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云山回到市区,已经是傍晚时分,暮色四合,一轮皓月升上夜空。

初春时节,天气回暖,街上车水马龙。

通往我家别墅的街区,和往常一样,宁静祥和,只有我们知道,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笼罩在上方。

接下来,何观主还要再织一张网,不妨活人,只防魑魅魍魉。

我父亲一到家,便要吩咐厨房去做一些清淡饮食,好好招待何观主。

何观主赶忙拦住:“沈先生不必麻烦,我不习惯人间喧嚣,做完事马上回去。”

“沈先生陪我在房子中先转一转吧。”

我父亲只好不再勉强,带领何观主在别墅中转悠起来。

何观主手拿罗盘,跟在我父亲身后,最后,他在别墅后院的一处空旷的草地停下了脚步。

这处草坪,在从前别墅装修的时候,按照我母亲的说法,就是为以后的孩子们准备的,让他们有地方肆意奔跑。

草坪四周绿植环绕,此时夜色更深了一些,皓月斜挂,圆形的草坪上,一边是绿植投下的暗黑阴影,另一边,则洒满如水月华,清辉明朗。

这一处所在,活脱脱的,正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太极阴阳阵。

何观主笑道:“此处阴阳之气流转平和,五行之力相互平衡,就在这里吧。”

“我早说过,我并未修炼什么法术,只会用点笨办法,各位且退到草坪之外吧。”

我们几个,赶紧退到绿植的阴影处,谢承之紧紧牵住我的手,屏住呼吸,看向何观主的方向。

只见何观主站在草坪的正中心,调整好角度,一半身子隐入阴影,一半身子沐浴月华,身姿挺拔,神态肃穆,夜风之中,道袍飘动,真如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

何观主双手迅疾结印,口中喃喃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他突然划破心口,一滴晶莹剔透的心尖血崩裂而出,神奇的是,这滴血,并未滴落在地上或者顺着道袍浸染开来,而是缓缓凝结,宛如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何观主手掌一翻,将这滴心尖血高高托举至空中,伴随着他口中咒语节奏的加快加急,那滴血开始缓缓地分散开来,化作无数极其细微的血珠。

这些血珠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如梦如幻的奇异光芒,它们持续不断地扩散,形成了一片若隐若现的血雾,逐渐弥漫于整个广阔的空间,在我们的头顶,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血雾所至之处,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悄然染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色彩,隐隐传来低沉而厚重的嗡鸣之声。

这血雾不过存在了短暂的几秒钟,何观主双手重新结印,血雾消失,四周回复原来的模样。

突然,何观主从袖中取出黄色符纸和笔,他右手紧握符笔,饱蘸心尖血,“唰唰唰”地在黄符之上龙飞凤舞,嘴里高声喝道:“心尖之血,引动灵枢,血符既成,诸邪退避!”

我们几个,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何观主施法,我甚至紧了紧衣服,靠到谢承之的怀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彻骨深寒。

此时,何观主站在草坪中心,绘制神秘莫测的血符,而周遭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高人施法,难道不应该是狂风大作,遮月蔽日吗?

春风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轻柔地拂过树枝,树叶沙沙,春虫啾啾,并未因他的施法而受到任何惊扰。

而天上的月亮,甚至变得更加皎洁了一些。

我想,这或许就是正道与邪道之间的差异吧。

正道法术顺应天道,遵循自然法则,其力量的施展往往不着痕迹,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蕴含着深厚的力量。

它宛如静谧的深湖,表面平静无波,却在关键之时能释放出惊人的能量,于无声处听惊雷,以一种温和而内敛的方式展现其强大的威力。

和阴邪如魏道士,每次出场,都带着地狱死亡的气息,搞得惊天动地,喧嚣又张狂。

然而,这种看似强大的表象实则是外强中干,他操纵生死,混乱阴阳,违背正道法则,终究难成正果,最终也会在正道的光辉下灰飞烟灭。

何观主的整个施法过程,一气呵成,不过十分钟不到,心尖血织就的结界已成,四张血符,也已经画好了。

施完法的何观主,神情自若,脸色如常,除了衣襟处一点血迹,倒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伤了元气的迹象。

这倒是让我们稍稍宽心。

何观主招呼我们过来,说道:“刚才那些法术,最是稀松平常,修道之人,个个都会。”

“只是我这心尖血,有些驱邪的异能,我这血阵,比普通道友,会强上一些。”

“这四张血符,你们以此处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放一张,与我的血阵,形成一个完整的能量场,相信可以阻挡来自任何方向的邪祟之气。”

“这几天,沈小姐在我的血阵之中,应该是安全的,等我和道友商议好对付魏道士的法子,再从长计议。”

我们对何观主,自然是千恩万谢。

何观主执意要回白云山,我父亲留他不住,只好派小黄和阿东,护送何观主回去了。

这四张血符,我们也赶紧按照何观主的吩咐放置好了。

我的卧室,刚好位于正南方向,其中一张,便放置在我的床下,祈愿它能保我睡眠安宁。

忙碌了一整天,我们终于坐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

我母亲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意思是说,我们这屋子,如今有个保护罩子了?”

“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我笑,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我能感觉到,我腹中的胎儿,也能感觉到。

整个气场和氛围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安宁了许多。

这种安宁并非来自于外在显而易见的物质变化,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妙感知,如春风化雨般轻柔地抚平了空气中原本潜藏着的躁动与不安。

原本我身边那若有若无、隐隐约约存在的寒意和压抑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的改变,看似悄然无声,却又如此真实可感,这便是何观主用区区十分钟时间布好的血阵那难以言喻的神秘力量。

何观主,才不是他嘴里那个不会任何法术的道人,他力量的强大,完全超越我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