么了?”

时云漓笑:”反正我懂了。”

时锦心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

医馆内走来个青年,提醒道:“云漓,今天轮到你去出诊了,可别迟到啊,那些人可难伺候了,迟到了他们可是会生气的。”

话说完后,青年走出医馆,看见了和时云漓站在一起的时锦心。他愣了下,眼神不自觉在她身上打量了下。

时云漓挡在时锦心身前,双手叉腰:“师兄,我姐姐嫁人了,别乱打量。”

青年笑了下:“好吧,真是可惜了。我来说哪来儿的这么大一个美人儿,原来是你姐姐。”

他走过去,向时锦心拱手见礼:“姑娘,我是齐嘉思,是云漓的师兄。方才失礼了。”

时锦心向他颔首示意:“齐公子,我是时锦心。”

齐嘉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提醒时云漓:“时辰差不多了,提上你的药箱,出发吧。”

时云漓努了下嘴,闷哼一声后走回医馆,然后拎着药箱走出来。

她看着时锦心,眨了眨眼,继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笑吟吟走到时锦心身边,带着点撒娇意味牵起她的手:“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嘛。”

时锦心不解:“你要去哪儿看诊?”

时云漓朝她眨了眨眼,又扬了下眉:“一个好地方。”

时锦心还想再问,却被时云漓抱着胳膊撒娇着:“哎呀,去嘛去嘛,我一个人去看诊好无聊的!姐姐~我的好姐姐~”

时锦心到底还是没扛得住时云漓的撒娇,答应跟着她一同去她要看诊的地方。

那里不许太多外来者去,思思暂时留在医馆这里休息。反正到时候时云漓会将时锦心安然无恙的带回去的。

坐马车好一会儿才到地方。

下马车的时候,时锦心才发现马车停下的位置似乎是某处宅院的后门。周围安静,虽然是白天,却没什么人。

时云漓提着药箱走向那扇门,伸手敲门。三长两短。

稍稍等一会儿后,那扇门才被人打开。里面的人一脸警惕:“来做什么的?”

时云漓举了举手中药箱:“我是来看诊的。”

他指了下时云漓身后的时锦心:“那她呢?”

时云漓道:“她自然是跟我一起来的。怎么?不能进?不给进就走了。”

时云漓作势要走,那人立刻将门打开:“大夫误会了,没有要赶你们的意思。只是之前有人偷跑,主子吩咐,出入之人都得严查,不可让可疑之人出入,免得再发生有人偷跑之事。”

他连忙又道:“大夫快快里面请。”

时云漓先进去,时锦心跟在她身后。

光是听他们的对话,时锦心就有些怀疑这个地方。感觉不是寻常人家的宅院。

才进去没一会儿,就听见前院传来的丝竹之音。时锦心稍皱了下眉,忽有些警惕。

她伸手抓住时云漓的手,压低声音询问:“云漓,这是何处?”

时云漓笑答:“妙音阁。”

“妙音阁?”时锦心不解:“妙音阁是什么地方?”

“就是……”时云漓抿了下唇,还是没忍住笑了下,又稳了稳情绪开口:“就是听曲儿的地方。”

“不过这里啊,只接待女客。”

时锦心诧异:“什么?”

“放心,这里很安全的。”时云漓一手提着药箱,另只手牵过时锦心的手:“这座妙音阁的主子是华敏郡主,算是皇亲吧,不过是血缘稍微远一些的那种。”

“她建立这座妙音阁,就是为了能让女子也像男子那般有听曲儿赏舞,放松心情的地方。所以啊,妙音阁只接待女客,即使男子花再多钱,也是不可能进来这里的。”

“不过在这儿唱曲儿的,倒是有不少男子。说实在的,华敏郡主能找到那么多有才艺的男子,真是不容易啊。”

时锦心握紧时云漓的手,心神思索后,她意识到什么。

她拽住时云漓要再往前的手,带着些着急之意压低声音道:“云漓,世子要是知道我来这种地方,他会生气的。”

“那你哄哄他嘛。”时云漓笑吟吟看着她:“你不知道怎么哄他?”

时锦心抿了下唇:“这不是一回事。”

时云漓面带微笑:“可是姐姐,来都来了。”

时锦心:“……”

时云漓拽着时锦心继续往前走:“再说了,人生一世,何其短暂,既然能看看此前从未见过的事,何须犹豫?人活当下,重在享乐,自在而已!”

她笑着:“等看诊结束,我带你去听他们唱歌,唱的可好听了,一点儿也不比国都那些唱曲儿的女子差,而且一个个的长得可水灵了。来这儿的都是云江的权贵,普通人还进不来呢。”

时锦心瞬时惊慌,往反方向拖住时云漓的手:“不用了吧……”

“来都来了!”时云漓往前拽着时锦心往前走:“这‘贼窝’,你是跑不掉了!”

“……”云漓啊!!

时锦心被时云漓一脸激动笑意拽着往前走时,时锦心内心挣扎了下,然后又有些感慨。

她看着已经到地方后站定脚步的时云漓,无奈折叹了口气:“云漓,你变了。”

时云漓眨了眨眼:“嗯?姐姐何出此言?”

时锦心转头看着时云漓,眼神认真的询问道:“云漓,除了学医术,你师傅和师兄是不是还教了你些什么?”

“没有啊,”时云漓道:“师兄弱得很,打架都得我来。”

时锦心:“……”

时云漓笑:“不过姐姐你若指的是我现在这种想法和行事方式的话,我可以很坦然地告诉你,我是自己领悟的。”

她拍了下胸膛,眼神瞬间坚定:“什么狗屁礼数啊,我都学医了,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不靠谱的师兄到处跑,还用管什么礼数?”

“姐姐,你以前跟我说过,要我遵循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要为我自己而活,做我想做的事。所以,那些困住我的,去他的吧!”

“我想要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啊?”时锦心忽然陷入自我怀疑,脑中思绪快速飞转去回想,仍觉诧异而错愕:“我……我说过这种话?”

“云漓,你是不是理解得略有偏差啊?”

“是吗?”时云漓看着时锦心,虽然笑着,可眼神却很认真。她道:“可是姐姐,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时锦心:“……”

她抿了下唇,低头时再次陷入沉默与自我怀疑中。

她觉得云漓要去做她想做的事,像是拜师学医这样的,不再拘泥在那一座国都城中,也不再像普通的女子那般待在府中只为了嫁人,她觉得很好。

只是如今短短两月余,她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令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无法做到从自己的思绪转变到云漓的想法那边,一时间有些懵愣,脑中思绪还没转过来。

“唉。”时锦心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子,我突然间特别希望你能在这里。

我说不过云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