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死在你我手下的人和妖早已非万计可数,我连怨灵都不怕,难道我还会怕和在义之人一起面对真相?”

苏蓁话落,位处她对面的一器灵一异兽,身形陡然变得模糊,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冰片破碎声。

“丫头,我在妖界等你。”

狄听的声音若隐若现,眨眼间,眼前白光闪烁,她的身子好像变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蓁儿?蓁儿!”

“锦儿姐姐?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苏蓁耳边忽而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是顾昀舒和阿湛。

她的眼皮很沉重,身上仿佛被一股重力压着,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是那般艰难。

“蓁儿,静下心,莫慌。”

尹深的声音总是能让她的心莫名安定。

苏蓁努力将意识放空,闭眸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耳边风声水声依旧,显然,她已经从锦宣和狄听设下的幻境出来了。

又尝试了几次,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所及,皆是墨金色的魔气。

而尹深就立于她的身侧,他眼里的失望,灼痛了她的眼。

“你终究是又走上了老路。”

“是么?”

她的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一发出声音,直接呛出了眼泪。

“嘘”

尹深手指竖着抵在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即,他温热的手覆盖住了她的双目,暖流入体,全身上下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先前消耗掉的大量体力亦在快速恢复。

“两枚雾芨露,都用在了你的身上,尽管如此,你依然没死,真不知该说你惨,亦或是幸。”

苏蓁闻言怔住,一双凤眸里溢满了道不清的悲伤。

两次,连续两次,她的元珠遭受雾芨露的侵蚀,若她不魔化,才是真的奇怪。

前世,她被人族围攻,断了经脉,碎了元珠,断了双腿。

可唯一一个想让她忘却伤痛,甚至封了她的记忆,独自一人背负承担她的所有恨意之人,却是被世人憎恶入骨髓的褚墨宣。

而她,在记忆未找回之前,她竟傻到以为是褚墨宣害了她,对他满心厌恶和仇恨。

如今想来,他每次触及她的目光,只怕心都被碎成了渣子。

狐狸啊,你好自私啊,你什么都不说,还让我自己去找回记忆。你好自负啊,若我一直记不起你,你又要等我数十万年么?所谓的裂魂之术,你又还能撑到几时?

而今生,她的元珠再次被毁,第二次使用雾芨露的她,早已回不了头了。

糜夭立于江边,望着浮于空中的女子,心生惆怅。

尹深无须将灵力输入苏蓁体内查探她的异状,只需瞧着她尚未完全掌控的魔气,便可知

“你又再一次选择了他。”

“不然呢?我要选那个我拼了命去守护,最终他却为了世人而弃了我的了尘和尚?别忘了,当年是褚墨宣用雾芨露治愈了我断裂的经脉和碎掉的元珠。

锦瑟是世人口中的传奇,是六界第一驭妖师。但于我而言,我与旁人并无两样。

但当我在情定魔祇帝君后,却为世人不容。他们许是为了抢夺我的渡灵丝,许是忌惮我的实力,许是畏惧我有朝一日会强到他们无法撼动之地步,又许是真如某些人所说,真的对我失望透顶可这些都是借口,一个能够让他们齐心协力来讨伐我的借口。

但,旁人的憎恶不会伤我半分。本就不曾相识,又岂配我为之失望心伤。

翼人鱼族,不过是一根导火索,我不记得他们被灭族的缘由,我只记得,我答应过攸水,一定要守护好阿湛!

因此,即使再重来,我依然会选阿湛和褚墨宣。”

苏蓁的声音很虚弱,但她的眸子却少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变得十分清亮而坚定。

当尹深为她治愈完身上的伤势后,并没有挪开步子,只是定定的望着她,“蓁儿,有些事,并非你亲眼所见,便是真相,了尘他从未负过你。”

“是么?可我已经不在意了,锦瑟存在于遥不可及的历史长流中。我叫苏蓁,洛祁王朝太傅府苏庭邺之嫡长子!苏蓁!”

“我没有撒谎。”

“你自然没有,只是我不信他,无关任何人。”

话落,苏蓁一把扯开满是血迹的外袍,随手扔在了地上,勾了勾手指,她的储物袋自动幻化为一枚银色戒指,戴入了她的右手食指。

戒指朴实无华,未有任何晶石点缀,仅有一圈蓝楹花花纹加以装饰。

口中默念咒语,一滴血突然自她的眉心处飞出,融入了戒指之中,只见其花纹纹路处顿时血色蔓延。

闭眸将意识输入其中,大致扫了一圈,一切都还在。

在她睁眸同时,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墨金色雾气立即散去,她的双目也变回了黑色。

只是,她的身上却多了一套黑白双色的劲装,与她往日所穿的松垮慵懒风的白衣截然不同。

鬓边凌乱的发丝随清风拂过面颊,苏蓁眉头轻挑,樱唇微勾,清浅一笑。

“东篱君比起老姜,还是东篱君好听东篱君,月娘和怪疾无论是否有关,我都会给你和太子一个交代。但水患之事,我不会插手,告辞。”

说罢,苏蓁突然握住了阿湛的手,两人身影变得虚幻,骤然变成了一团雾气,消失于几人面前。

在他们走后,尹深和顾昀舒双目交错,半晌后,尹深率先开口。

“姜大人,为了私仇,而颠覆了整个人族,你可有后悔过?”

“唯一的悔,只是没有守护好他们。”

“可是,当年在紧要关头,让孟婆出面救了你和姒离姑娘的,却是了尘。可你和蓁儿,却双双背弃了他。”

“他一心向往佛道,以心怀善意渡化世人,可正是他,亲手毁了她。令她失望的人,是他,不是我。”

“是啊,他渡了天下人,却唯独渡不了他自己。可,你怎知,他心之所向,并非你们?”

“”顾昀舒皱眉,“你这是何意?”

“你们亲眼所见,未必为真。他的付出,并不比魔祇帝君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