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宁闻声回头,就见谢必安从楼梯处款步而来,一身玄色锦袍,优雅矜贵。
她收起心中冷笑,神色意外的带着红筝屈膝见礼:“臣女参见恒王殿下。”
动作间一身似露水染就的天水碧云锦罗裙飘动,配于发间簪着的几只墨绿玉钗,清逸大方。脸上笑容得体,眉宇间挂一抹忧色,温柔楚楚。
谢必安眼中一抹欣赏闪过,叫了免礼。然后侧头朝屋子里头看了眼,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副很是熟稔的模样。
沈德宁微微一笑,恭敬温声答道:“没什么,不过是臣女丢了样东西,有些着急,找起来动静大了些,扰了殿下的清静,还望殿下恕罪。”
谢必安温和一笑;“本王正好要走,既然遇上了,又岂有不帮之理。”说完朝着身后的陆文吩咐道:“你去帮沈小姐看看。”
陆文应声而去,红筝也转身加入,随后二人带着已经被谢必安身份吓蒙了的小二细细的找寻。
片刻,陆文在桌子下方铺就的毯垫褶皱里扯出来一根红绳,上面坠一只小巧的青白玉扣。
沈德宁双手接过,捧在手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自然而然的捧到谢必安的面前,言语高兴的说道:“就是它,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是家中长辈所赠,若是丢了,只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谢必安瞧着近在眼前的那双晶莹白皙的手,手心一枚青白玉扣衬的肌肤越发剔透,一呼一吸间有桃花香气传来,他一时竟有些恍惚,眼前浮现另外一位艳若桃李的少女,那满腔的情意,满眼的真心,烫得他心口一缩。有微风拂过,心口处被泪水打湿的地方逐渐冰凉。
沈德宁的目光从那团水渍上快速略过,见楼口拐角处有粉白裙角露出,眸光微闪故作方觉失态的惊慌模样,快速的将双手收回,无措的低着头朝谢必安告罪:“臣女无意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谢必安回神,看着沈德宁窘迫而娇羞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清冷和疏远,不由的轻笑一声:“沈小姐不必多礼。”然后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那拐角处的裙摆随着谢必安的动作晃动,略有停顿,随后消失。
沈德宁嘴角微勾,再抬头时,脸上娇羞不再,一双眼睛异常漆黑明亮。
朝着谢必安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本当置酒答谢,但顾念殿下日理万机,定是难有余暇,便不敢叨扰。待改日家父归来,定当禀明殿下今日之情,备上厚礼,登门致谢。”
这番话实在说得冠冕堂皇,念作俱佳。但又礼数周全,让人寻不出错来。
谢必安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看了眼面前女子白皙如玉的面容,笑道:“沈小姐客气了,区区小事不必多谢,若是还要劳烦令尊大人岂不越发显得本王小气。”
沈德宁自然知道谢必安的难缠,他本就想尽了办法要来沾边,面对她的主动送上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松口。
闻言也不恼怒,看着谢必安温和儒雅的浅笑为难道:“可臣女已经出来太久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祖母要担心了。”
红筝适时插话道:“小姐,二少爷去拜访同门师兄还没有回来,咱们没有马车。”
谢必安眉心一挑:“正好本王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就顺便送沈小姐回府吧。”
“这......”沈德宁很是犹豫为难。
谢必安往前一步,略微低着头朝沈德宁身后抬了抬眼。
沈德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二楼的各个雅间里不断有人好奇的伸出头来探看。
如此情景自然也不好再留,沈德宁微微叹气,“勉为其难”的朝谢必安说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谢必安眼睛一亮,不疑有他的后退一步让了路出来,朝着沈德宁微微颔首,道了一句:“沈小姐,请。”
随后一行人下了楼梯朝后院走去,陆文早早的将马车赶了过来等候。
沈德宁朝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搭了红筝的手上车。不想一个身子不稳,险些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谢必安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从身后将她拥在怀里稳住。
沈德宁惊慌失措的从谢必安怀里退出,红着一张脸,连道谢都来不及说就慌乱的钻进了车厢里。
车帘落下前,沈德宁双眸清冷异常的朝着三楼一处微阖的窗子看了一眼。
随后陆文打马出发,谢必安骑马随行。
车厢开始晃动,属于谢必安独有的那股沉香袭来,沈德宁几欲作呕。
这股她上辈子痴迷了十多年的味道,此刻犹如泔水。
坤安堂正堂里。
沈德宁低头跪在一脸震怒的老夫人面前,高抬于顶的双手上一片红肿,明显是刚挨过打。
老夫人瞧着她一直低头不语,也不呼疼的样子越发生气,抬起手中戒尺“啪”的一声又是一下。
沈德宁的双手被打的往下一颤,强忍着疼痛依旧低头不语。
老夫人被气的后仰,黄嬷嬷连忙上前来将她搀扶着坐下,不住的给她顺着气。
沈德宁也担心的往前跪爬了几步,红着眼眶看着。
老夫人拿着戒尺指着她,痛心疾首的喝道:“你竟敢如此大胆,全然把我说过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你姐姐的事方才平息不久,你又如此明目张胆的叫人送了回来,你......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孙女不敢。”沈德宁低声道。
“原以为你是最有成算,最听话乖巧的,怎的今日行事会如此糊涂。那些个劳什子库房里再多的都有,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好找的。满大街的都是马车,随便找个车行租上一辆又有什么难得,竟叫你被困在那楼里寸步难行了!?”
沈德宁抿着唇,见老夫人虽被气的直喘,但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开口解释道:“孙女的确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老夫人冷笑:“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无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