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婉儿和裴谈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夜已极深了,整个大理寺有一种肃萧的气氛。

月色之下,荆婉儿的面庞白如霜雪,让裴谈想起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的时候,在那惊慌失措的画舫上,荆婉儿的表情也是如此,面对生死之时的从容淡定。

“今天本想带你游览长安,没想到,还是让你受惊吓了。”

荆婉儿却仿佛没有觉得,微低下的面上,含着温婉的笑:“有大人的保护,婉儿才能安然无恙。”

“早些回去休息吧。”裴谈的嗓音温润,“你也累了。”

荆婉儿抬头望着他,其实在离开的那几百个日夜里,她从没想到还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面对面感受到他说话的声音。

这种感觉,太安稳了。

这种安稳,甚至和她重新回到荆哲人的怀抱,重拾幼时的亲情,所带来的安稳不一样。

这是只有裴谈能带给她的强大的定心。

——

李家,李啸正一脚踹翻带头的死士:“老夫养你们这帮废物到底有什么用?!”

死士被踹翻在地,却一声也不敢吭。

身后趴在地上的其余死士瑟瑟发抖:“裴、裴谈他说,荆婉儿是他大理寺的人,若……若要动荆婉儿,就是跟他大理寺作对!”

李啸似乎气笑了,他点着地上死士的脑袋:“老夫还怕他一个大理寺吗?他还敢威胁老夫?”

死士们不敢搭腔,是,他李啸不怕,可是他们怕啊。

李啸正想让人把这帮废物都拖出去的时候,他李府不养废人,既然这些人连个裴谈和荆婉儿都搞不定,那就别再吃他府上的饭。

就在李啸要下命令的时候,门口下人匆忙进来通传:“大人,长乐王殿下来了。”

李啸满脸的怒火都顿时顿住了:“谁来了?”

“长乐王殿下,已经到门口了。”

李啸脸上神情开始不定,长乐王?他府上素来跟长乐王没什么交情,这么晚了,长乐王怎么会突然来?

但是李啸再眼高于顶,也明白对方的身份是王侯,是真正被金册封了王的人。

滕王李元婴子十八人,只有长乐王李修琦一人被封了王。

这样的人,李啸也不敢得罪。

李啸丢下这群无能的死士,冲向了前厅。

长乐王用手轻点着台面,旁边小厮头低着小心翼翼奉茶,正在李修琦吹散茶汤上的茶沫时,李啸进来了。

“老臣恭迎王爷。”李啸抬手作揖。

李修琦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才把茶盏递给一旁小厮,接着看向李啸。

李啸说道:“不知王爷寅夜前来,是有何公干吗?”

这话多少有点内涵的意思,李修琦虽然是个王爷,可是闲散的就像是走马溜街的纨绔,有公干也不会找他。

李修琦看着李啸,两人都姓李,这大唐姓李的都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李修琦开了口:“本王今日在长安街逛花市,撞见你府上家奴,跟踪良家少女。”

李啸脸都绿了,连臣子的礼数都不顾了,直接抬起头直视李修琦:“王爷说什么?……恕臣不懂。”

李啸脸上浮现出戾气,跟李修琦的淡漠冷视如同镜面。

“本王说的话,还要再重复一遍吗?”

闹市之中,调,戏跟踪良家少女,这两句暗指的太直白了,直白到好笑。

李啸猛然低下头,两只手却藏在袖中握的紧紧的。这若是换了个人做这种事,不是李啸的话,此刻估计已经吓得失魂了。

李啸只是半晌之后慢慢地道:“臣的家奴不懂事,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勿怪。”

李修琦依然是那副淡漠到没温度的脸孔,身旁的李家仆人已经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了,李修琦说道:“倒是没有冒犯本王,只怕是得罪了大理寺卿了。”

就看李啸整张脸就像是冻干的豆腐一样再次僵住。

李修琦此时端起茶,又抿了一口。

李啸袖子里的手更紧了,隐约关节都在响,他挤出一丝阴沉的笑:“得罪大理寺卿?臣竟不知道、王爷何时与裴寺卿都有了交情?”

