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六人前后脚来到贺岚家时,只见屋子房门半掩着,里面有声响,应有人在。

苏蓁轻叩了几声木门,“贺兄?贺兄可在屋内,苏蓁前来拜会,有要事相询。”

“相公,好像有人来了。”女子声音轻柔。

“嗯,我且去瞧瞧。”

贺岚从屋里将门推开,没料到来人不少,且都衣着华贵,气质非凡。他错愕过后忙抬手邀道,“原来是苏少卿,各位快里面请。”

“贺兄,冒昧前来叨扰,你可要勿怪。”

“苏少卿客气了,只是家中太小,恐招待不周。”

“贺兄,给你介绍一下,婧儿姑娘你先前见过。这几位是萧楚泓、末昇、末沉,小恒子。”苏蓁一一介绍。

“各位,小生有礼了。”贺岚满身书生气,拱手作揖。

众人颔首回礼。

六人踏过门槛,只见一女子正在小厨房忙碌,她身着粗糙布衣,腰系蔽膝,三千青丝以一支木簪随意挽起。

在她回头的刹那,和苏蓁视线交错,那张熟悉的面孔,经十三年变化,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哑奴?你真的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商婧尧喜极而泣,激动地想要冲上去,苏蓁紧牢牢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冲上去。

低头轻笑一声,压抑着声音中不明的深意问道,“贺兄,这位可是嫂夫人?”

岳显儿对着他们屈膝行了一礼,“贱妾贺岳氏见过诸位,这两日常听相公提及苏少卿,没想到如此有幸,竟能亲眼得见。”

“前日来没见嫂夫人,想必是才从外面回来,难道没听说司尉府衙少卿杀人潜逃?”

此话一出,岳显儿和贺岚皆愣住了。

“少卿莫非是在说笑?近日明明风平浪静,怎会发生这种事呢?”贺岚道。

想起环禺山中笼罩的阴气,苏蓁开始怀疑他们眼前所见的这一切都是假象。正因她太想见到岳显儿,于是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时欢晷,按她所想,强行以幻象实现了她的心愿。

不过这只是猜测,没有可靠实证支撑。

众人落座之后,她沉思片刻,笑着试探道,“贺兄,嫂夫人,实不相瞒,苏某有一故人,与嫂夫人长相有九分相似,只不过当年怀礼乡一别后再无见过。”

“那真是太可惜了。”

“当年分别之际,我将我娘亲留下的佛珠送给了那位姑娘,只可惜,她后来因病亡故,听说被人随意丢弃在了乱葬岗。想要让她与那些灾民的尸体一起,日夜承受日晒雨淋,或野兽啃食。”

岳显儿面上笑容褪去,伤感道,“唉,想必那位姑娘是苏少卿的心上人。不知少卿后来可有去找过那姑娘的尸骨,将她好生安葬?”

“许是老天爷可怜她,她没有死,还去了江南。”

“江南?”岳显儿话未说完,身后的大锅里‘咕咚咕咚’冒起了泡,她忙回身想要用手掀起锅盖,一不留神手滑了,木盖掉进锅中,溅起了水花,柔嫩的肌肤顿时被烫红了一片。

“啊好痛!”

“显儿!”贺岚惊呼一声,走至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忙浇到岳显儿的手上,又怜惜的吹了吹,“都说了不让你碰这些,我来就好,疼不疼?”

岳显儿羞涩的笑了笑,将手缩了回来,“相公,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来,你先坐。”贺岚扶着岳显儿的手臂让她坐下,对苏蓁几人道,“苏少卿,稍等。”

“好。”

等他回厨房忙碌,末沉得到苏蓁授意,从她的百宝袋中取出一盒药膏,“岳姑娘,这个送给你,专治擦伤烫伤,药力很不错的。”

“姑娘,你太客气了,都是小伤,没事儿。”

末沉打开药膏盒,上前托住她的手,将乳白色的药膏轻柔的涂抹在岳显儿的手背上,清凉的药膏减少了原先火辣辣的烧痛感,被烫伤的红印很快消失。

“呀,太神奇了,姑娘,这太珍贵了,你快收回去。”

“贺夫人,你就收下吧,这是用寻常草药制作的。”

末沉将药膏盒盖好,塞进了她的手里,在转身时对苏蓁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岳显儿有脉搏和心跳,暂定为人,但苏蓁总觉得不太对劲,一切都在按照她所预想的发展,但太过顺遂了,她反倒觉得不安

苏蓁嘴角上弯,“嫂夫人,方才我说的那位故人,她恰好跟你同名,叫岳显儿,您说巧不巧?”

“是么?不过虽然同名,但贱妾却没有去过江南,想来倒是羡慕的很。”

萧楚泓忽然说道,“其实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鬼,有的被关在了笼子里,有的却被释放了出来。人之一生面临无数种抉择,唯有逃避,方为下下之策。”

“这位公子说的极有理,但妾身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比起他们,我的过去一片空白。”岳显儿笑容端庄得体,丝毫不像一个久居深山的农妇。

没有人比苏蓁对她更能感同身受,但岳显儿终是不同,她的翅膀还没有长出,在最初时就被硬生生折断了。

“嫂夫人,那如今的日子,你可还满意?可是你真正想要的?”

“唔”小厨房中,贺岚抬眸对着她一笑,岳显儿羞涩的垂下了头,“虽然居住在茅草屋内,每日食之粗茶淡饭,但相公很疼我,他待我很好,自是满足的。”

苏蓁满腹话语问不出,几番想张口,话到唇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末昇站在苏蓁身后,右手在桌上挥过,三个大小一致的瓷娃娃摆在了桌上,它们五官与衣着不尽相同,但第三个瓷娃娃,与他们面前的岳显儿长相一模一样,此乃末昇从哑奴房中搜出。

他指着它们一个个介绍道,“贺夫人,这个娃娃名唤兮妍,这一个名唤李渔,最后这个她叫哑奴。”

岳显儿看着最后一个瓷娃娃,惊讶的掩住朱唇,“怎么会这样?苏少卿,因何我们的五官会如此相似呀?”

“因为她们本来就归你所有。”

“末兄,你这是何意?”贺岚擦了擦手上水渍回身问道。

“贺公子,揭开别人已经愈合的伤疤固然有错,但如若再任由错误继续发展,必将酿成恶果。”

“这你们所言,小生实在不解,烦请各位明说?”