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王红英和秦小喜就料理起野猪肉来,那扇后腿肉被孙木青放在案板上切成了长条,王红英用清水把肉洗干净后, 和秦小喜一块给肉搓盐,这样既能消毒,又能吸出肉里头的水份,末了,再搁些酒在盆里,让肉腌上一夜。
想到刘老太太还在家等信儿, 孙木青和秦小喜歇了一会儿,就准备到来安镇上去给人回句话,免得她惦记着。
“把这拿上, 肝养人, 给小娃娃吃好, 有营养。”王红英用稻草搓成绳子把那副野猪肝串好, 叫小俩口提了带给那位刘老太太,接着又琢磨只一副猪肝,或许有些小气,又咬咬牙添了根肋排,这下够排面了。
……
另一边, 来安镇上的刘宅里, 正一片鸡飞狗跳, 不为别的, 又是小少爷刘小宝生病了,病的还不轻, 昨儿睡前开始咳嗽,到后半夜便烧了起来, 大夫来瞧过,给开了药,后半夜吃了一副,早上吃了一副,到中午也没见好,把刘老太太急得不行,这不,又打发管家去请别的大夫来瞧。
门口两个煎药的婆子在嚼舌头,一个说:“我瞅这病难好哇,天越来越冷,小娃娃吹口冷风就病了,除非整个冬日都窝在屋里不出来。”
另一个人答:“咱们小宝少爷是个好动的,咋可能不出来耍,那不是喉咙都要哭哑。”
“那是。”头个说话的婆子扇着火,叹了口气:“咱们老爷就这一根独苗,小宝少爷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是好。”
“老太太咋不给老爷再娶一位夫人开枝散叶?”另一位搭腔道。
那扇火的说:“怕是一时没见到合适的,再有,听说咱老爷和已故的夫人感情很深,许是老爷不想续弦,咱们也弄不明白。”
两个婆子正说得起劲,里面有人来催药了:“你们还有闲心思嚼舌头,药怎么还没熬好?”
“好了,再过一会就好了。”那两个婆子答。
屋子里面,刘老太太正给孙子盖被子,看着孙子烧红的脸,对身边人说:“叫人套一辆车,去孙家村找昨日来家吃饭的孙木青秦小喜夫妻来,小宝总是生病,没准认了干娘就好了。”
话音才落,门房就跑进来禀抱:“老太太,您等的人来了!”
刘老太太激动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嘴里不停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接着,在外面等着的孙木青和秦小喜就被人领了进来,秦小喜把那副野猪肝和猪肋排递过去,笑着说:“昨夜咱村里捉到了一只野猪,早上才杀的肉,新鲜也稀罕,拿来您尝尝。”
那肝和肉是极好的东西,刘老太太感动之余没忘记正事:“认干娘的事儿?”
秦小喜笑着答:“回去同家人商量了,说这是好事。”
“你们家长辈真是心善的好人,改日来镇上我请客吃饭,不不不,往后认了干娘,你家长辈就是他干奶奶,该小辈去看长辈的。”刘老太太道。
现在不是寒暄客套的时候,没说几句,里头看着刘小宝的人出来说:“老太太,不好了,小少爷吐了。”
刘老太太一边往里走一边同孙木青秦小喜解释:“昨夜开始病的,现在还没醒,要不,现在就认了干娘吧。”
“好。”秦小喜说,她瞧出来现在情况紧急。
他们这是正经的认干亲,哪怕刘小宝病得迷糊睁不开眼睛,刘老太太还是叫人抱着他给秦小喜敬了茶,秦小喜从身上解下一个自己做的荷包,算人干亲的礼物。
想到人家孩子病着,孙木青和秦小喜没有留下来吃夜饭,但是药熬好了以后,由秦小喜抱着给刘小宝喂了药,瞧着昨日见他还生龙活虎的,今日就病成了这个样子,秦小喜叹了口气,可怜呐。
待二人从刘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冬日总是一日比一日黑得早,那风也刮得紧,吹在脸上小刀子似的,秦小喜觉得手有些冷,搓了搓对孙木青说:“咱回家吧。”
孙木青把秦小喜冰凉的手攥在掌心:“嗯。”
他的手比自己的暖和多了,秦小喜不禁微微一笑,两个人并排往家走去,刚拐出街口,被后一辆马车追了上来,车夫说:“我是老太太派来的,说天黑了路难走,叫我送孙老板和孙夫人回去。”
这车夫不知该如何称呼孙木青秦小喜二人,想到他们曾来刘宅卖东西,就称为老板,孙木青挺喜欢这称呼,虽然现在他还远远不是老板,但是有谁不喜欢被奉承,他孙木青也不例外。
“小喜,你扶着我的肩膀,我扶你上去。”孙木青说。
长这么大,他俩只见过马车跑,还从没有坐过,待坐到车上,才发现屁股下面的垫子软乎乎,厚厚的车帘子挡住了外面的刺骨寒风,马甩开蹄子奔跑时车走得又快又稳当,若自家也有马车,就不必走路上风吹雨淋哩,孙木青摸了摸软垫,心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先以为有几十亩地,家里有大房子,牛羊满圈就已经是顶顶的富贵,现在开了眼,孙木青觉得,还可以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马车驶得快,不到一会儿就到了孙家村,正是各人回各家吃夜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冒着饭菜的香味儿。
听见马车轮的咕噜声,有好奇的人探出头张望一眼,我的乖乖:“好一辆气派的马车!”
