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岛清一董事长遭撤换,决定由总裁清太郎重掌大权》

和本乡先生一起拜访第一中央银行总裁坂本一家五天后,平成五年九月十三日星期一,我写的这篇报道成为《中央经济新闻》早报的头版头条新闻。

在我们这个行业,星期一是发布独家新闻的固定日子,尤其是经济新闻。周六和周日几乎是休战日,对在不引起其他报社注意的情况下追踪独家新闻的记者来说,更是进一步确认消息的绝佳机会。报社在周六、周日的应对较弱,星期一早报容易发生新闻不足的情况。这种时候如果有独家新闻,就可以“赢在起跑点”。

然而当天早晨,我看着成为头条的报道,内心却很复杂。把稿子送去赶印早报最终版的凌晨两点,之前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整天都不见踪影的本乡先生飘然出现在我的办公桌前,把我拉到编辑局的一个小房间内。

我看着自己写的、应该是记者生涯迄今为止最大的独家报道,郁闷地觉得这一切也许都是本乡先生设计的阴谋。难怪那天早上开始,其他同事就对我特别疏远。我难得报道了一则独家新闻,上午的电视新闻也都在谈论我的报道,佐多部长、安藤主编和其他同事没有一个人鼓励我。大家都显得不以为然,若无其事地各自打电话、出门采访。“草包”也只对我说了一句:“晚报还要做追踪报道,写得扎实一点,不要被别家抢掉风头。”

然后我就在整理部的催促下,在下午之前都默默写着今后富岛屋的动向,对光荣、第一中央银行的疑虑等杂感。

追踪报道的主要内容由我之前工作的、负责物流业的第三产业局的记者撰写,昨天就已经讨论过相关内容了。因为这样的关系,所以我在落笔时,脑袋里一直思考着今天凌晨从本乡先生口中听到的重大消息。

我终于知道,对本乡先生来说,富岛屋的事原本就是不足为奇、鼻屎大的新闻而已,我甚至怀疑,本乡先生的真正目的是假借富岛屋的名义,把我变成他的手下。本乡先生透露给我的那则新闻的确是他无法独立完成的。

这是陷阱吗?昨天中午和第三产业局的人开会时,栗田千寻说了些奇怪的话,让我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和第三产业局第一物流部的部长,还有几位以前的同事,在尴尬的气氛中开完了会(本乡先生照例没有出席)。回到座位后,栗田千寻特地过来找我。她比我晚进公司五年,今年二十五岁,只是区区菜鸟记者。虽然并不是每家报社都如此,但在中央经济新闻社,刚从大学毕业的女职员不必派驻各个分局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在同时进公司的男职员都必须承受被派驻到外地分局三四年的不幸遭遇时,只有女记者可以在总公司的中枢部门采访,说起来实在太没道理,但在男性社会中,这种反差别待遇往往大行其道。而且,女性都理所当然地接受这种待遇,毫不介意这种差别。栗田也是典型的这种人。她是第三产业部公认的讨厌鬼,不知道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还是明明知道却故意佯装不知。总之,她至今仍然不懂得该怎么和前辈说话,再加上听说她是本乡先生的情妇,更影响了其他人对她的观感。

栗田穿着可以充分衬托纤腰的合身短裙,毫不吝啬地露出一双修长美腿,她身上那套花哨的橘色套装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平井先生,你好厉害,我对你刮目相看。”她劈头说道。

我注视着她鼻梁高挺、五官端正的脸,想象着邋遢的本乡先生每个星期都会在**俯瞰这个女人不能自已的样子。

“本乡先生真的很器重你。”

这次的独家报道是和本乡先生合作这件事在整个报社不胫而走,但去坂本家里和他交涉的是我,而且我去了不止一次,直到第三次,坂本才终于吐露实情。当然,从光荣银行那里得到确切证词的是本乡先生。但最令我惊讶的是,本乡在实际采访时几乎很少说话,缩在一旁,一脸睡眼惺忪的表情。

见我没有回答,栗田千寻又说:“本乡先生不是一直没有搭档吗?鹿岛局长一直问他,难道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吗?听说你是因为这个,今年才会被调去产一的。”

“这个传闻该不会只有你和本乡先生才知道吧?”我语带挖苦地说。

栗田千寻满不在乎地回答说:“是吗?”

然后她又说:“本乡先生经常说,一旦采访到独家新闻,就很难在公司生存。不过,独家报道不是为了公司,而是为了社会公义。平井先生,你以后可能会很辛苦,要加油哟。我会默默支持你,至少不会像刚才第三局那些人一样,用嫉妒的眼光看你。”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独家新闻是为了社会公义——我以为这种话是像她那种菜鸟记者,尤其是女人才会说的迂腐大道理。新闻才不是这么一回事。八十多岁的现任总裁重新担任富岛屋的董事长这种事,怎么称得上是社会公义?当时,我在心里这么想着,苦笑着目送受到独家报道记者的影响、被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耍得团团转的栗田千寻远去。

总而言之,当时我完全不了解本乡先生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