还能亲眼看到他的家仆冒犯那个罪臣的贱女儿……

李修琦目光几乎落在李啸脸上,而李啸,竟然就这么不避讳用阴沉的目光和李修琦对视。

李啸的眉峰之上,除了戾气还有一丝傲慢。

一个闲散没有实权的王爷,真的比得上他一个正如日中天的权臣?

李修琦忽然笑了,他一直都是那种淡漠疏离的面具,此刻笑了,倒让人透过那脸想起当年滕王风流天下的影子,“李大人,今日上朝的时候,看见韦相了吗?”

这话锋转的风马牛不相及,李啸眸内微沉,“韦相贵为百官之首,臣岂能没看见?”难不成还想讽刺他有眼无珠么?

李修琦手指轻点着桌面,似是闲话一般开口:“韦相居于相位已经十数载,民间已经有一些闲言碎语,韦相自己也觉得年事已高,有意让位,本王前几日进宫,还正好看见韦相与陛下正在商讨继任人选的事……”

李啸冷着脸,他不知道这位闲王又是唱的哪一出。韦相要卸任?那与他又有何干。

“臣愚钝,不明白王爷要表达的深意。”

“李大人,还记得当初的裴相吗?”李修琦的语气中有一丝阴寒。

李啸正要答话,一瞬间却想到什么,脸色变了。

裴相,裴炎。

李修琦幽然道:“还记得许多年前陛下第一次在位,就曾想要封韦相为相,又是受了谁的反对,才没能成行?”

李啸此时已经半边身子都软了。

很多人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就把以前受过的罪都给忘记了,可惜就算李啸这帮人记性不好,当今陛下却记性好得很。

李修琦挥挥手,让下人把凉了的茶汤端下去,小厮赶紧重新换了一盏新茶端上来。

当时因为裴相的反对,不仅韦氏遭了大难,还招来了中宗的第一次被废位、颠沛流离十几年……

李啸早就没了刚才的傲慢无礼,此时他浑身都是冷汗,李修琦则还是方才的淡漠微笑:“一朝首辅一朝臣,眼看着又是朝中局势要更换的时候了。”

丞相是百官首辅,统领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啸的内心都是荒唐感。开玩笑吧,就那个竖子?

李修琦此时继续悠悠开口:“裴相当年也是年纪轻轻继任相位,陛下如今也素来不以资历论资排辈,上要镇压权臣,下要安抚百姓民心,李大人以为,谁才能担当这个最佳人选?”

李啸脸如死色,他有千万个不相信,直到他望进李修琦的眼里,却发现这位王爷仿佛一瞬间深不见底。

大唐十五名宰相,都姓裴。

李啸虽然平时仗着李氏傲慢的谁都瞧不上,但是他到底也还不算太蠢,他得罪的人,至少都是他认为能得罪的起的。可以说他欺软怕硬,但这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啸心里再怎么骂,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承认……他不敢。

李修琦敲击桌面的手顿了,随后他站起了身。面色微白,似是坐累了,他盯着李啸,声音竟然还有些温柔:“本王是看在同是李姓的份上,才来提点李大人,宗楚客毕竟是姓宗,他闹出什么动静都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不体面。可李大人……你就不同了,你若是让李姓丢了脸,后果可就不会与一个宗楚客一样了。”

中宗对裴谈的倚重和宠幸满朝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真的要扶裴谈登上相位,中宗一定会为了裴谈树立威信,任何人和裴谈有过结,都会被中宗拿来祭刀。

宗楚客依附的不过是韦氏,所以他就算再怎么势大,也不过是“仗势”。

所以李啸才看不上宗楚客,他认为连宗楚客都能得罪得起的大理寺,他李啸自是不在话下。

怕他个甚。

然而啊。李啸竟然拿宗楚客的下场当参照物,本身就屎糊了眼,瞎了。

李修琦拍了拍李啸的肩,走向厅外:“本王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长乐王殿下挥挥袖扬长而去,恩威并施,让整个李家上下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王侯。