有些个小孩嫌在屋里瞧不过瘾,还跑到路边去看,只见那拉车的枣红马威风凛凛,健壮又结实,最后那车停在了孙木青的家门口,孙木青扶着新媳妇秦小喜下了车:“娘,我们回来了。”
王红英探出身子去看,见外头的情形也是瞪大了眼睛,好气派的车,她快步走出去,叫那位车夫留饭,车夫笑吟吟的说:“不留了,万一老太太要用车,我得赶回去。”
说着将车厢里放着的一匹布,一些糕点果子拿下来,说是老太太给回的礼物。
说罢,驾着马车飞快的回去了。
王红英摸着那料子连连感叹是好货,把那些糕点拿回去打开看,也都是一顶一的精致美味。
“这位老太太怎么这么大方。”王红英感叹道,接着又庆幸今日幸好多添了一条肋排,他们的礼不算难看。
夜里,秦小喜和孙木青商议着,隔日回一趟娘家,回门那日他俩就在小河村坐了不到半个时辰,意思意思后就回了家,这次回娘家自然也不是想家了,而是秦小喜记得自家的一位姑妈好像会染布,想回去问一问秦庄,听说那方子是爷爷奶奶传下的,按理姑妈有,她爹秦庄手上也有。
“明天我后娘怕是会说难听话,你别往心里去,她那张嘴,对谁都刻薄。”秦小喜说。
孙木青提着灯往床边走:“我知道。”第一回 去秦小喜家里,他就瞧出那个李桂花不是好人,想到小喜在她身边生活那么多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孙木青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他把灯搁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秦小喜正在铺床,孙木青从后面抱住媳妇儿,道:“要是明日她嘴巴不饶人,我说话不客气,你生气不?”
秦小喜转过身来,搂住孙木青的脖子,瞧着他的眼睛道:“我当然不气,你这都是为了我出气,我分的清楚。”
“我就知道你能明白。”孙木青在秦小喜脸上亲了一下,咧嘴笑了:“不管以前你受了啥委屈,以后都不会有,有我挡在你前头。”
说着摸了摸媳妇的腰,轻轻掐着秦小喜腰间的软肉道:“好像胖了点儿。”
秦小喜自小就瘦,想胖也胖不起来,嫁人后倒胖了几斤,瞧上去比以前更舒服了,孙木青把人摁在**又亲了亲,手在腰间软肉上摩挲着,痒痒的逗得秦小喜直笑:“是我养胖的。”
孙木青在秦小喜耳畔低声道。
“对,都是你的功劳。”秦小喜道,话才说完,整个人都被孙木青抱到了**,帐子放下来,灯也吹熄了,刚成亲的小夫妻,自是如胶似漆,夜夜如此。
……
“咕咕咕,咕咕咕,来吃食儿了。”
清晨,马淑慧抱着个簸箕正在喂鸡,大媳妇从灶房里出来,往许大河那屋喊了一声:“大河,吃早饭了。”
过了一会儿鸡喂好了,院子也打扫干净,二媳妇又吆喝了一声:“大河啊,早饭要凉了。”
许大江扛着锄头要去地里除草,临出门前对马淑慧说:“大河这两日心不在焉的,咋整啊?”
“我咋知道。”马淑慧把扫帚丢一旁,恨恨的说:“害了相思病了,这是心病,叫大夫来也看不好哇。”
原来,那日从文家村回来后,许大河就一直等媒人来说合,谁知一连等三天都没有动静,渐渐的又不大高兴了,马淑慧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还生了个情种出来,见儿子实在等得难熬,马淑慧把几个馒头温熟,又添了一碗小米粥端进儿子那屋,搁在桌上对许大河说:“才三天你就熬成这个样子?人家里商议要时间,找媒婆要时间,随便哪一环耽搁一下,不得要个三日五日的?”
说着把被子一掀,将儿子拖起来:“你还茶饭不思了,饿瘦了仔细人家看不上你!”
许大河听了,觉得有道理,这才下地去吃早饭,喝一口小米粥啃一口馒头,胃口一下打开了,冲他娘说:“还有不,这点不够。”
见这憨小子吃得香,马淑慧心安了:“馒头和粥没了,我给你下碗面。”
吃饱喝足后,许大河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他等了整整三天呐,连个媒婆的影子都没瞅见,本以为第二日就有人上门来说合哩,许大河渐渐的又觉得有点委屈,难道春丽就一点不着急?
不行,不行,许大河是坐不住了,在家踌躇了一会后,径直往文家村去了。
恰好几个嫂嫂搬了凳子坐在院墙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活,看着自家小叔子走远的背影,二嫂笑了一声:“都说女大不中留,咱家这是反着来的,是男大不中留哩。”
三嫂捂嘴偷笑,接茬道:“上次喝孙木青喜酒的时候没大瞧清楚,不知道这位春丽姑娘到底长啥样,把咱家大河迷得都寻不着北了。”
马淑慧家儿子多,迟早是要分家的,许大河若入赘了,今后家产就三个儿子分,几个嫂嫂嘴上不说,心里是盘算过的,因此对许大河要入赘一点都不拦,反而暗暗高兴。
大嫂也笑了笑,不过很快就冲另外两个使了眼色,用口型说:“别说哩,娘来了。”
虽然马淑慧已经松了口,但是还是不大乐意听见入赘两个字,连消息都没往外传,怕外人说。
另外一头,许大河已经出了村,路上正好碰上孙木青和秦小喜,孙木青叫许大河一块同行,谁知许大河嫌弃他俩走得满,三两步就冲前头去了,孙木青道:“这傻小子,救火都没他这么快的。”
秦小喜笑笑:“怕是他和表姐要成了。”
孙木青瞪大眼睛:“瞒得够好的哇,连我都没说。”接着对前头的许大河喊:“大河,大河,站住……”
对此许大河摸着脸憨笑着解释:“不是我故意瞒你,俺娘说了,事情没敲定前不准往外说,不然她就不同意。”
孙木青用肩膀碰碰他:“合着我还是外人呗。”
这话把许大河挤兑的不知该如何解释,还是秦小喜笑着解围:“得了,木青哥,你不准欺负人,咱们还是快点赶路。”
谁知道许大河一直在琢磨咋和孙木青打嘴仗,快到文家村的时候终于叫他想出一句:“木青,以后我和文丽成亲了,你就得叫我表姐夫喽。”
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孙木青哟了声:“你说啥?”
许大河嘿嘿憨笑没吭声,见离文春丽家还要几步路了,干脆撒丫子跑了过去。
“傻人有傻福。”孙木青道,说完牵起秦小喜的手,笑道:“我也是个有福的,娶到了一个宝贝。”
秦小喜嗔了他一句:“少贫嘴,待会就要到我家了,咱们早些把事办完,早些回去。”
孙木青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有数。”
这一日他们来的巧,秦庄、李桂花、秦二丫、秦小虎都在家里头,原因嘛,是李桂花馋了,用个老南瓜和渔夫换了三个大鱼头,蒸熟了又温了酒,准备好好的过过嘴瘾。
因为隔壁家院子的小孩讨厌,老是到饭点来他们家转悠,李桂花又常托隔壁院女人帮忙做些小活,人孩子来了不得不给几口菜吃,这次怕吃鱼头的时候那小孩也来,李桂花就早早的把鱼头蒸上了,做好的时候是巳时中,正是早饭和晌午饭中间的时间段,她把院门关好,插上门栓后将做好的鱼头端上来,秦庄一个,秦小虎一个,她和秦二丫两人一个,刚摆好菜和酒,就听见了外头的敲门声。
“嘘嘘嘘,当做没听见。”李桂花说。
接着她把酒给秦庄倒上,拿起筷子准备吃鱼,可院子里的敲门声还是没有停歇,秦小虎竖起耳朵听了听,兴奋的说:“好像是大姐,还有姐夫的声音。”
李桂花敲了敲秦小虎的碗:“胡说!”
但是秦二丫听了听,也说像,李桂花还是不想去开门,秦庄把筷子搁下了:“去开开瞧瞧。”要是正是女儿女婿回来,敲门不开,被村里人瞧见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见李桂花磨磨蹭蹭还不愿意动,秦庄皱眉重声说:“还不快去?”
秦小虎没等他娘松口,跳下凳子开门去了,李桂花嘀咕一声:“倒是会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