裴寺卿,当年德妃之恩,本王算是报还你了。

……

早朝之后裴谈被中宗留了下来,“朕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中宗把桌上一个奏章翻开,递给了裴谈。

裴谈双手承接过来,目光扫过去,中宗的声音同时响在耳边:“西南那一带很多官员的任期都要到了,因为距离长安山高水远,每一次调任都伤筋动骨,朕也很头疼,朕想听一听你的建议。”

裴谈缓慢放下奏章:“这涉及到官员的升迁任免,臣……不好多嘴吧?”

中宗目光幽深:“朕既然问你,你就直说便好,这里又没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何须顾虑?”

中宗显然也了解裴谈的性子,所以才把他单独留下来。

裴谈顿了片刻,方开口:“西南路远,但胜在连通江南的水路,跟周边各县都联系紧密,所以虽然偏远,但自给自足,所以百姓安居,经济都发展的良性。只是京官大多不愿意外放,即使是陛下前些年下旨调任的一些官员,也都政绩疏懒,这样下去势必让民间和官员心里都有嫌隙。”

中宗点头,这些其实都是他在心里考虑过许久的,只是大家都想留在京城,甚至只愿意外放到富庶之地,然而人人都这样想,大唐国域辽阔,其他地方的百姓就不生活了?

裴谈抬起眸:“再过半年就是又一次科举大考了,许多外乡异地进京的举人都奔着长安来,其中自然也有西南周边一带的学子,臣有一个想法,就不知陛下是否愿意。”

中宗道:“你说说看。”

裴谈说道:“其实历届科举,虽然都是有才者居之,但各地的教学却完全不同,人人都愿意留在长安,是因为长安资源富庶,单单是学堂,就有不下百间。许多学堂的夫子甚至都是当科的进士,可是除了长安,周边次之,像是更偏远一代,则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源。许多考生,都是自幼自学读书,没有夫子指导,最后长途跋涉进京赶考,能否考上,实际全凭运气。”

裴谈这番话,让中宗久久没有作声,说实在的,作为皇帝,居庙堂之高,他实在很难意识到这种差距存在。

但裴谈说的,完全是现实。

“所以陛下,若真想遴选适合的外官,其实可以关注一下来自那些偏远之地的举子,不止西南一带,其他地域同理,对于他们,完全不必和长安的考生同一标准,事实上,能从那样艰苦的地方考上京城,他们的学识,本身就值得信赖了。”裴谈神色少有几分凝重,“若他们能在大考中脱颖而出,陛下也大可以给个恩典,许他们外放做官,另外距离西南只要不远、在周边一带在任的官员,只要有政绩不错,也大可以破格升迁入西南任知州,这样的话,就不必强行调动京官,引起京官的不满,又可以恩泽其他未受过皇恩的外官,让他们感念陛下恩泽。”

一番话说得中宗很是舒坦,他感慨望着殿下的裴谈,有此才能,还不偏私,这样的臣子实在是中宗太想要的了。

中宗神情复杂:“朕知道,金城公主和亲那件事,是朕对不住你。这也是皇室欠你的。”

经历这件事之后,即使裴谈在士途上再得到器重,可是在婚事方面,是真的不会有长安哪家贵女愿意嫁给他了。连堂堂李唐皇室的郡主都被克的去和亲,她们哪有胆子送上去。

裴谈垂下眼眸:“陛下言重了,臣万不敢当。”

中宗叹口气道:“你但凡有什么要求,朕都愿意满足你,可你偏偏是这般无欲无求的性子。”

裴谈淡淡道:“臣已经深受陛下皇恩,不敢多有要求。”

中宗显然早料到他这么说,有点意味深长道:“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听说……从前跟着你的那个荆家女儿,又回到长安来了?”

裴谈一直没什么波动的神情终于起了波澜,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沉默了下来。

中宗和煦地说:“朕已经赦免了她全家,她在长安也无亲人,她还奔着长安来,是为了谁?”

这自然不必言说,裴谈是七窍玲珑心之人,中宗也不傻。

“陛下,臣……”

裴谈还没说完,中宗就摆了摆手,“不早了,你回去吧,今天你的谏言,朕会考虑的。”

……

裴谈坐着马车回到大理寺,刚到门口,就有门房急急呈过来一封帖子并一个檀木的礼盒:“大人,李大人府上派人送来了一份薄礼,您看看?”

裴谈目光掠过那帖子上的印章,李大人,李啸?

“李大人让人转告说,前些日子是他教子无方,冒犯了大人和您的红颜……和荆姑娘,这点薄礼希望大人不嫌弃,也希望大人别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一般计较。以后两家府上,可以多加往来……”

这番话说的算是非常直白了,裴谈盯着那礼盒,没有做声。

门房也不敢催促,自是因为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气。

直到很久之后,才停裴谈说道:“收下吧。”

轻飘飘三个字,仿佛是为这整件事情,盖棺定论。

一直躲在大理寺附近盯梢的李家仆人,见到裴谈真的把帖子接了下去,忙不迭赶回李家报信。

“真的收下了?”

李啸听到之后,重重坐回到椅子上,脸上阴晴不定,眼里闪过恨意跟不甘,又似乎是松了口气……

李修为这时气势汹汹地冲进李啸的房间,挺着腰质问道:“爹,你怎么能给大理寺送东西?你忘了他们对儿子做什么了?”

李啸一巴掌就呼了过去:“不长进的东西!”

直接把李修为打的三魂没了七窍半,捂着脸瘫在地上不敢相信,“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大理寺,也不要再去招惹姓裴的!”

……

沈兴文晚上拿着看完的卷宗来到书房给裴谈汇报工作,“那姓范的酒楼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和耿文忠那边交割清楚了,他现在也十分配合,等我拿过卷宗走过一遍流程,基本就可以结案了。”

这案子没什么疑难杂点,所有东西都清清楚楚,大理寺查收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裴谈说道:“你处理好了就行,不用向我汇报。”

这种小案,他相信沈兴文的能力。

沈兴文便顿了顿,他也已经听说了白日的事,不由露出意味深长一笑:“大人真的是不一样了,懂得变通了。”

换了从前,裴谈是一定不会收这份礼,更不会把李家和李啸放在眼里。

他才不在意李家来不来赔礼道歉,不道歉更好,直接御前参一本。对,裴谈也不是不懂变通,他是根本不需要变通。

裴谈头也不抬,声音凉凉的:“你想说什么?”

沈兴文悠悠然在作死边缘疯狂来回:“下官猜大人这么做,想必是为了婉儿姑娘吧?”

裴谈当然不介意树敌,也不介意别人会怎么对他,可是……一旦有了荆婉儿在就不一样了。

就好像那密不透风的铁桶,突然有了一丝缝隙。

裴谈合上案卷,目光终于落在沈兴文身上,半晌说道:“你对婉儿姑娘的关心,最近似乎很多么?”

沈兴文笑得鸡贼:“下官是爱屋及乌,大人您喜欢的,下官自然就喜欢。”

裴谈把案卷扔到桌上,面色无波:“你这份调查经过写的不够详实,再回去写。”

沈兴文:“……”

——

在大理寺的日子,对荆婉儿来说,每一天都过得飞快。从前,是数着日子过,一天一天,极为艰难。荆婉儿心里再也没有后悔过回到长安,虽然这座城禁锢了她五年,但现在,她看到了长安另一面的美。

裴谈现在每天下午都会来带荆婉儿去长安街市走一走,每次裴侍卫带着两个大理寺的差役暗中跟在远处,以免发生上次的意外事件,更不能跟的太近以免被察觉,尽量不搅扰大人和荆姑娘的雅兴。

“大人,长安真是个好地方。”

能没有任何嫌隙地说出这句话,也就只有荆婉儿了。

裴谈望着她:“你喜欢便好。”

“大人现在,怎么都不用查案了呢?”荆婉儿还有点失落,她本以为多少可以帮着裴谈的忙。结果从回到长安到现在,却几乎都是裴谈在陪着她逛集市。

裴谈双手拢在袖中,“从前大理寺没有少卿,许多事只得亲力亲为。如今,也该历练历练他了。”

沈少卿埋首在桌上案头如山,突然之间只觉得鼻子痒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那叫个膈应。谁,谁在念叨他?

荆婉儿一听,也不由点头:“沈少卿确然是十分的能干。”

裴谈能有这样的臂膀,她也很替他高兴。

沈兴文的审案能力不敢说是裴谈第二,放眼大理寺确实是无人能出其右,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接班人。

而且这两年在裴谈和沈兴文的配合下,大理寺过去积压的案件都几乎被平反的差不多了,大理寺的声望也水涨船高,在百姓和朝堂中都风头无两。

长安城内的治安如今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都毫不夸张。毕竟,大理寺卿那张脸,现在大家都认得了,也没人闲的蛋疼再去眼瞎找不痛快。

……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宫中的传信官飞奔入大理寺,这次却不是给裴谈或者沈兴文传旨,而是单独找了荆婉儿,“荆姑娘,恭喜啊,陛下已经决定重新起复荆大人,调任荆大人到西南任知州,现在荆大人已经官复五品了……”

荆婉儿正在院中给大理寺修剪花草,闻言定定地就怔在了原地。

“荆大人毕竟曾经是正经的一甲进士,昔年做官的时候也是勤勤恳恳,如今既然西南一代能人空缺,再没有人比荆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恭喜荆姑娘,苦尽甘来,以后就是五品千金了。”

荆婉儿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耳边嗡嗡嗡的,就像有无数声音,她却辨不过来。

随后她忽然一阵冷热过了身体,扔下剪刀,抬脚就往裴谈的书房跑。

传旨官说的事,裴谈自然是已经知会了,此刻也正在书房消化。

荆婉儿一头撞进来,盯着裴谈,忽然就模糊了双眼。

“大人……”她却只开口说了这两个字。

裴谈缓慢地摇了摇头,就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与我无关,是陛下皇恩浩**。”

裴谈自己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昨晚上中宗刚召他入宫,让他担任今科科举的主考。

谁知今天,圣旨就下来要起复荆哲人。

也许中宗是要先释放一个信号,为这次的科举铺路。

裴谈慢慢起身,走向荆婉儿,荆婉儿还在门口手足无措地站着,眼泪在不知觉的时候落了下来。

裴谈伸手替她拭去眼泪,随后,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靠在裴谈怀中,荆婉儿无声地哭了一场。从几年前太液池初见,这一步一步,都是她所从未曾想过的,这一切对她而言完全犹如在梦中。

甚至是梦中都不敢出现的场景。

裴谈说道:“你从前便是官门千金,如今不过是你应得的。”

正所谓善恶有道,天理昭昭。

他大理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荆婉儿没说话,只是将头埋的更深,官门千金也好,奴婢宫女也好,她荆婉儿自从在太液池上了那艘画舫,就已经不把这条性命当做自己的了,今生无论生死,都会和裴谈(她的大人)在一起。

院中不知是谁轻飘飘说了一句:“你们倒是给大人把门关上啊……”

(作者有话说:写在番外之后,答应给大家的圆满,小说应该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让婉儿得回本来属于她的一切,自然是最好的结局,其他的我相信大家自行脑补也能脑补出来,裴大人最后会官至宰相,和婉儿也如愿门当户对。有关裴炎这位丞相,大家有兴趣的也可以去度娘一下,裴氏宗族在大唐时期确实非常鼎盛,根据《唐会要》,河东裴氏的唐朝宰相为17位,还有1名使相。甚至纵观整个历史,裴氏宰相大概59人,所以书里裴谈的种种设定也不算是纯粹的金手指啦。

感谢对长安秘案录的一路支持,感谢所有读者的等候。最后庆祝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